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驚魂未定,樓上再度傳來一聲殺豬般的慘叫,令眾人精神一振,下意識地抬眼觀望。


    “卑鄙無恥的狗雜碎,竟敢在爺爺的酒菜裏下藥,看我不活劈了你……”


    伴隨著一道囫圇不清的咒罵,另一名賢王府弟子被人蠻橫地推到窗口。


    此刻,他的脖子被一隻蒼勁有力的大手死死攥住,臉色憋得脹紅如血。在對方強勢而粗暴地逼迫下,可憐的賢王府弟子腳下一陣踉蹌,半截身子懸於窗外。他的兵刃早已不見蹤影,隻剩赤手空拳毫無章法地胡亂撕扯、捶打著對方。


    然而,此舉非但不能幫他脫困,反而令對方愈發亢奮,另一隻手高舉著一柄陰森冷燦的鋒利彎刀,在謝玄等人慌亂的目光中,在那名賢王府弟子絕望的注視下,對方毫不留情地手起刀落。


    “噗!”


    電光火石之間,那名賢王府弟子的腦袋被彎刀從中劈開,半顆頭顱摻雜著血腥粘稠的紅白之物順著漫天大雨灑落而下,直澆得樓下猝不及防的眾人滿身血汙,引起驚叫連連。


    “轟隆隆,哢嚓!”


    一聲巨響,電閃雷鳴倏忽而至。照亮天地的同時,亦將潞州客棧三樓那扇黑漆漆的窗口照的亮如白晝。


    與此同時,一張沾滿鮮血,五官猙獰的嗜血麵容,如地獄惡鬼般赫然浮現在眾人眼中。


    那人,正是洵溱的近身護衛,阿保魯。


    此時,阿保魯在上,謝玄一眾在下。當他們彼此相視的一瞬間,阿保魯似乎被雨幕中密密麻麻的黑衣人嚇了一跳。不過,他臉上的驚詫之意稍縱即逝,取而代之的則是一抹渾然無懼的恐怖獰笑。


    眾目睽睽之下,阿保魯將淌著鮮血的彎刀拿到嘴邊,伸出猩紅的舌頭順著刀刃慢慢舔動。從而大手一揮,將早已殞命的賢王府弟子從三樓窗口狠狠拋下,“砰”的一聲重重砸落在謝玄麵前。


    “不怕死的,盡管上來!老子的彎刀早已如饑似渴,隻等著送你們歸西,哈哈……”


    麵對阿保魯的挑釁,謝玄麵色鐵青,將雙拳攥的哢哢作響。雁不歸及其他賢王府弟子無不悲憤交加,一個個怒瞪著通紅的血目,恨不能立刻衝上去將阿保魯剝皮抽筋,碎屍萬段。


    甘永麟及一眾甘家弟子心有餘悸地站在遠處,他們大都心喬意怯,麵無血色,儼然被阿保魯的凶殘手段嚇得不輕。


    “雖然蒙汗藥未能麻翻他們,但也不是毫無作用。”怒不可遏的謝玄凝視著躺在地上的兩具屍體,咬牙切齒地說道,“迷藥之效,越是劇烈活動越是難以抵擋。他們已是強弩之末,根本撐不了多久。”


    “既然阿保魯在,想必柳尋衣和洵溱一定也在。”此刻,雁不歸除悲憤於兩名弟子枉死之外,心中更多的是狂喜與激動,故而迫不及待地連聲催促,“清風盟主率天下英雄苦尋一年有餘,卻不料狡兔三窟,讓柳尋衣一再逃脫。而今天佑武林,助我們懲惡除奸。府主,機不可失時不再來!今夜就是柳尋衣的末日,我們無論如何都不能失手。”


    “說得好!”謝玄的眼中寒光乍現,大義凜然道,“中原武林的第一敗類、謀害府主的第一元凶、大宋王朝的第一奸賊柳尋衣,眼下就在裏麵。此乃百年難遇的不世之功,諸弟子隨我衝殺進去。神擋殺神、佛擋殺佛,誓替武林除害,替府主報仇!”


    “替武林除害!替府主報仇!”


    雷鳴不止,怒吼不休。十餘名賢王府弟子熱血沸騰,殺意滔天。在謝玄、雁不歸的率領下,氣勢洶洶地朝潞州客棧殺去。


    客棧內一片昏暗,四處可以聽見含糊不清的咒罵、淩亂嘈雜的腳步、撞翻桌椅的響動……


    儼然,阿保魯已將被圍困的消息告知眾人,以至客棧內一片驚慌失措,喧鬧哄亂。


    “掌燈!”


    雁不歸一聲令下,客棧內的十幾盞燭台被人一一點燃。頃刻間,伸手不見五指的潞州客棧映出片片幽黃。雖不明亮,卻足以令人看清周圍的一切。


    有趣的是,在燭光點亮的同時,亂哄哄的客棧瞬間變得鴉雀無聲。


    “柳尋衣,你已陷入我們精心布下的天羅地網,今夜插翅難飛。若是英雄好漢,就不要枉費心機地尋找出路,更不要藏頭露尾地做縮頭烏龜。你若有種,便堂堂正正站出來與我們做個了斷,如何?”


