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且說這邵珩三人一路車馬不疾不徐前往邑都,清陽道長已根據之前所查線索禦劍前往邑都,往身上貼了個隱身符便輕鬆過了城門看守,而無一人發現。


    齊國雖小,但也綿延數百年,其都城更是百年古都。齊國曆代帝王勵精圖治,皆是愛民如子,逢天災人禍均減免稅務,皇族邵氏均深受齊國百姓愛戴,邑都猶盛。清陽道長隱去身形立在西麵朱雀大街正中央,閉目一動不動,雙手交疊負在背後,似是在側耳傾聽。


    良久,清陽道長睜開眼,左手並出雙指往眼前一抹,目中微微發亮,施展道法“望氣術”觀望:但見皇城雲頂之上有一黃龍閉目盤踞,威嚴雄武,其側又有數條小龍、彩雀環肆嬉戲,雲氣潔白,而邑都四處欣欣向榮,似乎並沒有任何異樣。


    清陽道長略一沉吟,還是再次運功仔細到處查看了一番,這次便似乎有所發現,一直波瀾不驚的眼中出現些許訝異之色。不多時,清陽道長撣了撣袍子,一撫麵上胡須,便身形微動,幾下便消失在熙攘人群之中。


    齊國邑都有國師徐鶴,據傳聞是已達先天。徐鶴自先帝時就任國師司掌齊國祭祀之事近二十年,齊國風調雨順、國泰民安,唯一一次動蕩乃今上登基時,是徐鶴不知因為何事突然遠離方讓逆王乘機作亂,事後亦輔助今上平定上下,直至如今。


    齊國國師雖受齊國上下尊敬,但徐鶴的天師府依舊佇立在皇宮之外,地處邑都西北角。府中修建有一摘星樓,以便國師登高觀星以測天象用,在摘星樓上俯瞰,可將邑都盡收眼底。


    今日徐鶴僅白日時入宮與齊皇下了幾盤棋,便回到天師府中,摒卻家丁、道童,一人登上摘星樓頂,擺開一套茗茶器具,沏了一壺齊皇贈與的雪頂甘露茶,自斟了一杯,卻又斟了一杯放在自己對麵,兀自閉目養神。摘星樓頂涼風徐徐,邑都已完全入秋,夜晚高樓之上已是如水寒涼,偶爾還會飄來幾縷沁人的金桂香氣。


    此時萬籟俱靜,周圍無絲毫蟲鳴鳥叫之音,唯有夜風習習,徐鶴卻突然開口道:“有朋自遠方來,不亦說乎!奉上一壺香茗,但請客人品嚐。”


    說罷便睜開眼睛,卻見其對麵位置上不知何時起竟多了一人,紫色道袍隨風而動,正撫須而笑:“二十年不見,徐鶴師兄別來無恙否?”


    來者正是清陽道長,他哈哈一笑,撩袍而坐,瞪了眼麵前香茗,沒好氣道:“早聽說清鶴師兄當了這齊國國師,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這雪頂甘露可精貴得很,師弟在山中粗茶淡飯,哪裏品過如此好茶!”語氣卻不見惱怒,牛飲般將杯中之茶飲下肚,也不知其有沒有品出此茶好壞,便又是哈哈一笑。


    “嗬嗬,師兄之名愧不敢當,此茶再好也不過是人間之物,更何況我不過是借花獻佛罷了。”卻是徐鶴提起茶壺又給清陽添了一杯,“時如流水,一晃竟已快二十年了,我已老,清陽卻是並無變化,修為更是精進不少,而為兄……唉……”


    卻原來,徐鶴原也曾拜入存微山,因其祖上曾與存微山有舊,故而允他拜入門中,與清陽同輩。但其因資質之故,在先天引氣期便徘徊較久,並未能真正入內門排輩。當年徐鶴自感資質不足,便幹脆自請下山外出尋求機緣,同時齊國皇室昔年與徐鶴有些許香火情,便希望徐鶴能留在齊國,倒也不需其做什麽,平日裏也極少占卜,隻為了防範其他同道中人對齊國有不利之舉,便一直呆到今日。


    而如今清陽道長方才已發現,徐鶴曆經二十多年方才達到了築元後期,成為築基修士,僅比沈元希高一個階,更不用說和自己相比已經相差一個大境界,心下略微放鬆之餘又不免嗟歎。


    “二十年了,為兄也看不出你如今修為如何,此次出山卻是為何而來?”徐鶴不經意間問道。


    “小弟僥幸,確實是已到入神後期,此次下山,一是遊曆人間以證道心,第二麽,幾位師兄修為將到,可準備開山收徒。近期正招收外門弟子,我也順便出來看看有什麽好苗子,正好遊至齊國,又念起師兄在齊國當了大國師,這不就來會一會麽!”清陽道長嗬嗬笑道,“卻不知師兄在齊國邑都多年,是否有良材可推薦入我存微山修習道法?”


