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家盟?”


    “從來沒聽過有這麽一個幫派……”


    ……


    廳裏群雄都不知道這百家盟是個什麽東西,頓時議論紛紛,可魏尺木聽了這三個字卻是心神一震,他雖也不知這百家盟是何幫派,但他是百家傳人,對“百家”二字絕不陌生。


    青龍接著言道:“諸位可聽過‘先有三教後有傳,諸子百家還在前’這句話?遠在先秦之時,大周王朝綱常崩壞,諸侯爭霸、處士橫議,四海之內英傑輩出,普天之下仁人遍地,其流派有百餘家,故稱‘諸子百家’。天下有百家而後有各流派的武功,諸子所往、百家所在便是江湖。可在秦末之時,百家傳人盡出,與秦王朝決戰雌雄,死傷慘重,百家因此衰敗。到了漢代,董仲舒罷黜百家,獨尊儒術,是為儒教,同時佛教傳入,道教興起。這三教之興,演作武林各派,這武林一脈又時常排擠百家傳人,使得百家傳承幾近絕跡,這才有了八百年武林之盛。而今,這些百家傳人沉寂了近千年之久,這一番得此江湖大亂、朝野崩壞之際,如何不會出山再拾輝煌?這些百家傳人如今合在一處,便是所謂的‘百家盟’。”


    底下眾人聽了青龍這一頓說,各有所思,當下便有膽大的莽漢叫道:“百家傳人又不是什麽大羅神仙,有什麽好怕的?”


    青龍搖頭道:“百家武功,上通天意,下達九幽,又神秘莫測,豈可等閑視之!”


    雷淵自打聽了“百家盟”這三個字,眉頭始終皺著,他終於問道:“青龍先生,不知這百家傳人又有幾何?”


    青龍聞言輕歎一聲,回道:“這個我倒是不甚清楚,百家傳人雖然隱匿了近千年,可其傳人甚是凋零,想必不過數十個。”


    “哈哈哈哈……”


    “幾十個人也配叫‘盟’,那老子豈不是也是一盟之主了?”


    “幾十個人就想謀取整個江湖?真是笑話!”


    ……


    廳裏群雄又大笑了起來,他們因青龍先前一番話而懸起來的肝膽也都放了下來,就連雷淵的眉頭也已舒展開來。


    魏尺木本來聽了青龍所言,暗驚他如何知道百家的底細,此刻卻見眾人把百家傳人看輕,心生不忿,忽然開口言道:“諸位不知班定遠三十六騎平定西域之事麽?”


    這班定遠乃是漢朝史學大家班固的胞弟班超,年少時便立有大誌,後來“投筆從戎”,出使西域,以三十六騎深入虎穴,又用“以夷製夷”之策,平定西域五十餘國,名傳後世。魏尺木言下之意,自是百家盟雖然隻有幾十人,可謀取整個江湖也並非沒有可能。


    廳裏群雄多是魯莽之輩,哪裏聽過班定遠的大名,他們又不認得魏尺木,隻道這人在胡言亂語。


    雷淵也不認得魏尺木,便問道:“這位少俠是?”


    不待魏尺木回答,左使水默早開了口,回道:“此人便是魏尺木。”


    秦玉京見魏尺木也到了“人生堂”,想起先前不快,起身道:“稟幫主,這魏尺木勾結朝廷,暗助武林,又受賄唐門,此來我幫總舵必有所圖!”


    雷淵皺眉道:“水左使,可有這等事?”


    水默見秦玉京累次難為魏尺木,心生不快,強自回道:“屬下不知。”


    秦玉京聞言,冷哼一聲,言道:“水左使與魏尺木有舊,自然是有意替他隱瞞。”


    這時馮鬆忽而上前,道:“稟幫主,據屬下所知,魏尺木曾救過武林杜門的花濺淚、孔門的羅傷、佛教峨眉派的慧心師太,還曾救過朝廷汴州刺史王鐸、為皇帝打過擂台,今日又得了唐門送的一條五丈大船,請幫主明察。”


    雷淵聽了,眉頭微皺,問道:“魏少俠,適才馮鬆所言可算屬實?”


    魏尺木雖不知馮鬆為何對自己的事了如指掌,但他自忖所作所為都是問心無愧,當下不卑不亢,朗聲回道:“一點不虛。”


    綠林眾人原本聽了馮鬆的一番話,已對魏尺木存了戒備之心,而今又見魏尺木承認做下了這許多事情,當真是群情激憤,嗬斥連連。


    不待張風塵、種林、雲霰霰等好友發作,忽有一人大聲道:“諸位聽我一言!”


    眾人視之,這人穿著一身彩衣,上麵繪著一隻猛獸的骨架和一枝烏頭花,竟是“渭陽五鬼”之首的厲鬼。


    厲鬼道:“魏少俠曾說過他不是綠林中人,不是武林中人,也不是朝廷或山莊中人,他雖救過武林、朝廷中的一些人,可也救過我們‘渭陽五鬼’,更何況,若非魏少俠出手打傷許多武林高手,又牽製那淩霄多時,隻怕乘氏一戰,勝負猶未可知!”


