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芷柔走後,洛天瑾將謝玄、雁不歸、慕容白召至正堂,並將蕭芷柔的計劃和盤托出。


    聞言,謝玄三人不禁麵麵相覷,看向洛天瑾的眼中無不湧現出一抹欽佩之意。


    “蒙古人果然沒有放棄雲追月,府主神機妙算,我等佩服!”


    然而,麵對謝玄的恭維,洛天瑾卻顯的有些苦澀,他滿眼疲憊地輕輕搖頭,呢喃道:“可我沒能料到,她竟肯為雲追月隻身赴險。”


    “這……”


    見洛天瑾鬱鬱寡歡,謝玄自然明白他心存醋意,於是匆忙將到嘴邊的話生生咽下,眼珠一轉,寬慰道:“若非府主信不過雲追月,相信蕭穀主也不會出此下策。說到底,她仍是顧忌府主……”


    “罷了!”


    此刻,洛天瑾心煩意亂,不願再在兒女私情上多做糾纏,因此頗為不耐地擺了擺手,而後話鋒一轉,正色道:“既然一切盡在我們的意料之中,接下來我們也該依計行事。”


    聞言,謝玄三人精神一振,身體不自覺地挺直幾分,一副聽候差遣的謹慎模樣。


    “蕭芷柔不願將雲追月和蒙古人私定的暗號告訴我,因此我們很難派人蒙混過關,隻能依靠蕭芷柔破局。”洛天瑾眉頭微皺,沉吟道,“機會隻有一次,一旦失手,我們唯有與蒙古大軍以死相拚。到時必將傷亡慘重,華山上這些人恐怕十之七八都要淪為韃子的刀下之鬼。如果中原武林元氣大傷,若想恢複少說也要二三十年。蒙古鐵蹄枕戈待旦,虎視眈眈,戰端一開天下大亂,覆巢之下無完卵,大宋王朝尚不知能否支撐二三十年,更何況中原武林?因此,機不可失時不再來,今夜我們隻能成功,不能失敗!”


    “府主所言極是。”謝玄點頭道,“一旦東窗事發,若不能逃出生天,隋佐必定惱羞成怒,與我們不死不休。”


    “擒賊擒王固然高明,但講求出其不意,一招克敵。隋佐乃統兵大將,身處大營之中,身邊護衛眾多,一般人豈能輕易靠近?一旦蕭穀主意圖暴露,隋佐的護衛必會拚死抵擋,喘息之間便能為隋佐開辟出一條生路,令其號令大軍圍剿蕭穀主。”慕容白擔憂道,“縱然蕭穀主武功高強,可她畢竟勢單力薄,深入虎穴恐怕……”


    “不錯!”雁不歸接話道,“武林高手一旦身陷千軍萬馬之中,縱使武功再高,也必將死於亂刀之下,此一節毋庸置疑。”


    “莫要忘記,隋佐身邊不止有大量護衛,顏無極也極有可能在其營中。”謝玄提醒道,“除此之外,顏無極有沒有帶來赤風嶺的高手,我們同樣一無所知。”


    洛天瑾默默聆聽著謝玄三人的揣度,思忖道:“正因如此,蕭芷柔絕不能孤身前往,身邊至少要有三五個幫手,彼此照應。”


    “府主想安排高手保駕?”謝玄詫異道,“可萬一引起隋佐的警覺……”


    “我已和蕭芷柔商議妥當,為免隋佐起疑,唐軒、黎海棠將隨她同行。”洛天瑾道,“隋佐見過他們,知道他們是龍象山的人,因此多少能打消一些顧慮。”


    “有唐軒師徒引路,或許能順利見到隋佐。”慕容白遲疑道,“但此二人擅使暗器,一旦正麵交手,恐怕力有不逮。”


    “因此,我們需再派一些高手隨行。”


    “府主的意思是……”


    “從各門各派抽調幾名好手,喬裝改扮成龍象山弟子,隨蕭芷柔一起下山。”


    雁不歸疑惑道:“可雲追月不現身,如何取信隋佐?”