    清陽道長狀似無意,暗地裏卻緊緊盯著徐鶴麵上,隻見其端起杯子以袖掩口飲了一杯茶,放下杯子道:“倒是有幾個資質不錯的。”


    “哦?願聞其詳。”


    “一個是齊國定遠候府上官家的四公子,定遠侯府世代將才輩出,這四公子天生巨力、經脈奇寬,確實適合修道,若是以後引氣入體乃至凝胎,或可接受太嶽長老的重劍傳承。”徐鶴不疾不徐道,那太嶽真人是存微山掌門太微真人師弟,其隨身飛劍劍名“泰阿”,重六斤七兩,在飛劍之中屬於重劍類,氣力或真氣薄弱均無法如臂揮使,看來那上官四公子至少天生力氣不小,至於此後修為如何暫且不提,據此看來應是一個好苗子。


    “另外去年有一書生來邑都趕考,我曾見其人麵貌不俗便稍微探查了一番,發覺其人心智極其堅定、眉宇清正,若是有向道之心亦是不錯,另外……”如此又提了幾個人,聽徐鶴語氣資質均是不錯,隻是清陽道長心中卻愈加謹慎,但麵上不顯,依舊仔細聽著,似乎正在仔細考慮徐鶴所說的人選。


    “……哦,對了,還有一人,乃皇室子弟,是今上親弟安王之子,單名一個‘珩’字,吾曾觀其資質,發覺也是極好,又自小被皇帝打熬了個好身體,還害我被騙去許多草藥,嗬嗬!”徐鶴輕輕哼了哼,似乎仍在不滿齊皇、安王從他手中騙取草藥之事。


    清陽道長卻是聞言心裏一鬆,但是麵上隻是故作一笑,“齊皇可不是小氣的人,隻怕早已補償過師兄啦,更何況師兄貴為國師,些許凡間草藥又算的了什麽。”


    “為兄本來早就打算和安王夫婦提上一提,推薦他入山修行,哪知道這小子有點武道成就後就三天兩頭往外頭跑,平時見到貧道又溜得比兔子還快,至今都沒好好和他本人好好說道說道……唉……不過,為兄也說不好,更何況安王和今上未必會舍得許他入山。”徐鶴一甩拂塵道。


    清陽道長心想也是,聽說邵珩在齊國皇室裏極為得寵,太後、齊皇、皇後都極為疼愛他,隻怕說服他們允其入道門還需好一番手腳。劍道之途,根骨為基,體質為輔,然而劍法變化由心,心思靈動,劍術方能變化多端,前兩者後天或天材地寶或勤能補拙均可到達,唯獨一顆澄淨明心非人力可及。清陽僅見過邵珩一麵,卻已覺得其心思澄明,是個練劍術的好苗子,若是家人牽絆而不得入道門,著實可惜了。而方才徐鶴提及的幾人,除開那上官家的四子根骨極好外,其餘幾人起碼是心智上佳,不過具體品性如何還需慢慢接觸考察。


    存微山內門修道資質出眾者甚多,能入內門排輩已經是資質千裏挑一的,就說那沈元希已是山門內百年來進境最快的弟子,永倫雖然尚在引氣期,但已破例允其入內門排輩,雖說是多少有他自小在存微山長大的緣故,但永倫資質也是不差的。


    徐鶴雖自請離門下山,且修為相差已大,但二人昔日關係不差,數十年未見,自是好一番暢談。


    也不知清陽道長是否故意的,牛飲了大半壺“雪頂甘露”,徐鶴眼角都略有抽搐。此茶雖不比仙家靈茶,但也是凡間極品之靈茶,就是齊皇平時也舍不得喝。不過到底是過去師兄弟,徐鶴麵上一點也未顯現。


    徐鶴再次為清陽沏了一杯“雪頂甘露”,道:“師弟一路行來齊國,是否有發現什麽異常?”


    清陽微微一愣,他本就在暗暗打量徐鶴,一發現眾多女子失蹤或牽涉魔門中人行事,他當即懷疑這個齊國國師。畢竟他呆在齊國數年,此案據說至少發生了數年,他身為國師卻無動靜,自是蹊蹺。所以打從踏進摘星樓,清陽就時時小心防備試探,就是那茶水也是暗中確定無恙方裝作牛飲般。


    又發現徐鶴身上功法氣機雖不如存微山心法精妙,但清正綿長,也是正宗道門心法,並無魔門氣息。隻是如此,卻也未放鬆,隻沉吟不語。


    “我常年不理世事,前幾日齊皇尋我,說是多地府尹上報有眾多女子失蹤之事,為兄忝為國師,竟到此時才發現竟有魔門中人到我齊國行凶!”徐鶴麵色一厲,端是凜然。


    “哦?看來師兄也是發現了此中不妥。”


    “不錯,原來師弟已知,雖說神州近千年來正魔兩道雖偶有摩擦,卻也算得上相安無事。齊國偏安神州北麵,卻有魔道中人潛入,此事就不可不慎重了,不管是對失蹤之人而言,還是魔門將有所動作,我等都應盡快查清此事。”徐鶴輕撫胡須道。


    “此事,小弟已在探查,有些許眉目,不知師兄如何?”


    “我亦有些眉目,此事同樣牽涉皇室之人,那……這般……”徐鶴正色答道。


    也不知二人說了些什麽,過了半個時辰,那摘星樓又隻剩徐鶴一人,清陽已不知所蹤。此時星光氤氳,照在案上,連帶著徐鶴也身處星光之下,顯得這位齊國國師高深莫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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