邵珩一劍斬出,如怒濤驚龍,衝破阻礙道路的大門。甫一出去,隻覺眼前一片晃目金光,隻有一輪金燦燦的太陽遙遙掛在天邊,散發著最後的餘暉,將天地染得一片金黃。


    一出據點,邵珩隻覺通身都舒暢了十分。他看著那被夕陽染過一般的廣袤天空,縱然此時危機未除,也不禁發自內心地仰天長嘯。


    音聲衝霄而起,好似直透蒼穹,響徹行雲。


    隻聽邵珩背後的琴兒驚呼一聲,天機劍化作遊龍,翱翔九天,載著兩人朝漸漸暗下去的遠處山林飛去。


    而在那黑色劍光之後不久,亦有一道如煙霧一般的黑影從那神秘的地下據點內衝出,在空中盤旋了一個圈後就筆直地朝著一個方向而去。


    邵珩一口氣禦劍飛出百裏有餘,將劍光降在一座山頭半山腰處,借著茂密的枝葉遮擋,暫時停下休整。


    琴兒第一次飛上天,一開始被嚇得小臉發白,後來便轉為興奮之色,竟還在半空中“咯咯”地笑了起來。


    邵珩放下琴兒時,小姑娘臉上還留有幾分意猶未盡的神情。


    然而,邵珩一邊回複氣力的同時,臉色並未放鬆,右手一直持著天機劍不鬆,目光警惕地掃視著天空以及周圍。


    突然,邵珩身形一動,將琴兒擋在身後,劍尖斜斜指向不遠處的一棵參天大樹,低喝一聲:“出來!”


    過了幾秒鍾後,那棵樹後方緩緩行出一人,正是那個據點之中助邵珩和琴兒最終逃出來的黑衣女子。


    當時,雖然邵珩的天機劍失而複得,但若無此女阻擋了後續追兵,邵珩此刻也無法安然在此。


    他本沒有想到能甩開此女的跟蹤,故而一落地就屏息以待。


    原本的黑衣老婦,換成了一個容貌宛若妙齡的年輕女子。邵珩懷疑,此女當初在雲溪村能恰好埋伏在那襲擊邵珩等人,應是在他第一次去雲溪村遇到對方之時,就被這人在身上動了什麽手腳。


    果然,以他禦劍之速度,就算此女以金丹修士的修為、宛若鬼魅的身法,也不應這麽快就尋到邵珩落腳之處。


    以邵珩之聰慧,已將此女的大概情形串聯了起來。這黑衣女子定然就是被據點中人稱呼為“叛徒”的那個女子,亦是那所謂尊敬的“黑大人”的前同伴,也是琴兒這個小姑娘口中唯一的親人——“戚婆婆”。


    而且,看著那黑衣女子看著琴兒的目光中流露出的愛憐和悲傷之色,隻怕此女不僅僅隻是琴兒的“戚婆婆”。


    果然,那黑衣女子並未看邵珩一眼,美豔的臉上再沒有據點之中的瘋狂和煞氣,隻留存著溫柔和疼愛:“琴兒……你還好麽?”


    說著,她不由自主地往前走了幾步。


    哪知道原本還從邵珩背後探出個小腦袋的琴兒一見她走來,幹脆整個人都藏在了邵珩身後,大大的眼睛裏露出十分害怕的眼神。


    那稚嫩、直白的目光好似一柄利劍,插入了千幻的心口,洞開了一個空洞。而琴兒緊緊揪住邵珩衣角的動作,更令千幻嫉妒萬分。


    邵珩目色微冷,冷淡道:“你究竟是誰?”


    千幻眼神一厲,露出幾分瘋狂的殺意,但看見邵珩背後那個小小的身影,目色陡然淒涼了幾分。


    她垂下眼瞼,聲音清冷道:“我是誰?我隻是一個失去孩子的母親。”


    邵珩目光微微閃動了一下:“琴兒,並不認識你。”


    “那是因為她隻認識那個老太婆!”千幻聲音猛然拔高,語氣中透出一絲恨意。隻見她臉上神情變幻了數次,看著自己的骨肉那陌生害怕的眼光,忍著心痛道:“我生下琴兒時出了事故,隻能將她托付給一個老婦。此後我……我做了許多事,越走越遠,又怕牽累女兒,自然不敢見她。”


    千幻伸出手,好像想去撫摸琴兒的小臉,卻隻能從半空中垂下,恨道:“哪知道,那個老太婆竟教得我女兒認不得我!而後來我叛逃了出去……也隻能易容躲藏,我便幹脆化妝成那個模樣,帶著琴兒四處躲避追擊……哪知道……”


    “哪知道還是讓他們發現了琴兒的存在,用她威脅於我……後來的事,你也應該知道的差不多了。”千幻說到這裏,語氣有幾分輕微的急切:“我雖然抓了你,但也助你逃脫。把女兒還給我,從此各走各路。”


    邵珩冷笑一聲,目光清洌如冰,天機劍猛然直指千幻:“各走各路?雲溪村內你可不僅僅是抓了我!別忘記了,你還欠我師兄一命!”


