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公子見那小姑娘不僅生的好看,而且神情冷倨高潔,自有一股不俗的氣質;身材雖然柔弱,卻已有亭亭玉立的根底。他越看越是喜歡,體內起來一股熾熱按捺不住,呼道:「本公子長了這麽大,也見過不少女子,隻道她們便是人間尤物,直到今日遇著了她,才知道以往的那些女子都是些庸脂俗粉,斷不可相提並論……」這小公子年紀雖小,看來已嚐過了許多醃臢人事。


    其中一個家奴諂笑道:「公子若真想成就好事,原也不難。我們弟兄四個解了袍子圍起來給你做個『人*房』,豈不快活?」


    那小公子聽到「人*房」四個字,更是心癢難耐,立即吩咐道:「好主意,果真是個好主意!快快圍起來!」


    於是四個家奴解開外麵的黑袍,拿雙臂雙腿撐成一麵布簾,麵朝外圍了一圈,如一個露天的小屋子般。那小公子見「洞房」已成,便跳下馬,急切地鑽了進去,開始鬆繩解衣,唇舐齒齧起來。


    那小姑娘被那小公子近身,又掙紮不過,她似乎是知道哀求無用,左右也不肯出聲,隻把貝齒緊咬著櫻唇不放,櫻唇須臾咬破。緊蹙的眉頭下,雙目漸漸泛紅,眼神又冷又怨,幾乎要抹出血來。


    那小公子正得意間,忽覺肩頭一涼,正撕扯著小姑娘褻衣的一隻手頓時不聽使喚。再一瞬,那隻手臂便直直地掉在了地上。他的肩頭開始血噴如柱,那小公子這才反應過來,那條手臂已不再是他的了。驚痛之下,隻來得及大叫一聲便已暈厥過去。


    四個家奴聞聲看去,隻見他家公子倒在血泊之中,一條手臂已剝離了身子。四人又驚又怒,「唰唰」拔出腰刀,四下張望起來。


    這時林子裏的一人一馬映入四人眼簾:那馬肩高背廣,倒也神駿;至於馬上的人,除了一副清冷外,別無顯眼的地方。這不顯眼的人穿著破爛青衫,自是路過此地的魏尺木了。


    其中一個家奴壯起膽子叫道:「你是甚麽人,是你傷了我家公子?」


    魏尺木淡淡道:「是我傷了他。至於我是誰,你還是不知道的好。」


    那家奴叫囂道:「你可知道我家公子是甚麽人?」


    魏尺木似是來了興致:「說來聽聽。」


    那家奴道:「我家老爺姓李諱和,是禦賜的天子姓,在揚州城裏哪個不知,便是刺史大人見了也要禮讓三分——你敢傷了老爺的獨子,能有幾條狗命償還?」


    這揚州李家,倒是個大戶人家。他家祖上本是姓劉,因軍功賜了國姓,後來又棄官從商,幾代下來,便富甲一方了。自那之後,李家的長子從商,庶子入朝,幾世的盤根錯節,到了李和這一代,已是揚州最大的名門望族。


    魏尺木道:「如此說來,我是鑄下大禍了?」


    那家奴道:「哼,何止是大禍,隻怕你祖宗十八代都不夠殺哩!」


    魏尺木道:「那你們拿了我豈不是大功一件?」


    那家奴道:「我們李府在江湖中有朋友,在豪紳裏有交情,嫡親血戚遍布各個州縣,你敵不過也逃不掉,我勸你還是乖乖把自己綁了,隨我去老爺跟前認罪罷!」


    另外三個家奴已幫他家公子止了血,上了金瘡藥,此時急道:「江哥兒,跟他費甚麽話,先砍倒了再說!」


    四個人發一聲喊,齊縱了身形撲向魏尺木——他們似乎忘了那馬上的青衣人是於無聲無息間砍下了他家公子手臂之人。他們四人尚在半道上時,魏尺木身後白光閃耀,燦若流星,卻是一閃而寂。


    那被喚作江哥兒的家奴撲到魏尺木眼前,正要揮刀猛砍,才發覺身旁空無一人。江哥兒手中的腰刀一滯,再看向魏尺木,見其眼神冷冽,嘴角微揚,一副冷酷嗜血的模樣,心中不禁一悸。他往後看時,才發覺另外三個同伴都已倒在了半道上,個個人首分離!


