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小姑娘你準備如何?今日若不救她,必死無疑!”


    聞言,公孫蘭眼睛微眯,看著淡然而立的斷愁,半晌不語。


    直到現在,她才發現自己,還是太小看這個玄天宗的宗主了,竟然在這個時候將許彤擺出來,簡直一針見血,犀利歹毒。


    毫無疑問,這是在用江雲飛的感情,在逼她做出選擇。


    然而,眼下情況,就連斷愁都有些棘手無奈,換她自然也是束手無策。


    不救?江雲飛這忤逆小孩,必然造反!


    一起帶走?就這奄奄一息,隨時都有可能原地爆炸的樣子,還沒等走多遠,重新找到地方安置下來,許彤就很可能已經掛了、炸了。


    到時候,江雲飛隻會更恨她,覺得是她害死了這小丫頭。


    念及此處,公孫蘭更感頭痛惱火,她現在本就不知該如何安撫這小子,要是再出這麽一轍戲,以許彤在江雲飛心中神聖的重要性,非立馬和她恩斷義絕,分道揚鑣不可,介時,就算用屁股想都知道,直接就可能投向了斷愁的懷抱,拜入玄天宗。


    如此,無論作何選擇,其實都對斷愁極為有利,等於是她親手,把江雲飛推了出去。


    陰險!實在是太陰險了!


    老娘就知道,這些什麽宗主長老,整天想著陰謀詭計,都特麽沒有一個好東西!!


    公孫蘭心中惱火,有心不答,然而眼下,諸人矚目,卻是根本不容她選擇,而這就像是一個放大鏡,把她等會將要付諸行動的做為,血淋淋的放大,讓本該事後爆發麵對的內部矛盾,提前引發出來。


    “雖然有些可惜,但這許彤小妹妹芳華天妒,早已病入膏肓,氣若遊絲,就連斷宗主都沒有辦法可言,在下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無能為力了。”


    公孫蘭麵上不動聲色,有些小心謹慎的說道。


    斷愁微微點頭,直接道:“這麽說,道友是準備見死不救,棄之不顧了?”


    “.................”


    什麽就見死不救了?


    你聽不懂人話嗎!老娘怎麽就棄之不顧了!!


    斷愁,老娘和你拚了!!


    夜風高塔,公孫蘭居高俯視,聞言身形一滯,整個人都起了一絲晃動,破碎腳下兩塊青瓦,讓一直小心戒備凝神的黑白二虎,眼中露出一抹狐疑,猜測這死肥婆站那麽高,會不會突然從上麵掉下來。


    而此時,公孫蘭雖不知二人想法,但心中卻是已經怒極抓狂,卻不是因為他們,而是因為斷愁,恨不得直接掏出那把,別在腰間寒光閃閃的殺豬刀,讓斷愁也知道一下,什麽叫禍從口出。


    因為一直有留意江雲飛的公孫蘭,此時注意到,小孩麵色慘然,雙目充血圓瞪,透著難以置信,仿佛聽到了這世間最大的欺騙,最惡毒的謊言。


    “死肥婆,不,張....公孫大娘,以前都是我胡鬧,我不懂事,你有什麽怨言怒氣全撒在我身上好了,彤兒是無辜的,上天對她已經夠殘忍了,咱們千萬不能再見死不救啊!“


    “你要胭脂水粉,你要開包子鋪、開客棧,我答應你,以後從肥羊身上拿來的靈石,再也不私藏了,我把這些年的積蓄都給你。你要我放下仇恨,老老實實做個普通人,我也依你,再不去想什麽仙道複仇。”


    “甚至,你要我遠離彤兒,我也答應你,此生不再和她相見。以後我全聽你的話,你說什麽我便做什麽,再不敢頂撞,陽奉陰違。隻求你,大人不計小人過,看在這些年情分上,看在彤兒年紀這麽小,孤苦無依的份上,帶她走,救她一命。”


    再一次,江雲飛跪倒在地,鼻涕眼淚,真小孩一樣哽咽出來,他雙目通紅,熱淚滾滾,沒有一刻不這麽痛恨自己,恨自己無能,恨彤兒就倒在自己身邊,性命垂危,而他除了給人下跪,哀求叩首外,竟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發誓要捧在手心,守護一生的女孩,在自己麵前死去。


    再一次看到這無助、軟弱、哀求的眼神淚水,公孫蘭心中柔軟仿佛被觸動,怔怔看著底下尚未長大的男孩,視線模糊,一道英姿挺俊,神似江雲飛的身影,在腦海浮現清晰。


    再看,底下依舊是那頭破血流,仍在哀求,不肯放棄的少年,公孫蘭不禁有些迷惘,自己一直用這樣的方式,躲避保護他,究竟是對還是錯。


    “你起來,不是我不想救許彤,而是我救不了她!你要我帶她走可以,隻不過她還是會死,我們能做的,就是給她選一處風景好的地方,讓她安然離開這個世界。”


    出奇的,這一次公孫蘭沒有再像以往那樣,嗬斥謾罵,聲音平和,甚至罕見的透出一抹溫柔,耐心解釋。


    “求......”


    “求求你,救救她!”


    “求求你,救救她!”


    “...........”


    聞言,江雲飛身軀顫抖,沉默一刹,之後便依舊像之前一般,跪在地上,砰砰叩首,不斷呢喃重複,好像隻有這樣,才能給他一絲慰藉,一絲可能。


    “唰.........”


    “啪!”


    遠處朱紅屹立的塔樓上,公孫蘭身影消失,四方將士驚駭,尚來不及應對,下一瞬,清脆的耳光響徹庭院。


    “起來!你是江家的男人,江聖淩的兒子,怎能為了區區一個女孩,輕易給人下跪!你這樣做,如何對的起江家滿門,泉下父母!”


    公孫蘭冷聲嗬斥,仿佛怒其不爭,這一掌用力極大,直接將半邊臉皮綻裂,鮮血淋漓,高高腫起,就連整個人都被一掌箍到了地上,用力之猛,可想而知。


    也幸虧江雲飛皮糙肉厚,從小習武,要不然這一掌下去,非斃命不可。


    饒是如此,少年也是有些頭暈目眩,倒在地上數息,方才清醒,而後便跪在地上,再度叩首,用血腥滿嘴,含糊不清的口吻,再度低聲喃喃,不斷哀求。


    “你.......”


    公孫蘭心中怒甚,她雖然想要江雲飛墮落平凡,安然此生,但真正親眼見到了這渾噩軟弱的一幕,卻又是極度的怒恨,有種直接一掌把這個不爭氣的東西,打死的衝動。


    她提起江雲飛的衣領,將他一把提起,然而,在對上那一雙孤寂空洞的眼眸,不知何時血水淚水混合泥塵,早已麵目全非的臉龐,她卻是再也喝罵不出口,下不去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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