    “無妨!”洛天瑾幽幽地說道,“隋佐很清楚雲追月與我勢不兩立,如今我當選武林盟主,於情於理一定不會輕易放過雲追月,再加上我早已知曉他們在暗中勾結的秘密,因此對雲追月緊咬不放亦是情理之中。今夜,蕭芷柔會以‘通風報信’為名下山,替雲追月向隋佐求救,伺機將其擒獲。”


    “既然蒙古人知道雲追月敗北,相信他們早已安排眼線,密切關注武林大會的一舉一動。”謝玄細細琢磨道,“若是如此,隋佐也應該知道雲追月對蕭芷柔一往情深,二人的關係非同一般。如此一來,蕭芷柔替雲追月通風報信,似乎也是合情合理。”


    洛天瑾冷笑道:“早在顏無極幫唐軒去賢王府營救唐阿富時,他們便已知曉龍象山與絕情穀關係匪淺。”


    慕容白擔憂道:“但蕭芷柔在決戰時,曾幫府主出手對付雲追月,此事也必定傳入隋佐的耳中,又該如何解釋?”


    “男女間的感情是世上最複雜的事。”洛天瑾幽幽地說道,“經此一鬧,想必我與蕭芷柔、雲追月之間複雜關係,必將不脛而走,各種流言蜚語傳的沸沸揚揚。女人心、海底針,即便蕭芷柔在我與雲追月之間做出何等怪事,一旦觸及‘情債’二字,都將變的見怪不怪。”


    言至於此,洛天瑾不禁自嘲一笑,似乎在埋怨自己說的太多,轉而說道:“更何況,蕭芷柔根本無需取得隋佐的信任,不過是找個由頭接近他罷了。”


    聞言,謝玄三人不可置否地紛紛點頭。


    “府主打算派誰隨行?”


    “既是通風報信,人數不宜太多。”洛天瑾思量道,“峨眉派的慧秋、青城派的龔清、唐門的唐鈺、秦氏的秦三。”


    “這……”慕容白大驚失色,錯愕道,“府主為何不從少林、武當這些與我們親近的門派抽調高手?反而要從我們的死對頭……”


    “住口!”


    洛天瑾麵露不悅,打斷道:“如今我已是武林盟主,豈能有親疏遠近之別?武林各派同氣連枝,親如兄弟,哪有什麽死對頭?這種有違江湖道義的混賬話,日後休要再提!”


    “是。”慕容白臉色一變,趕忙拱手賠罪。


    見洛天瑾一副義憤填膺的激動模樣,謝玄的眼中悄然閃過一抹古怪的精光。


    稍作思量,謝玄已洞悉洛天瑾的真正心思。他是想借此機會,試一試峨眉、青城等派對自己這位武林盟主,究竟有多少恭敬。


    而且,今日之危關乎各門各派的生死存亡,洛天瑾不怕他們偷奸耍滑,不肯盡心盡力。


    一者,試一試他們對武林盟主的態度。


    二者,借機向他們發號施令,彰顯自己的盟主威嚴。


    三者,給自己的對手一次拯救武林的機會,彰顯自己的坦蕩胸懷。


    四者,萬一出現死傷,至少不會傷及洛天瑾的根基,反而能令少林、武當對其心存感激。


    洛天瑾此舉,看似信手拈來,隨意而為,實則一箭四雕,別有用心。


    “時辰不早,你們分頭行事吧!”洛天瑾望了一眼窗外漸漸偏西的日頭,下令道,“慕容白,傳我命令,召慧秋、龔清、唐鈺、秦三速去絕情穀別苑,聽候蕭穀主差遣。此事不必挑明,若遇阻撓,隻需告訴他們事關生死存亡即可。若敢違抗,便是與武林盟主為敵,與天下英雄為敵。切記,此事不得向任何人泄露半句。”


    “是!”慕容白當即領命,快步離開正堂。


    “雁不歸!”洛天瑾又道,“率人前往華山各處。告訴所有人,亥時初刻於東南山道集合,我們一起前往落雁穀。”


    “遵命!”


