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風高,夜冷如秋。


    空氣中有著春季夜裏獨有的清冽芬芳,嗅之如幽蘭卻無幽蘭旖旎,另有一種沁人的滋味。


    泉北城附近地勢較為平緩,山勢皆不高,遠遠看去如一座座矮丘。其上多樹木,尤其多喬木。樹身筆挺、修長,枝幹延展,彼此交疊,梢頭吐嫩綠,若白日看去,極為生機勃勃。


    然而,如此無光無華的夜裏,卻仍舊有許多地方顯得有幾分光禿禿。那隨意伸展的樹枝在風中輕輕搖擺,遠看似鬼影搖曳,平白給此地增添幾分詭異。


    矮丘連綿不絕,山體上有許多幽深的凹陷洞穴,似巨獸的眼睛,盯著天空中倏然飛過的夜梟,露出貪婪的目光。


    某處山洞之內,歐陽瑋麵色蒼白,在一處陰冷潮濕的角落裏昏迷不醒。除了雙手被一根蛇皮一樣的繩子緊緊縛在背後,衣衫有些淩亂外,並未有受到什麽明顯傷害。


    這個地方像一條通道的盡頭,臨時圍城的監牢。


    說是監牢,也僅是在通道上擺了一道一人高的柵欄。隻不過柵欄之上遍布著漆黑色的鬼畫符,時不時泛出令人心悸的幽光。


    洞穴裏,偶爾傳來外頭夜梟淒厲而短促的叫聲,還有一些似有若無的異樣聲音。


    孫逸之心裏好像有一團火,熾而燥熱,燒的他眼睛裏微微有些發紅。他大步走進洞穴之內,筆直朝一處走去,看也不看道路兩旁將頭低得不能再低的幾個黑衣人。


    這幾個人都是跟隨他們而來的星羅宗弟子,修為最高也不過養氣期。魔門中人崇尚弱肉強食,以強者為尊。不管出身有多卑微,隻要你拳頭夠硬,隻要你力量夠大,旁人就隻能退避三舍。


    所以,這些弟子見到孫逸之似攜著怒意而來,皆戰戰兢兢,個個垂首拱立,大氣也不敢出,生怕一時不慎惹怒了這位前輩。


    孫逸之耳目聰明,早就聽到了裏麵傳來的女子聲音,似歡愉,似痛苦,又帶著無上喜悅和滿足。


    這在其他人耳中僅似有若無的嬌媚聲音,聽在孫逸之耳裏,簡直就如近在耳旁。那婉轉歡啼如一道道引火之符,點燃他心底的燥熱和怒火。


    越往裏走,那聲音就越清晰,孫逸之也聽到了一個男子痛苦的喘息聲,他眼中閃過一絲寒芒,但眼底卻掩蓋不住一絲貪婪。


    洞穴內道路狹小,僅容兩人勉強並排而行,隻是前方道路一轉,視線卻豁然開朗。


    頭頂石壁上,粉色的夜明珠散發著誘人的光暈,空氣裏除了草木芬芳,又夾雜著醉人的甜香,似蜜如糖,像是要將神仙拉入凡塵,又像是帶領凡人領略仙家風光。


    精致華麗的地毯鋪在幹燥柔軟的稻草上,而地毯之上,幻魅兒裸露著白皙的雙肩和修長豐腴的雙腿,長發淩亂,媚眼如絲,身上覆著一層粉紅色細滑的綢緞,包裹住她那凹凸有致的身軀。


    幻魅兒早就聽到孫逸之的腳步聲,抬起光潔的手臂,攏了攏秀發,似毫不在意身上微微下滑的綢緞。她的聲音帶著些沙啞和慵懶,道:“怎麽了?”


    孫逸之喉頭微微一動,麵色如往常一般,嘴角噙著嘲諷,語氣中含著一絲不容忽視的怒意:“我的乖乖幻魅兒,你就一天都忍不住麽?此番我等孤身來此,本就是因功法問題導致瓶頸難渡,方才行此險著。這裏是正道的地盤,我們擄人強行索丹,已是那些自詡名門正派之人的眼中釘、肉中刺。論修為,在這裏的金丹修士都不比我們低;論手段,對方皆是玄門正宗,尤其是有兩名劍修在,無論如何我們兩人加起來都不一定是人家一個的對手。”


    孫逸之目光冰冷地看了一眼地毯上神智迷離的男子,道:“這人可也算是我們的一道保命符,你用《幻陰姹女大法》對付這種修為低下之人,也不怕把人吸幹了。到時候,就算我們取到了天府破障丹,也回不去。你是忘記了,存微山那個雜毛道士白天裏說的話了麽?”


    幻魅兒慵懶地一揮手,帶起無數風光,那神智不清的男子瞬間昏迷過去,一動不動。


    她嬌嗔道:“若不是你這負心郎棄我不顧,奴家又怎會尋了別人。如今還來怪奴家,奴真是心都要碎了!”


    孫逸之額上有一滴汗落下,冷哼道:“孫某無福消受!我還以為你有多盡責,跑回來親自看守這些人,果然……本性難移!無論如何,不能死人,否則回去後那存微山真殺到宗門,你我二人就算不被正道中人亂劍砍死,也要被宗主拿去吸成人幹!”


