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淩霄做了武林盟主,倒也能服得了眾。若論山門、弟子,天人派可以說是武林第一派;若論武功、威望,他淩霄也算得上武林第一人。隻有茅山一派大為不滿,尤其是其掌門胡究一,心有不甘,不願折人一頭。


    武林同盟成立之後的第一件事,便是大肆揭露鹽幫的一係列醜事陋聞,尤其殺手暗殺武林各派弟子一事。於是,武林同盟傳檄江湖:


    “蘇州太湖鹽幫者,本為挑肩之販,流離之卒。既無牢根,亦少厚蘊。其人也,好狠喜鬥;其性也,乖戾慳吝。然其蠅營聚眾,驅而不散;狗苟結幫,恬而無羞。一旦逆天時而成氣候,因地利而為禍端,便尋釁各處,侵擾萬民。號作綠林領袖,實為九州之賊;名為草莽英豪,誠乃江湖之寇。其罪罄竹難書,其惡流波無盡。今我武林一脈,不忿其逆施之行,何懼其霍亂之威?我千百俠士,織刀布劍成網;百千肝膽,照夜明暗成光。我等願歃血為盟,代天刑罰:縱是穿山越嶺、極海窮涯,亦將除惡扶危,莫負師門所學;懲凶揚善,不枉俠義此生。此心獻天地、祭宗祖、昭日月,不死不休!”


    一紙檄文,風捎鳥傳,遍及天下,武林同盟正式對鹽幫宣戰!而對鹽幫宣戰,便意味著對整個綠林宣戰。雖然綠林各幫派彼此之間常有爭鬥,但畢竟與武林更遠了些。他們都懂得唇亡齒寒的道理。


    淩霄高居盟主之位,已經開始部署各派的任務。胡究一心裏雖然不甘心也不服氣,麵上卻也隻得聽從號令。淩霄也明白,他不可能真正地命令胡究一做什麽,所以凡事也多與其以及素與方丈商量著來。本來淩霄也想給胡究一做個副盟主或者特使之類的職位,可胡究一的牛鼻子脾氣撅了起來,竟是一概不搭這茬兒。最終,蕭下做了同盟特使,負責前線的下令及各派調度。


    杜門、孔門、峨嵋兩派、崆峒派等數十個大小門派的數百子弟,作為同盟的打頭隊伍,將先行挺進曹州。這些人皆由蕭下一人統籌,負責搜集消息與試探虛實。淩霄、素與方丈居中接應,胡究一在後馳援。同時,武林同盟開始在鄄城殺捕綠林幫眾。他們並不在意這些嘍囉的生死,所以並不設計暗襲。武林同盟又自詡正義之師,便隻在正式與綠林宣戰之後,才有所行動。


    孔至最是煩悶,他本就不想來什麽鄄城,更不想去什麽曹州,卻偏偏加入了武林同盟,還給人當了先鋒。這十幾個弟子是他孔門的根本,他可不敢有半分閃失。與孔至所想截然不同的是羅傷,他本就因沒有參加武林比武大會而感到十分遺憾,如今他可以借著這個打頭陣的機會,大展身手,好讓別人瞧得起他。當然,他眼中的別人隻限於孔門,尤其是他的卓桃師姐。


    而趙武極與淩霜仗兩個,也是爭著搶著要加入這先鋒一行之中。他們在擂台上已經墮了威風,兩人爭了好些年的第一人卻被花濺淚一舉奪走,他們如何甘心在後麵觀望?何況趙武極還惦記著嶽懸秋。


    至於淩霜仗,更是奇怪。他自從敗給了花濺淚,仿佛中了心魔一般,令他難以自禁,以至於他時常會想起那張修眉鳳目的麵孔。


    同樣中了心魔的還有佛教峨嵋派的慧心師太。慧心師太自小出家為尼,一向清心寡欲,學佛練武,已經三十多年。她比花濺淚大了整整十歲,可是她與花濺淚那一戰,卻讓她幾十年波瀾不驚的內心產生了波動,如同一顆飛落的石子,蕩開了無邊的漣漪。在她眼中的交手,卻變成了共舞,雖然那對招的確很美。慧心師太沉浸在對舞之中,早已忘記了輸贏。所以,花濺淚贏得僥幸。盡管花濺淚的劍法小克慧心師太,畢竟功力還是差了一籌。


    雖然如此,慧心師太也隻能竭力掩飾,克製自己的情緒,不敢泄露半分,更不敢逾越雷池一步。可現在她因也在這先行眾人當中,便時常能遇著花濺淚,這讓她很是痛苦。


    痛苦的還有花濺淚,當然他不是為情所困。花濺淚天生俊美,還甚女子,經常被人誤當成女扮男裝,或者故意調笑為女子。所以,他幾年來很少出去走動,隻在門中練武。門中的師兄弟知道他的厲害,都不敢造次。可自從花濺淚在武林大會露麵之後,其長相、武功俱得男女青睞,許多粗魯之人便在背後調笑他,言辭極其低劣不堪,偏偏他聽得殺不得,如何不痛苦?