    “謝兄,你去一趟武當別苑,告訴清風道長,馬上派人封鎖一切下山要塞。”洛天瑾有條不紊地吩咐道,“除蕭芷柔一行外,其餘人一律不得擅自下山,以免走漏風聲。”


    “沒問題。”


    領命後,謝玄欲轉身離去,卻又被洛天瑾叫住:“等等!去過武當後,你再去一趟少林別苑,請玄明方丈派人監視龍象山,免得雲追月耍花樣。”


    “好。”


    這一次,謝玄未再匆匆離去,而是麵有狐疑地站在洛天瑾麵前,詢問道:“府主,可還有其他吩咐?”


    洛天瑾眉頭緊鎖,與謝玄四目相對,幾次欲言又止,終究未能吐出一個字。


    似乎感受到洛天瑾心中的不安,謝玄試探道:“府主在憂慮什麽?”


    “不知道。”洛天瑾的臉上陰霾重重,緩緩搖頭道,“謝兄,今夜事關生死存亡,我卻偏偏有傷在身,實在……難以心安。”


    這份顧慮,謝玄又何嚐不懂?


    如果洛天瑾今日無痛無災,身處巔峰狀態,縱使刀山火海,天塌地陷,他亦能含笑應對,鎮定自若。


    因為他有足夠的自信和本錢,至少能讓自己於千軍萬馬之中殺出一條血路,活著離開華山。


    然而,今時不同往日。洛天瑾身負重傷,無力再戰,甚至連多走幾步都需要旁人攙扶,又如何能‘殺’出血路?


    今夜,洛天瑾隻能寄希望於蕭芷柔,希望她能讓自己兵不血刃,一馬平川地離開華山。


    此時的洛天瑾,實在經受不住半點折騰,一旦發生混戰,若無謝玄等人的拚死保護,他便是板上魚肉,隻能任人宰割。


    此一節,亦從側麵印證,洛天瑾骨子裏的自私與狹隘。休看他嘴上說的多麽冠冕堂皇,實則在他內心深處……除了自己,他誰也不信。


    “府主放心,今日上午已收到消息,鄧長川昨夜已率人抵達渭水河畔,隨時準備接應我們。”謝玄寬慰道,“隻要我們今夜順利下山,天亮前便可登船。一旦駛離華州地界,饒是隋佐派出百萬大軍,也休想追上我們。”


    “知道了。”


    洛天瑾心不在焉地微微點頭,儼然鬱結難舒。


    “府主!”謝玄心頭一動,小聲提醒道,“如今,金複羽已是強弩之末,我們何不借此機會……”話未說完,謝玄用手在自己的脖子上輕輕一抹,深意不言而喻。


    “不急!”洛天瑾搖頭道,“眼下正值多事之秋,武林各派必須戮力同心,共同進退。如果在這個節骨眼對金複羽下手,難免會引起四大世家及青城、峨眉的恐慌,萬一華山內訌,倒黴的終究是我們自己,反而讓隋佐白白撿個便宜。”


    “府主所言甚是,是我思慮不周。”


    “謝兄,我們剛剛坐上武林盟主的寶座,此時根基未穩,人心未收,因此絕不能本末倒置,輕重失宜,以免落人把柄。”洛天瑾解釋道,“有些人雖是眼中釘、肉中刺,但除掉他們卻不必急於一時,畢竟來日方長。至於金複羽……”


    言至於此,洛天瑾的眼中陡然閃過一抹極為隱晦的寒光,諱莫如深地說道:“即便是死,他也不能死在華山,不能死在我們手裏。”


    謝玄稍作沉吟,登時恍然大悟,拱手道:“府主英明,我知道該怎麽做。”


    “對了!”突然,洛天瑾眼神一變,而後將蕭芷柔送來的玉瓶扔給謝玄,道,“江一葦身中劇毒,此乃雲追月送來的解藥,你拿去給郎中,盡快為江一葦解毒。”


    “是。”


    “告訴他們,無論如何都要保住江一葦的性命,而且要盡快將其喚醒。如果江一葦死了,這些庸醫……全部陪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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