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壇上,賀茂狂人見魏尺木將《大九州》心訣囊入心海,心中早已暴跳如雷,手上更是長劍在握,蓄勢而發。


    這時,徐福的虛像悄然崩碎,懸在魏尺木頭頂的「烏玨」虛影,也隨之消失。


    徐福虛像消散的那一瞬間,賀茂狂人便已欺身而進,如飛鷹捕食。他的身子與長劍一並刺出,厲聲嗬斥道:「魏尺木,把《大九州》給老夫吐出來!」


    賀茂狂人出手便是《五行劍法》中的一招「金錯」,白光頓時照亮了整個徐福墓。這一道劍芒,其大如鵬雲,其明如日光,其燦如落霞,其勢如奔流,其快如飛梭。劍招甫出,卻是五色齊變。一劍之中,涵蓋五招;一劍之間,五彩斑斕!


    魏尺木領教過賀茂風華也見識過黃貞的《五行劍法》,令他沒有想到的是,同樣的劍法,不同的人施展出來,其分別竟然可以有這般大。賀茂風華與黃貞劍法,人目尚且可以分辨其招式的變化,而賀茂狂人抬手之間便是五招雜變,五招如一體,一劍含五招。長劍從刺出到送到人眼前,劍招未變之前已完成了五招變化,一劍之中裹挾五招的威勢和機巧!


    這才是《五行劍法》的大成境界!


    再看那柄劍,劍柄、劍鍔皆有一段古樸意境,劍鐔處垂下一黑一白兩段絲絛,絲絛尾端分別係著一個深綠色的勾玉,劍刃又狹又長。


    此劍名為布都禦魂,又稱布流劍,是日本上古時期流傳下來的神劍,也是日本十大名劍之一。沒想到布都禦魂這等神劍竟在賀茂狂人的手中!


    魏尺木拍出雙掌,剛猛無匹的冰寒掌力卻被那道五彩劍芒瞬息攪碎,就連整個山洞中的冰寒氣勢都為之一弱。魏尺木與黃貞飄退一丈,避開殘餘的劍芒。僅交手一招,魏尺木便知賀茂狂人武功之高。這是他第三次感受到了那種實力懸殊的差距,那種發自心底的無力感。


    賀茂狂人一劍未盡,第二劍已經刺出。這第二劍接的是第一劍,金生水,一招「水尋」,頓時暗綠之色大盛,如激流湧碧波。隻不過,這一招「水尋」接上已是第二輪的「金錯」!這一劍刺出,同樣是五彩斑斕。


    黃貞知道賀茂狂人武功奇高無比,魏尺木一人斷不是對手,忙將雙劍刺出,每一劍各有三次變化。魏尺木也掣刀在手,一刀出,九刀現,與此同時,這九刀又有三種變化,分別對應五行之金、水、木。魏尺木將墨家《天誌刀法》與陰陽家《五行刀法》融會貫通,威力倍增。


    饒是如此,魏尺木與黃貞的一刀雙劍還是被賀茂狂人的一人一劍一舉蕩開,將二人生生逼退,刀芒劍光俱是瞬息被那五彩劍芒攪碎。


    魏尺木與黃貞奮力而戰,退而複進,左右夾攻,倒也能讓賀茂狂人的劍勢為之一緩。賀茂狂人一連強攻了幾十招,都被魏尺木與黃貞連躲帶碰,接了下來。


    賀茂狂人的劍法雖已大成,也窺見了人劍一體、如臂使指的境界,可魏尺木與黃貞對《五行劍法》都頗為熟稔,尤其是黃貞,雖然與他境界有差,可到底是同一種武功。因此,魏尺木與黃貞應對起來還不算十分艱難。


    魏尺木與黃貞見招拆招,稍粘即退,盡量避免與賀茂狂人硬拚鋒芒,這便使賀茂狂人的淩厲攻勢大打折扣。


    又過了幾十招,賀茂狂人漸漸狂躁起來。他哪裏能料到以自己陰陽頭的武功竟然這麽久也沒能斬殺兩個小輩,甚至沒能傷到他們!


    賀茂狂人狂躁之餘,忽然舍了魏尺木二人,退到了石台上。他雙手迅速結印,默念一段禁語真言。隻見他仰頭長嘯一聲,其音淒厲嘹亮,猶如荒原上的狼嚎一般。接著便是衣衫鼓蕩,麵色逐漸猙獰起來,雙目變得幽黃,臉上隱隱浮現一層灰色的毛發!