    ……


    鹽幫總舵遠在蘇州太湖、洞庭山處。自王仙芝攻下曹州之後,鹽幫總舵及各地分舵便都派了大批人手去了曹州。武林同盟就在濮州鄄城,距離曹州極近。這兩股勢力所在之地,將會成為最前線的戰場。


    至此,綠林各幫派才知道這武林同盟的成立,是針對他們而來。而他們卻沒有提前做出任何防備事宜,綠林各幫派的勢力還散居五湖四海。曹州首當其衝,可其所擁有的綠林勢力卻遠遠不足以對抗整個武林同盟。


    鄄城乃至整個濮州的綠林勢力在得知武林同盟向綠林宣戰的那一刻,便紛紛撤離。其多數人撤到了曹州,鄄城的武林勢力實在太強,他們不敢輕嬰其鋒!還有一些人未來得及撤走,便已被武林諸派斬殺殆盡。


    綠林一時驚亂,如飛鳥投林。


    楚江開與尚君長商議之後,認為鄄城武林同盟的矛頭,最先指向的必是曹州一帶的綠林勢力。而且他們也不敢明目張膽打草軍的主意,鄄城應無大礙。所以楚江開便與單家兄弟四人星夜趕回曹州。嶽懸秋卻是兩相為難,她雖是武林中人,卻不願留在鄄城。而淩霄並不為難她,便同意她跟著楚江開也去了曹州。


    問君平也離開了鄄城,因為臨家山莊有兩個人也到了這裏。臨家山莊出來追查的大部分人,都是根據消息搜尋,繞過了濮州。而臨書夢、臨書染這兩個人卻十分貪玩,被武林比武大會吸引到了鄄城。問君平不願平白多出這份麻煩,索性也去曹州一趟,畢竟他是盜門之主。


    魏尺木惦記著與袁子峰、雲霰霰他們會合,也要去曹州。於是秦姑娘跟著問君平,種林、林重跟著秦姑娘,張風塵、孫佩蘭跟著魏尺木,一行人都要去曹州。雖然張風塵有些舍不得尚君長,可曹州這場大事,她可不願就此錯過。


    至於黃貞,她本來就是為了去相州尋了王荊再回曹州,隻因遇著了魏尺木才耽擱了些時日,此番自然也選擇了回去,隻是黃貞沒有選擇與問君平、魏尺木他們眾人一起。魏尺木不明所以,黃貞也沒做解釋,倒是王荊給了魏尺木一個“放心”的眼神。雖是如此,魏尺木心中依然泱泱不快,他又不肯多問,隻得在心裏胡思亂想。


    ……


    武林同盟的成立,吃驚的不止綠林,還有田令孜。田令孜不過想讓淩霄除掉楚江開,可淩霄非但沒對付楚江開,反倒把其請為客卿,他自己還做了武林盟主。這直把田令孜氣得咬牙切齒,想生啖其肉。


    自古以來,朝廷對於武林的態度一直都是分而治之。因為曆朝曆代都知道這群所謂的俠客武夫、英雄豪傑,都喜歡“以武犯禁”,而這些恰恰是朝廷的大忌。對於綠林,更是常年打壓。不說別的,單鹽幫每年販賣的私鹽就嚴重影響了朝廷的收入。


    田令孜幾次派人質問淩霄,卻都被他不軟不硬地頂了回來,其言語中還透露出這也是朝廷的意思。


    田令孜自忖他不會做這等蠢事,但能代表朝廷的卻不止他一人,還有當朝宰相崔彥召。


    金鑾殿上,田令孜寒聲問道:“崔相,武林同盟一事,你可知道?”


    “知道。”崔彥召知道淩霄扛不住田令孜的壓力了,索性不再隱瞞。


    “自古‘俠以武犯禁’,遠從秦朝開始,便曆代約束習武之人。如今武林千家合一,這等勢頭,比之秦末諸子百家更甚,隻怕於國不利。”田令孜越說越氣,仿佛隻有他才是大唐忠臣,而崔彥召倒成了禍國殃民的罪魁。


    “如今天下有變,自當從權宜之計。王仙芝出身鹽幫,隻怕背後多有鹽幫的資助。武林與綠林自古不合,而朝廷又疲於草軍。若武林能除綠林之害,於國怎會無利?”崔彥召反唇相譏。


    “僅憑崔相一人猜測,便讓這八百年武林千家合一?綠林雖與朝廷有隙,卻未公然反叛朝廷,若是武林一統江湖,終將尾大不掉!”


    崔彥召怒極反笑:“一個王仙芝就已令朝廷吃痛,如今冤句黃巢也已反叛。那黃巢同樣與鹽幫關聯頗深,難道還要等著第二個、第三個黃巢反叛麽?”


    田令孜一時無言以對,黃巢反叛之事,隻是曹州暗探帶回的消息,他還沒有告訴皇帝。


    而天子李儇卻在兩位愛卿的唇槍舌劍之中聽出了問題的關鍵——武林同盟也罷,綠林也罷,都不是根本所在。而又一個人帶頭反叛,才是大事!


    “黃巢又是何人?”李儇看向田令孜。


    田令孜正想著如何回話,崔彥召卻搶先言道:“回陛下,黃巢便是十幾年前科舉不第之後,在長安城外賦詩之人。若不是當年科場昏弊,致使有才之人報國無門,也不會有今日之亂!”


    田令孜冷哼道:“黃巢一介匹夫,當年他在長安城外賦反詩,就該緝拿斬首,爾等卻惘若未知,才有今日養虎為患之禍!”


    李儇聽到反詩倒來了興趣,便問了這反詩是如何寫的。


    崔彥召直言道:“此詩雲:‘待到秋來九月八,我花開後百花殺。衝天香陣透長安,滿城盡帶黃金甲。’”


    李儇聽罷,不禁怒道:“好一句‘滿城盡帶黃金甲’,好一個黃巢!十幾年前就敢覬覦我李唐江山,即便有才,如何用得?”


    田令孜連忙稱是。崔彥召卻道:“陛下,如今王仙芝、黃巢二寇合一,聲勢更勝以前,朝廷還需早做打算,否則後患無窮。”


    崔彥召依舊想讓平盧節度使宋威平叛,田令孜自然從中作梗。“南衙北司”相互掣肘之下,朝中依舊沒有定論。這反倒給了草軍一個大好的時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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