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至輕搖了搖頭,回道:“我也不知道。不過這掌教應該是出自儒教諸派之一,由上一任掌教指認,餘者不知,隻認‘神授牌’。”


    淩霜仗聽了這話,心中卻是大起波瀾。他以前根本不知道掌教一事,如今他幾乎可以斷定這掌教必是自己的父親無疑。試想,儒教各派之中,論資曆、威望、武功,有誰可以媲美雙驕之一的天人淩霄?淩霜仗難免遐想甚遠,他想到可能以後他接任的不止是天人派,還有整個儒教,那將是何等的風光!


    此時興奮的不止淩霜仗一個,還有羅傷。自從《如長夜》的事情被師父知道後,非但沒有懲罰他,還對他器重了起來,就連師姐卓桃也開始對她親熱了幾分。這幾天羅傷心情舒暢,他此番又見著了這許多的英雄豪傑,可以與他們攀談一二,以往十幾年的苦悶鬱結都被一掃而空。他想著以後練好《如長夜》,也闖出一個響亮名頭來。他甚至連名號都想好了,就叫“夜無涯”吧。


    這些人中,羅傷最為敬佩的人卻是魏尺木。先是魏尺木有著滅殺摩尼少主的威名,又救了他一命,而且也沒什麽大俠的架子,所以羅傷總想與他多談幾句。


    羅傷又見魏尺木身邊四個姑娘俱是天姿國色,遠非自己幾位師姐可比,心中難免起了一絲羨慕或是嫉妒。好在他是個容易知足的人,自己喜歡卓桃師姐,現在師姐又對自己有了幾分好感,羅傷便一心隻想著能與師姐雙宿雙飛就好,不敢再奢望其他。


    問君平等人與孔門眾人相談甚歡,不知不覺天色已晚,諸人便告辭而去。


    問君平從孔門得到了不少有用的訊息,此行一切順利,諸派平靜。可這平靜就像大浪洶湧前的平,暴風驟雨前的靜。


    就在問君平十人離開客棧的不久,一向無事的鄄城,一向無事的客棧終究是出事了。一名杜門弟子被人殺害,屍體就倒在客棧走廊上。死者趴倒在那裏,背後中刀,一刀斃命。


    從傷口來看,這是普普通通、平白無奇的一刀,看不出任何門派的痕跡。這被殺之人是杜門的一名精幹弟子,隻是一張黑臉之上坑坑窪窪,所以門裏師兄弟們都叫他陳麻子。這陳麻子身高馬大,性情卻很溫和,幾乎不與人爭執,所以也不曾有過什麽仇人。


    杜門長老李雲天最為震怒,他震怒之餘,還有幾分擔憂。他本來就不願來這鄄城走一遭,陳麻子的死似乎就是針對他杜門所為。前幾日才與孔門動了幹戈,已死了一個弟子,還受了一肚子的氣。如今又死了一個,仿佛這是一場為他杜門安排的好戲,而表演的是死亡。


    這客棧裏住著各門各派的高手,而凶手偏偏就在眾人眼皮子底下殺了人。李雲天不得不懷疑是客棧裏麵之人所為。如此一捋,便隻有孔門的嫌疑最大。孔門剛剛會見了問君平等人,而且這些人來自於尚君長的帥府行轅。李雲天想到這裏,心中不禁打了個寒噤,“難道……難道他尚君長對我杜門起了殺心?若果真是這樣,還須讓掌門師兄立即離開鄄城!”


    可這一切都是猜測,李雲天不敢莽撞行事,掌門蕭下更是淡定自若,不把這事放在心上。而杜門的弟子卻很不甘心,一致認為是孔門所為。有不少弟子,前去討還公道,差點又打了起來。最後還是少林方丈素與大師居中調解方才作罷。


    第二天,同樣的一幕再次上演。同樣的客棧走廊,同樣的背後一刀。不同樣的是,這次死的卻是少林派的一個弟子。說來可笑,就好像是在懲罰少林派多管閑事。


    果然,少林也坐不住了。他們從局外人變成了局內人,於是把目標同樣鎖定了孔門與尚君長。


    這暗殺已不是個例,諸家大小門派都開始戒備起來,尤其是暗中對孔門的監視。孔至很是氣憤,莫名其妙地出了事,又莫名其妙地懷疑到了他頭上。即便如此,他也沒有懷疑問君平他們絲毫。


    第三天,雖然各派嚴加防守,可還是死了人,這次是崆峒派。連續三天,儒釋道三教各死一人。這樣的死亡引起了各派的恐慌,是什麽樣的高人,能在他們眼皮子底下殺人於無聲無息?


    於是,殺手的傳說又被人們從記憶深處想了起來。殺手,沒人知道這是一個人還是一個組織,隻知道沒有殺手殺不掉的人。或許殺手的武功不是天下最強,但殺人的手段卻是這世間最為高明之人。有可能這殺手很普通,是殺豬屠狗之輩;也有可能殺手就在你身邊,與你朝夕相處。在你的意料之中殺掉你,才是殺手最恐怖的地方——你知道殺手要殺你,卻隻能被他殺!