    黑衣女子麵色起先大怒,隨即看到在邵珩背後有些瑟瑟發抖地小女孩,臉色立即緩了一緩。因她看見,邵珩一怒之下,身上氣機外泄,令近在咫尺的琴兒感受到了他身上殺意。隻是,就算如此,琴兒也沒有鬆開抓住邵珩衣角的小手。


    千幻強忍心焦道:“那你待如何?”


    邵珩想到死去的鄭英師兄,當真是恨不得一劍斬了眼前之人。然而背後揪住自己衣服的那雙小手,卻似突然增添了許多分量。


    邵珩也察覺方才自己一怒之下外泄的氣機影響了小姑娘,立即緩緩收斂了幾分。他心底忽然一個念頭轉過,緩緩開口道:“琴兒怎麽說也是救了我,空口無憑,你如何證明你是琴兒的母親?”


    千幻眼神中閃過一絲欣喜之色,立即毫不猶豫地回答道:“琴兒背後右邊肩膀上,有一朵鳳凰花的紋身,頭頂頂心處有三顆小痣成‘品’字狀,還有……”


    邵珩見她一口氣說了三四個特征,心裏依然信了三分。加上在據點之中,此女僅憑琴兒一聲極細微的低呼就辨認出,並將原本打向自己的攻擊生生外挪了三寸。


    而另一方麵,邵珩雖不確定對方此刻是否已顯露真容,但琴兒那小臉的輪廓與對方極為相似,隻一雙眼睛不一樣。


    琴兒雖然隻有六七歲的樣子,但他也不好真去翻開她肩頭衣服查看什麽紋身。邵珩想了想就摸了下小姑娘的頭頂,果然在頂心處發現了三顆“品”字形的小痣。


    他安撫地拍了拍琴兒的小腦袋,琴兒也十分乖順地依靠在他身旁。


    千幻看到此景象,眼神中流露出極為複雜的神色,突然想到了什麽,臉上竟青青白白變幻了數下。


    然而,邵珩並沒有就此將琴兒交給千幻,而是道:“若你當真是琴兒的母親,我自也不會阻礙你母女相認。但在此之前,我還有幾件事要問你。”


    千幻正微微低垂眼瞼,思索著什麽,聞言隻是隨意回答:“你問。”


    邵珩見她很是輕慢,一撮怒意由心而發,嗖地一聲無懼跨步上前,神色鏗鏘,擲地有聲道:“你既言叛逃出那個地方,還請告訴我那究竟是何地!他們口中的黑大人是誰!主上又是誰!為何對方以琴兒要挾你,你卻挾我為人質相抗?”


    頓了一息,邵珩呼吸一促,目光死死地盯著她,凝聲道:“你是否知曉……四年多前,在北麵齊國邑都發生的事情經過?”


    邵珩提出第一個問題時,千幻先是猛然抬頭,而後隨著邵珩一個接一個問題的提出,她臉上血色一點點褪去。尤其是邵珩提到“主上”時,她的目光中閃過顯而易見的驚恐之色。


    當邵珩問出最後一個他最為關心的問題後,千幻麵容上已毫無血色。


    邵珩見狀,心底既急且怒的同時,又十分地詫異:此女修為已是金丹修士,能讓她懼怕成這樣的人,又該是如何的恐怖?


    千幻緊緊咬住嘴唇,半響沒有開口,神情中帶著幾分癲狂。直到邵珩再次厲聲發問,方才漸漸冷靜了下來。


    她眼神複雜地看著邵珩,又看了看琴兒,聲音帶著微微顫抖,勉強道:“我奉勸你不要多問。那個地方,不是現在的你能夠觸碰的。任何觸碰到它的人,都會如墜萬丈深淵,永無出頭之日。你能幸運的逃脫出來,就不用要再自投羅網。”


    邵珩劍眉一豎就要開口,卻被那女子打斷:“其他的事,知道的太多,對你沒有任何好處,隻會給你以及你的宗門帶去極大的威脅。就算你背後有整座存微山,也無法抵擋那人的滔天之怒!”


    邵珩聞言冷笑了一聲,但見那女子繼續說著,便沒立即反駁,但心底卻對她所言不屑一顧。


    存微山傳承至今,從未有哪個宗門或是個人敢正麵挑釁其在神州的權威。


    千幻瞥見邵珩目光中一閃而過的不屑,心底微微苦笑。她想到過去這幾年所聞所見之事,想到近來愈發強烈的不祥預感,最終眼神中透露出了堅定。


    她暗地裏咬了咬牙,餘光看了琴兒一眼,發覺她正悄悄從邵珩背後探出半個小腦袋,偷偷看著自己。那雙和她父親極像的眼睛,黑白分明,如那汪與他初識的清泉般明亮。


    千幻看著琴兒身前邵珩挺拔的身姿,終於下定了決心,聲音平靜得有些奇怪:“我已說了,其他事你沒必要知道。但是你最後一個問題……計都、徐鶴之事,我可以告訴你我所知道的一切。”


    邵珩聽到她如此說,整個人渾身一顫,鳳目中燃起一簇火苗,不由自主地上前一步。


    “不過……”千幻話鋒一轉,微微上挑的眼角帶出幾分淩厲之色,紅唇輕啟:“告訴你之前,我也有幾個條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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