    幽、怨二鬼也受了魏尺木救命大恩,他們見厲挺身而出,此刻自然也幫著講話。


    厲、幽、怨三鬼的這一番話令廳裏群雄漸漸安靜了下來,對魏尺木的敵意也去了八九分。


    魏尺木沒想到“渭陽五鬼”會為自己說話,畢竟他當初救下三人也是無心之舉。


    種林卻在底下叫道:“算你們五鬼有良心,沒忘了魏尺木的救命大恩!”


    秦玉京麵上不樂,冷哼道:“沒想到赫赫有名的‘渭陽五鬼’也有受人恩惠,替人講情的時候!”


    幽也還以顏色,冷哼道:“我們五鬼雖然惡名昭彰,可也知道什麽叫‘知恩圖報’。”


    這時坐在水默身後一人,看著魏尺木,眉頭一鎖即開,欲言又止。魏尺木感到有一股奇異的目光看向自己,拿眼掃去,便於眾人之中認出了這道目光。魏尺木隻覺這目光有幾分出塵,又有幾分無情,他循著目光看去,隻見那人穿一身藍色寬袍,上有道道水紋,頭上插著一根藍色雲簪,薄唇微須,約莫四十來歲的樣子,麵目出塵,又有幾分慈祥。


    兩人目光相接,各有所思。魏尺木不認得此人,也瞧不明白,索性收回了目光。


    忽聽雷淵道:“魏少俠既非武林人士,也非朝廷鷹犬,我鹽幫自當以禮相待,先前敝幫之人多有得罪,還請魏少俠海涵。”


    雷淵乃是天下間數一數二的人物,自然懂得輕重緩急,他可不願花時間對付一個身份不明的魏尺木,更何況聽水默所說,這魏尺木武功高強,或許還能相助鹽幫一二。所以他方才所言,並不指出魏尺木並非綠林之人,也算留個回旋的餘地。


    秦玉京見雷淵也向著魏尺木,心中不忿,還要爭辯,早被雷淵目中一道雷光射退。秦玉京被雷淵這一眼掃中,隻覺心神俱顫,如遭雷霆,當即不敢直視,默默退在一旁。


    就在這時,忽有鹽幫弟子來報:“啟稟幫主,楚江開求見!”


    眾人聽說楚江開來了,俱是驚喜交加,尤其是雲霰霰,更是喜上眉梢,心道,“呀!總算又能見著楚大俠了!”


    原來這雲霰霰自那日初次見了楚江開之後,便一直念念不忘,可在濟陰城時,兩人又不曾說上一句話,因此此刻聽到楚江開來了,哪有不歡喜的道理?


    雷淵也豁然起身,問道:“楚大俠此刻在哪裏?”


    那人回道:“史統領已放了進來,此刻楚大俠正在山腳下。”


    雷淵聽罷,當即親自出去相迎,眾人也都隨之而去,隻有魏尺木、洛俠、章盈三個留在原地。


    待眾人走盡,洛俠言道:“魏尺木,這楚江開的派頭可比你大多了,你瞧,這滿屋子裏的人都出門相迎了。”


    魏尺木聽了,唯有苦笑,歎道:“那是自然,隻是他不在王仙芝身邊,跑來這裏做什麽?”


    洛俠不知,章盈自然也不知。


    章盈好奇心起,問道:“這楚江開真有傳言中的那麽厲害?”


    魏尺木點頭道:“他不過二十來歲,其武功卻已經登峰造極,實在是個百年不遇的武學奇才。”


    洛俠哼道:“是麽,比之摩尼教教主方駁如何?”


    魏尺木眉頭微皺,言道:“傳聞方駁武功通玄,想必其武功深不可測,當不在楚江開之下。”


    洛俠又淡淡一問:“楚江開與摩尼教可有仇怨?”


    魏尺木知道洛俠的心思,笑道:“那倒沒有,不過楚江開與唐門有些仇怨,不知洛女俠要不要與其結交結交?”


    洛俠聽了魏尺木這般暗諷之語,心中氣極,怒道:“魏尺木!”


    言罷,洛俠作勢要打,魏尺木早躲在章盈身後,隻忙得章盈連連招架。


    不多時,眾人去而複還,當先兩人並肩而來,其中一個是幫主雷淵,另一個不過二十幾歲,麵如白玉,目若流星,著白衣,執白劍,有英雄之資,具仙人之氣,自然是大俠楚江開了。


    雷淵仍舊高坐,楚江開則被請到右首第一把椅子上。那椅子本是空了多年,而今卻讓楚江開落了座,可見雷淵對其另眼相看。


    魏尺木見狀,沉思道,“難不成這椅子是特意為楚江開留的?”


    雷淵道:“王大將軍怎麽舍得放楚大俠來洞庭山了?”


    楚江開道:“草軍聚眾數十萬,接連十餘州,已無大慮,而今鹽幫被唐門圍困半年之久,王大將軍便讓我前來相助一二。”


    楚江開之所以會來洞庭山幫助鹽幫,本是他師父的意思,隻是他不願與外人談及恩師,這才托言是王仙芝讓他來的。


    雷淵喜道:“我那師兄到底是仗義,不忍鹽幫遭此劫難,楚大俠一來,何懼他唐門?”


    秦玉京心裏窩火,他不買楚江開的名頭,寒聲問道:“唐門把太湖圍了個水泄不通,不知楚大俠是如何進入太湖的?”


    楚江開淡定自若,言道:“自是唐門送我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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