    各派甚至不敢再出房門,好像這條走廊成了通往鬼門關的棧道。各大掌門雖然不懼,卻難保門下弟子的周全。很多小門派都已經開始收拾行囊,準備離開鄄城了。


    第四天,天人派終於到了。可迎接他們的是一個天人派弟子的死亡。


    可不同的是,天人派掌門淩霄抓住了凶手。凶手是客棧的老板,已經中劍而死。這個相貌普通、身材普通的客棧老板就是連殺四個武林中人的凶手麽?這裏許多人並不確認。可淩霄說他是,他就是。或者說他是不是凶手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這殺戮會不會停止。


    淩霜仗與嶽懸秋知曉天人派也到了鄄城的消息後,十分高興。


    嶽懸秋半轉過身,細語軟聲地問道:“江開,我師父也到了鄄城了,你和我一起去見見他吧?”她這幾天與楚江開朝夕相處,十分親近,而楚江開也沒有拒絕這親近,以至於連稱呼都變得這般親昵了。


    楚江開卻沒有答應,他還是不喜歡這些事。


    嶽懸秋見他這副冷淡模樣,撅起嘴兒嬌嗔道:“楚大俠好大的架子嘛,堂堂天人派掌門也不值得你一見?”


    說罷,她不再理會楚江開,與師兄淩霜仗一道拜見師父去了。


    淩霄從淩霜仗口中知曉了楚江開與嶽懸秋之事。看著麵色羞紅的女弟子,淩霄輕撚著胡須一角,看不出喜怒。


    “秋兒,你覺得茅山派的趙武極如何?”淩霄忽然問了這麽一個問題。


    嶽懸秋不假思索地回道:“趙師兄雖然脾性高傲,武功人品倒也不錯。怎麽了師父?”


    淩霄淡然道:“我天人一派與茅山一派數百年來,多有宿怨。如今為師與胡掌門有心修好兩派關係,所以想把你許配給趙武極,你可願意?”


    “啊?!”


    “啊?!”


    嶽懸秋與淩霜仗同時驚訝出聲,不明白淩霄為何突然有這樣的想法。


    嶽懸秋遇到楚江開之後,更是一心都在他身上,她如何能同意?


    淩霜仗也知曉一些師妹的心思,他更是與趙武極是死對頭,他氣憤道:“父親,趙武極他窮奢極惡,不是什麽好人,怎麽可以把師妹許給他?!”


    嶽懸秋貝齒咬著下唇,狠了狠心,跪下道:“不瞞師父,秋兒已有了意中之人,還請師父成全。”


    淩霄還是老樣子,問道:“那人是誰?”


    嶽懸秋的嘴唇已沁出了血跡:“回師父,是……楚江開!”


    淩霄並沒有驚訝,隻輕聲言道:“楚江開是造反之人,朝廷正在通緝他。還有,你忘了此行的目的了麽?”


    嶽懸秋沉默不語。


    淩霜仗卻開口道:“父親,如今朝廷昏弊,奸臣當道,我們天人派又何必仰其鼻息?”


    淩霄不理會淩霜仗的話,繼續言道:“秋兒,為師待你一如己出,自然不會為難於你。不過,楚江開須答應我一件事,為師才好成全你。”


    嶽懸秋聽罷身子發抖,她當然記得此行的目的,她哭道:“師父,江開他並沒有什麽《青蓮訣》,至於太白劍,他看得比命還重,還請師父不要再為難他!”


    淩霄聞言,心中暗忖,“《青蓮訣》我自然希望得到,不過楚江開也的確有很大可能並沒有那《青蓮訣》。至於太白劍,倒是無妨的事。”


    思忖過後,淩霄終於笑道:“秋兒你先起來,為師並不覬覦他的《青蓮訣》和太白劍,隻想請他做我天人派的客卿。也無需做多久,僅此而已。”


    嶽懸秋不明白師父為何對楚江開的態度發生如此天翻地覆般的逆轉,可這樣的結果卻已經是再好不過了。


    淩霜仗也很開心,雖然一開始他也是奉命來對付楚江開的,可是與其相處一段時間後,反而被其深深折服。


    第五天,殺戮沒有再繼續。淩霄的威望更上一層樓。


    各派組成的議事廳裏,天人派掌門淩霄、少林方丈素與、茅山派掌門胡究一,三人高居上頭。這三人分別是三教武林的領袖般人物,威望最高,自然與別的掌門不同。底下峨嵋派、崆峒派、點蒼派、杜門、孔門等數十個較大武林門派的掌門分坐左右。


    淩霄先開口道:“諸位掌門,今日你我在此,隻為一事。日前,我等發現綠林在王仙芝叛亂之後異動頻頻,大有借機吞並江湖之勢。所以上麵讓我等在此相聚,商議對應之策,不知諸位有何高見?”


    這淩霄之上,自然是各教的掌教,各派掌門都是心知肚明。底下頓時議論紛紛,看來這所謂的“綠林異動”之事,也就隻有這三位德高望重的掌門知道內情了。


    蕭下自然會補淩霄的台,開口問道:“莫非這次客棧行凶之事便是綠林所為?”


    這一問,更是群情激奮。


    胡究一回道:“據我和淩掌門查探,這次暗殺實係鹽幫所為。”


    “鹽幫?”


    ……


    鹽幫是綠林之首,與武林三分天下不同,鹽幫在綠林卻是一家獨大。如果綠林有什麽大的動作,那麽肯定是鹽幫所為或其授首。


    崆峒派掌門歸流風怒道:“鹽幫好膽!居然敢明目張膽殺我武林人士,真當沒人敢動他麽?”


    崆峒派也死了一個弟子,歸流風自然憤怒。


    一眾掌門也都開始議論當今江湖形勢,以及應對之策。畢竟綠林已經沉寂了數百年,積蓄已久。若是真的在這風雲際會之時逐鹿江湖,還真是麻煩。


    過了一段時間,底下各位掌門有的主張聯合戒備,有的主張著重打擊,莫衷一是。


    淩霄揮手壓下糟雜之音,言道:“諸位掌門,素與大師、胡掌門和我有個提議,諸位不妨一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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