    頓時,山洞中隱隱出現了一輪圓月,接著便是一聲極其悠長燥裂的狼嚎聲,充斥於整個山洞之中,回聲不斷。狼嚎聲震得魏尺木與黃貞耳膜隱隱生疼,體內血液奔騰,內心也跟著燥亂起來。


    魏尺木與黃貞連忙運起內力,按下心中的狂躁。


    狼嚎聲罷,賀茂狂人身後的氣流劇烈波動,一道虛像逐漸顯現了出來。那虛像迎風而凝實,竟是一頭巨大的蒼狼虛像。


    那蒼狼虛像體型巨大,比賀茂風華的白狐與安倍古波的大蛇都要大上一倍,足有兩丈之高。它一身灰白色,身上毛發皆張,獠牙外露,寒光不斷閃爍。雙目冷血無情,幽暗的目光猶如實質一般,令人望而生畏。


    這是賀茂狂人的式神——月夜蒼狼!


    蒼狼式神甫現,竟也引得天地異象。山洞外的雨雪戛然而止,春雷因之不響,烏雲因之不聚,一輪圓如銀盤的明月高懸於空。


    賀茂狂人猛然暴喝道:「妖目祭,殺了他們!」


    蒼狼式神,賀茂狂人為之取名「妖目祭」。


    那蒼狼式神得賀茂狂人牽引,複長嚎了一聲,其聲之大,震得整個山洞都搖晃了起來。嚎聲初落,蒼狼式神那幽亮的雙目乍起寒星,流行一般撲向了魏尺木。


    魏尺木與賀茂狂人原本相距還有數丈距離,可那蒼狼式神卻在一息間便來到了魏尺木的頭頂。魏尺木右手倉皇揮刀,剛猛的《天誌刀法》裹挾著天之意誌,與之以硬碰硬。


    這一刀立起的刀芒暴漲了一丈有餘,斬向了來勢洶洶的蒼狼式神。蒼狼兩爪揮動,將眼前的氣流,連著那道丈餘長的刀芒一並撕碎。刀芒瞬息蕩然無存,蒼狼式神的雙爪已搭在了刀刃上。


    魏尺木隻覺得一股莽原氣息撲麵而來,還有一股大力從墨刀上傳到雙臂,震得他虎口微疼。墨刀因之倒卷,魏尺木連退數步,方才卸掉餘力。然而,蒼狼式神的勢頭絲毫不減,繼續撲近魏尺木。


    魏尺木刀法因震蕩散亂起來,不及出刀,隻得左掌一揚,《若水道》第八重境界驟然展開。一掌拍出,寒流湧現。掌風所到之處,盡成冰漬。魏尺木的左掌拍在蒼狼式神身前,蒼狼式神忽然一滯,氣勢也隨之一衰,一層冰漬從狼爪上開始蔓延。


    這層冰漬一直蔓延到蒼狼式神的頭部,眼看碩大的狼頭就要被冰漬覆蓋,那蒼狼式神的雙目忽然快速轉動起來。幽黃的目光中隱約有幾粒黑色的暗點攪動,忽然間黃光大盛,那道目光竟將冰漬盡皆崩碎。而此時,賀茂狂人的長劍也已跟了上來。


    黃貞連忙向前,雙劍連刺,接住賀茂狂人的一劍。劍光璀璨生輝,黃貞卻被震退一丈。


    那蒼狼式神與賀茂風華的白狐式神頗有不同。白狐式神擅幻術,蒼狼式神則擁有極高的爆發力和速度,甚至比賀茂狂人的劍還要快!


    一個賀茂狂人已經讓魏尺木與黃貞疲於應對,再加上一個強大的蒼狼式神,頓時逼得魏尺木二人狼狽不堪。


    那蒼狼式神忽左忽右,時而攻向魏尺木,時而攻向黃貞。魏尺木有《若水道》的冰寒掌力尚可勉強阻止,而黃貞雖然雙劍在手,卻被賀茂狂人的劍勢逼得無法自如轉圜。因此,每當蒼狼式神攻向黃貞時,黃貞隻能勉強分出一劍阻攔蒼狼式神,身前便露出破綻,每次都被賀茂狂人逼入險境。


    賀茂狂人覷的真切,便和蒼狼式神猛攻黃貞。不過十招,黃貞右手的黑劍便被賀茂狂人挑飛。與此同時,蒼狼式神早已出現在黃貞頭頂,而此時黃貞左手的黑劍正搭在布流劍上,被劍氣黏住收不回來。


    魏尺木見了,連忙救援。墨刀架住布流劍,一掌拍向蒼狼式神。賀茂狂人卻早已準備了一張「陰陽二氣符」,此符忽然飛出,在魏尺木與黃貞之間結出一張氣牆來。氣牆上麵流光四溢,將魏尺木的掌力盡數消磨。黃貞無奈之下隻得揚起右臂遮擋。蒼狼式神一爪如刀似斧,在黃貞右臂上生生抓出了三條尺餘長的血痕。黃貞疼得倒吸一口涼氣,連忙自封穴道止血。