    謝玄沉穩老練,處變不驚。他命眾弟子在一樓大堂呈雁翅式排開,不許任何人輕舉妄動,而後獨自邁步向前,表情不卑不亢,聲音亮如洪鍾。


    “謝二爺,枉我們一路小心謹慎,卻不料……今夜仍栽在你的手裏……”


    沉寂良久,一道斷斷續續的聲音悄然從黑暗中傳來。緊接著,八九位神態迷離,步伐飄忽的男男女女,相互攙扶著從三樓跌跌撞撞地走下來。


    其中,為首之人正是令謝玄和雁不歸“朝思暮想”的柳尋衣。


    柳尋衣身後,左邊是攙扶著洵溱的阿保魯,右邊是攙扶著潘雨音的蕭陽。除此之外,還有蘇忽、荀布道與兩名西域高手。


    奇怪的是,這些人中竟不見蘇禾與唐阿富的身影。


    一見柳尋衣,謝玄和雁不歸的眼神同時一變。不同的是,雁不歸的眼神陰戾貪婪。謝玄的眼中卻閃過一道若有似無的感動與難以言明的喜悅。


    “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柳尋衣,連武林盟主都奈何不了你,今夜卻栽給一包小小的蒙汗藥,算不算天大的諷刺?”此時,雁不歸一門心思擒下柳尋衣,故而未察覺周圍的蹊蹺,“識相的乖乖束手就擒,免受皮肉之苦。”


    “你們以為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就能輕易得逞?”相比於柳尋衣、阿保魯這些身強體壯的男人,洵溱體質虛弱,全憑一股頑強的意誌苦苦支撐,“今夜鹿死誰手……尚未可知。”


    “你……”


    “哼!早知道你們不會輕易就範,真是敬酒不吃吃罰酒,我也懶得和你們廢話。”未等謝玄開口,急於求成的雁不歸眼神一狠,徑自向眾弟子喝令,“除柳尋衣、洵溱之外,其他人格殺勿論!”


    “遵命!”


    此刻,這些忠於淩瀟瀟的年輕弟子再也顧不上對謝玄虛情假意。得到雁不歸的命令後,一窩蜂地衝殺上前,欲以秋風掃落葉之勢將柳尋衣一行趕盡殺絕。


    “攔下他們。”洵溱推開阿保魯的攙扶,冷漠的目光死死注視著殺氣騰騰的賢王府弟子,有氣無力地說道,“不惜代價,也不必……留情。”


    “是……”


    精神恍惚的阿保魯眼前已出現一道道重影,雙手、雙腳已有些不聽使喚。可即使如此,他仍不假思索地欣然領命,口中發出一道如野獸般的嘶吼,率蕭陽、蘇忽、荀布道等西域高手不畏生死地揮刀迎戰。


    論戰力,這些千挑萬選的西域高手無疑更勝賢王府弟子一籌。但由於他們受到蒙汗藥的影響,隻能靠著求生的渴望與求勝的意誌,勉強與賢王府弟子鏖戰一團。


    “真看不出來,這些人倒是一群難啃的硬骨頭!”


    雁不歸饒有興致地觀望著僵持不下的戰局,右手在不知不覺間摸向自己的劍柄。


    這一幕,被謝玄盡收眼底。不知何時?他的額頭竟冒出一層細密的汗珠。


    “擒賊先擒王!隻要拿下柳尋衣,我不信他們敢負隅頑抗。”


    “噌……”


    “且慢!謝某做夢都想將柳尋衣挫骨揚灰,以告慰府主的在天之靈。今夜誰也不要和我搶,他的命是我的!”


    未等雁不歸拔劍出鞘,謝玄臉色驟變,暴喝一聲,搶先飛身而出。


    “柳尋衣,拿命來!”


    見來人是謝玄,早已蓄勢待發的柳尋衣不禁一愣,下意識地與洵溱相視一眼,似乎在詢問她的意思。


    見狀,洵溱黛眉微蹙,不著痕跡地朝柳尋衣輕輕搖頭,示意他不要草率行事。


    “受死吧!”


    伴隨著一聲怒吼,張牙舞爪的謝玄飛身而至。淩空一指,一道罡猛勁氣直射柳尋衣的天靈蓋,嚇得他手忙腳亂,不顧體麵地朝遠處翻滾,十分狼狽地堪堪躲開謝玄的殺招。


    與此同時,一道渾厚的氣勁呼嘯而至,眨眼將柳尋衣剛剛站立的樓梯震得四分五裂。


    “弑主奸賊,哪裏跑?”


    見柳尋衣倉皇逃竄,謝玄勃然大怒。腳下一點,腰馬急轉,朝柳尋衣的方向猛追而去。


    “反骨奸賊,我今天非殺你不可!”


    謝玄殺意盎然,一邊追趕抱頭鼠竄的柳尋衣,一邊瘋狂調轉內力。


    十指齊發,如流星箭雨般射出一道道淩利勁氣。鋪天蓋地,延綿不絕,不僅將客棧大堂戳的千瘡百孔,更將鏖戰雙方驚得目瞪口呆。一時間,眾人再也顧不上廝殺,無不誠惶誠恐地找地方藏身,免遭池魚之殃。


    再看柳尋衣,在謝玄的凶猛攻勢下,竟連反抗的機會都沒有。磕磕絆絆地東躲西藏,將自己摔得鼻青臉腫,滿身狼藉。


    值得一提的是,縱然柳尋衣被打的落花流水,卻能屢屢躲開謝玄的一次次殺招。一場“貓捉老鼠”的好戲演下來,他雖皮肉受苦,筋骨吃痛,卻無一處致命之傷。


    其中隱情,謝玄知曉、柳尋衣知曉、洵溱也知曉,可忘乎所以的雁不歸和一眾賢王府弟子卻一無所知。


    更有甚者,於暗中驚詫謝玄的瘋狂,鄙視柳尋衣的窘迫。與此同時,又為今夜十拿九穩的勝局與明日耀武揚威的凱旋而心潮澎湃,竊喜不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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