    江哥兒知道遇上了江湖中的硬茬子,嚇得屎尿齊流,跪在地上連聲求命。魏尺木指著江哥兒,冷喝道:「帶我去你們府上,我倒要看看是甚麽樣的老子娘養出來了這等禽獸。」


    江哥兒勉強上馬,跑在前頭帶路。魏尺木則攜了那斷臂的小公子和那小姑娘緊隨其後。那小公子兀自昏迷,橫擱在馬背上;那小姑娘已穿好了衣袍,抱著魏尺木的腰坐在馬背上,隻是仍舊一臉清冷。她看著那小公子斷掉一臂,看著那三個家奴人首分離,卻麵不改色,也不趁機逃脫,這份鎮定哪裏像個孩子?魏尺木在心底不禁暗暗稱奇。


    不過一個時辰,便已穿街過巷來到一座府邸前。那府邸十分氣派,連綿足有數十間,俱是雕梁畫棟,飾珠佩玉,好不華奢!正門的門楣上掛著一塊金匾,寫著「李府」兩個大字。那江哥兒滾下馬,爬到朱門前一頓亂錘,邊錘邊喊道:「老爺,禍事了,禍事了!」


    半晌,一個摻威夾怒的聲音傳了出來:「甚麽人這般沒規矩,在我府前胡喊亂叫。」繼而,朱門「吱呀」一聲打開,裏麵走出一個華袍玉帶的富態老爺,正是李府的主人李和。


    李和認出趴在地上的江哥兒,眉頭一皺,微怒道:「怎麽這般失態,天兒呢?」他口中的天兒,自然是他的獨子李天。


    江哥兒一指門外的魏尺木,口不敢言。李和循指看去,一眼看到了馬背上斷臂的李天,驚怒道:「誰傷了他!」


    魏尺木此時開口道:「令郎在城外欺侮弱女,我見天地不管州官不問,一時又尋不著他的父母親人,便隻好越俎代庖,出手管教一番了。」


    江哥兒趕緊把前事與李和講了一遍。李和聽罷,心裏惱道:「不過是看上了一個黃毛丫頭,這種勾當別家的公子做了不知多少,也算個事麽?再者,便是他殺了人放了火,又能怎地?哪裏就輪得到你一個外人管教,又怎敢砍了他的手臂!」李和雖然惱怒,可兒子還在他人手上,倒不敢立時發作。李和已從江哥兒口中知道那青衣漢子是個狠角色,生怕逼急了他,壞了自己兒子的性命。


    李和壓了壓怒火,定了定心神,尋思著先把兒子討回來在做計較,便一拱手言道:「英雄,有話好說,有話好說。想來是我夫婦二人管教不嚴,才生了這等是非。還望英雄放了我兒,今後一定嚴加管教。」


    魏尺木把李天往地上一摜,毫不在意道:「也好,那你們夫婦就好好管教他罷。」


    這一摜,摔得李天醒了過來。他見自己一條手臂沒了,不禁嚎啕大哭起來。這時,門裏又走出一個婦人。這婦人是李天的生母,不過三十來歲,風韻猶存。她見李天這副淒厲模樣,又疼又惱,一邊撫慰著李天,一邊咒罵著魏尺木。


    李和見李天脫了魔爪,頓時變了臉色,暴跳如雷道:「來人呐,把這個雜碎東西給我拿了!」


    一聲罷,府裏便湧出數十個手執腰刀的家奴,一發喊便把魏尺木圍了。眾家奴正要動手,隻聽有人高叫道:「且慢動手,江湖事還須江湖了。」話音未落,已從李府裏躍出二人。


    這二人並肩而立,一高一矮,一胖一瘦,一老一少。年長的高胖,有五十多歲,麵容幹枯,穿一件黑袍,提著一柄樸刀;年少的矮瘦,不過二十來歲,滿臉坑窪,身穿白袍,背著一柄長劍。


    李和見了這二人,喜道:「那就有勞兩位大俠了。」


    那兩個人瞥了一眼魏尺木,先自報家門:


    「『碎風刀』魏飛。」


    「『分雨劍』左岱。」


    那叫魏飛的又道:「我們兄弟兩個合起來也有個名頭,喚作『刀劍雙絕,風雨喋血』,不知閣下怎麽稱呼?」


    左岱卻笑道:「嗬嗬,前幾年也有些來李府喊冤叫屈的蠢漢、翻牆爬壁的茅賊、尋隙滋事的草莽,被我兄弟二人殺了無算,這才清淨了這兩年,不成想還有膽肥肝壯的敢傷了小公子。」


    魏尺木心道:「原來李家請了江湖中人坐鎮,怪不得如此飛揚跋扈又安若泰山,看來少不了他二人看門護院的功勞。」他不回話,卻冷笑道:「兩位的名號雖然響亮,卻不太相稱。」


    「碎風刀」魏飛眉頭微皺,問道:「怎麽不相稱?」


    魏尺木道:「我觀二位的相貌,不如一個喚作『死蛇皮』,一個喚作『爛泥塘』,才叫真切。」


    「碎風刀」魏飛隻冷哼一聲:「口舌之利。」


    「分雨劍」左岱卻惱道:「不知死活的東西,嚐嚐老子《分雨劍法》的厲害罷!」


    言畢,左岱掣出背後長劍,仗劍而出。他刺出一劍,又抖出一朵劍花,長劍便劃向兩端。氣流撕裂,如撥開雨幕一般。左岱邊刺邊抖,到了魏尺木身前時,已一連刺出了八劍。劍劍連綿,如分雨幕,可見左岱的《分雨劍法》已練出了火候,「分雨劍」三字也非浪得虛名。


    魏尺木冷眼盯著欺身而進的左岱,忽然拔出背後的「雁尾」墨刀,縱馬一劈。隻見刀芒暴起,撲麵而來的帶著分雨之勢的八劍被一齊劈開,就連「分雨劍」左岱其人,也從眉心處被劈作了兩半。魏尺木一刀既出,刀勢不止。他一躍而起,直逼向「碎風刀」魏飛。魏尺木的刀比人更快。魏飛隻來得及橫起樸刀,便已被魏尺木連斫七刀,胸膛被絞成了一團爛肉。


    魏尺木一刀連殺二人,提著沾滿血跡的墨刀又飛回了馬上。李和見自家的兩大江湖高手瞬息殞命,而且死的十分可怖——「分雨劍」被人分了身子,「碎風刀」被人碎了胸膛,一時肝膽俱顫,囁囁喏喏不敢言。眾家奴更是驚懼,不敢再圍著魏尺木,一發退了回來。


    就在此時,大道上一隊人馬衝出。那群人俱是碧衣碧帽,黑靴橫刀,卻是揚州的不良人趕到。那為首一人身材頎長,相貌白淨,騎一匹高頭大馬,叫道:「甚麽人敢在揚州城裏撒野!」


    李和見是不良帥帶人馬趕到,膽氣又壯,指著魏尺木叫道:「楊大人來的正好,這人斷我兒手臂,又殺我府上賓客,還請替我做主啊!」


    「李老爺莫慌,憑他是誰,保管叫他十倍償還。」那不良帥先是對李和一禮,又對著魏尺木寒聲道:「我乃揚州不良帥楊遠,你是甚麽……你是……那姓魏的?」


    楊遠說到一半,正迎上魏尺木冷冽如霜的目光,不寒而栗。他認出了魏尺木手中那柄殺戮無情的黑刀,驚呼道:「是『刀屠』魏尺木!快走!」喊罷,拽了韁繩,撥馬掉頭就跑。他麾下一眾不良人見此,也倉皇逃命去了。


    李和此時心如死灰,「刀屠」魏尺木凶名赫赫,先是在蘇州城裏一夜之間連殺數百人,又聽聞他一人血洗了溫州陳家堡,揚州城裏誰還敢招惹他?天兒遇著這個魔頭,也隻能認栽了。眾家奴也慌了神,大半棄刀跑了,生怕淪為「刀屠」的刀下之鬼。


    李和不敢跑,隻得勉強鎮定心神,賠笑道:「犬子能得魏大俠教誨,真是他的福分,福分啊!」


    魏尺木卻道:「魏某以為一條手臂怕是不足為誡。」


    李和聽了,「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央告道:「犬子知錯了,還望大俠慈悲,給他一次改過自新的機會啊!」


    那婦人淚如雨下,也求道:「他才十四歲,還是個孩子,年幼無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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