    幻魅兒聽到他提到宗主,嫵媚麵容微微一僵,臉上神情也冷了下去:“哼!我自然心中有數!不用你多管閑事!你別老說我,別以為我不知道,你今天盯著存微山那幾個丫頭,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了。也不知道你這玉麵郎君、色中餓鬼,還能忍到幾時……”幻魅兒見孫逸之臉色猛地一沉,麵上方露出幾分笑意,媚笑道:“也是你運氣不好,這抓來的人裏竟一個女子也無。奴瞧瞧,你眼睛發紅,該不會是聽到奴歡樂,心底不痛快吧?還是說……孫郎你……吃醋了?”


    孫逸之眼睛微眯,冷然道:“我該說的都說了。幻魅兒,你再提陳年舊事,我可不會再對你手下留情!”


    幻魅兒臉色微變,眼中閃過恨色:“為何不能提?孫逸之,當年若不是你……若不是你!我又如何會是如今這般?又是因為你,我幻魅兒在入神期徘徊二十多載,幾乎突破無望!你還敢跟我說……陳年舊事?你……”


    “夠了!”孫逸之大聲嗬斥道,“我是欠了你,但若不是我,你依舊是凡塵俗世的一名村姑,又何來如今這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力量?更何況,我這次不也帶上你,來奪那天府破障丹了麽?你還要怎樣?”


    幻魅兒聽他說到這裏,臉上那一抹淒色飛速消失不見,眯眼一笑,露出萬眾風情:“切!囉裏囉嗦的扯這麽多……奴知道了你的意思了,放心好了,這些人啊!一個都不會有事。”


    “你知道就好。”孫逸之把話說完,便欲轉身離去。隻是他突然想到了什麽,轉頭肅然對幻魅兒道:“別人你玩玩就算了,不出事什麽問題都沒有。唯獨那位瑋二爺……你可一個手指也不許碰!”


    幻魅兒已無心情與他再說,隻揮了揮手表示知道了。


    孫逸之踏步離去,腳步聲漸行漸遠。


    粉色的珠光下,映照著幻魅兒清秀的麵容,竟似去了幾分那入骨的魅惑,多了幾分碧玉般的秀麗。


    ————————————————————————————————————


    “泉北城外無人煙,不是山林就是矮丘,能藏人的地方太多了。”歐陽楠隨手撿起一根樹枝,在地上畫了一個點,又以這個點為圓心,畫了一個圈圈。


    點代表泉北城,圓圈範圍內是距離泉北城方圓百裏的地段。


    濃濃夜色中,邵珩等人圍在一顆喬木之下,竊竊私語討論著如何搜救。


    “此次開鼎丹會,玄門十宗或是世家之人,大多數以雲霄飛舟等巨型飛行載具代步。停留地點大多是泉北城南麵半裏處,所以這附近,不可能是魔道囚人的地方。”邵珩也撿起一根樹枝,將泉北南麵附近一處畫了個圈,又在圈中畫了個叉。


    “此次到訪的賓客,除了進入九龍丹堂的我們這幫人外,山莊外宴請的客人中,沒有一百也有五十。其中,修士占據百分之六十。根據你後來在山莊外目測的剩餘之人數量,這次被抓走的人大約有二、三十人光景。”蕭毓壓低了聲音,明眸閃爍著幾分亮光,繼續道:“要困住這麽些人,而且均是修士,他們必然不會選擇暴露在陽光之下的地方。一定是一些山洞或者是不起眼的居所。”


    “不錯,歐陽兄,你好好想一想,這周圍哪裏有可藏人的洞穴,或是如廢棄的道觀、廟宇之類的地方?”邵珩心底同蕭毓想得一樣,詢問道。


    “附近雖然地勢平緩,但丘陵還是有好幾處。洞穴麽……基本上都有,但是能藏人的……”歐陽楠眼神微動,飛快地思索著,手中樹枝也在地上那個圈內輕輕點著:“這裏、這裏、這裏,還有那裏……”


    一時間,歐陽楠已在地上圖形內點了好幾處地方。而後,又竭力回想了一會,皺著眉頭又在地上畫了幾處。


    王樂伸手點了幾下:“一、二、三……一共十二處?”


    歐陽楠從思索中退出,肯定道:“這附近的丘陵是從泉漓湖那邊一直蔓延過來的,這附近的幾個地方,小時候我和幾個哥哥一起跟著瑋二伯到處打過獵。尤其是我,自小在附近山裏學太爺爺尋訪草藥,幾乎爬遍了附近的山。如果如上官妹妹和邵兄所說,他們囚禁人的地方在山洞或是廢棄居所之類的地方,我能想到的,就隻有這十二處地方。“


    周子安眉宇微皺:“十二處地方,而且都比較分散,白天裏行動又太明顯,隻能在夜裏行動。紫煙羅紗隻有一條,一個個去找,隻怕時間來不及。”


    王樂抬頭正色道:“我無意中得到過一門斂息的術法,雖然不能完全躲過金丹期修士。但我有傀儡相助,可遠程操控探索,我與你們分頭行動。”


    歐陽楠也道:“出來前祖父有給我一樣靈器,亦有遮掩得功效,雖然比不上上官妹妹的紫煙羅紗。但隻要那赤瞳老怪不出城,小心行事,我也有幾分把握。”


    王樂擔憂道:“楠公子,若是隻有你一人,隻怕過於危險……”


    周子安突然道,“歐陽兄,你那靈器是否隻能遮掩一人?”


    “兩個人應是沒什麽問題……”


    “那就好,我與你一起行動,兩個也好相互照應。”周子安轉頭對邵珩道:“邵珩,你就和上官姑娘一起。我們兵分三路,各尋四處地方。無論有無結果,天亮就返回此地會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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