    魏尺木見黃貞受傷,心中怒火飛升,當下不再遲疑,再次施展出縱橫術的「無隙」。魏尺木雙目冰寒,氣勢洶洶,石壁上一條十幾丈長的浮蛟再現,其聲勢還勝先前。


    魏尺木原本還擔心石台上的婦人,可如今賀茂狂人的式神已出,那婦人仍不見任何動靜,他便也顧不上這許多顧慮。傷黃貞者,不論是誰,都要付出慘痛的代價。魏尺木一舉傾盡內力,勢要斬殺蒼狼式神。


    魏尺木丹田裏的蛟丹再次旋轉開來,似乎又一次賦予了那條遊弋在牆壁上的石蛟靈魂一般。石蛟張牙舞爪,驀然破壁而出。


    賀茂狂人親眼見了這等威勢的武功,也是暗暗稱奇,即便以他這般功力,依然不願與之硬抗。當下帶著蒼狼式神連退,直到石台上,又於空中刺出兩道五彩斑斕的劍芒。


    石蛟含怒攜威而飛,眨眼間已到石台。那兩道五彩劍芒隻停留片刻,便悉數破碎,化作點點霞光。


    劍芒已碎,蒼狼式神便首當其衝,與巨大的蛟頭撞個滿懷。隻聽得一聲悶慘的狼嚎,蒼狼式神倒飛了出去。


    石蛟去勢仍在,賀茂狂人早已結下手印,憑空一連畫出三道「陰陽二氣符」來,終於將石蛟的勢頭阻攔了下來。


    賀茂狂人瞥見妖目祭的虛像黯淡下來,其毛發淩亂不堪,胸前血跡斑斑,已受重創。他心中自然惱怒,奮力斬出一道五彩斑斕的劍芒,以驚天駭地的氣勢絞向石蛟。


    賀茂狂人這一劍總共五變,每一變便是五招,一劍便是二十五招變化!五彩複五彩,五彩何其多,當真是劍意滔天,彌漫了整個山洞。


    石蛟如臨大敵,竟隱隱嘶吼起來。兩者相撞,其聲轟隆不絕。五彩複五彩的劍芒漸漸消散,石蛟也轟然落地,散作一片零碎的石頭,零亂成泥!


    賀茂狂人許是因為式神受損,體內血液暗自奔騰起來,仿佛鑽進了一條興風作浪的白蛟。他連忙運功,強行忍下這股波動。


    片刻後,賀茂狂人撫掌,陰鷙笑道:「嘖嘖,魏尺木,好手段。不過,你已是強弩之末了罷?」


    魏尺木此招一盡,精血倒流,全身力竭。他強忍著疲憊,麵色絲毫不變,冷聲道:「魏某是否強弩之末,你親自試試便曉得了。」


    賀茂狂人見魏尺木氣勢猶在,心中便狐疑起來。他原本在心中便有打算,先釋放出蒼狼式神,逼出魏尺木的那一招極厲害的武功,待其力盡,再將之一舉斬殺。


    賀茂狂人猜不透魏尺木話中虛實,哼道:「魏尺木,倒是老夫小瞧了你。隻可惜,還從未有人能從老夫手中逃脫,你們兩個就留下與徐福老賊做個伴罷。」


    魏尺木則道:「賀茂老兒,你還有什麽本事盡管使出來,魏某一並接下便是。」


    賀茂狂人心中愈發狐疑起來,他一時分不清魏尺木是虛張聲勢,還是猶有餘力。他生性多疑,不敢輕易涉險。魏尺木則趁機暗暗恢複內力。


    賀茂狂人也不願在此地多做耽擱,以免夜長夢多,更何況……當下他氣勢再變,麵色再度猙獰起來。


    魏尺木見了,心道:「莫非他還有式神不成?」


    賀茂狂人譏道:「魏尺木,老夫讓你見識見識何為陰陽頭。」


    話音未落,賀茂狂人雙手快速結印,默念禁語。隻見他身後的氣流劇烈波動起來,又有一道虛像浮現。


    那虛像是一朵盛開的妖冶花蕾,足有一丈之廣。花瓣橙紅,鮮豔欲滴,圍成一圈,如一個鏤空的燈籠。花瓣上有許多紫色的斑點,花須在下飄搖如觸手。那花蕾緩緩旋轉著,花芯處隱約有張空洞的鬼臉。這花蕾甫一出現,便伴隨著陰森淒厲的鬼叫聲,十分可怖。


    賀茂狂人釋放出了他的第二式神——卷丹式神!


    這是賀茂狂人當年拘了一隻成了精的卷丹花魂,煉作了式神。卷丹乃是鬼花,因此喚作「花魂鬼母」。


    黃貞最忌鬼神,聽到這鬼叫聲心中便打了個寒噤。她已包紮好右臂的傷口,此時慢慢靠近魏尺木,緊緊地貼在他肩上。


    卷丹式神出現後,賀茂狂人並未停止結印。他的臉始終猙獰著,幾乎扭曲成了樹根。他又捏起了手印,又默念起了禁語,他的身後又出現了一道虛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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