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攏唐門在我等意料之中,但不知龍象山和天山玉龍宮,府主又有何深意?”沉吟片刻,慕容白率先開口打破沉默。


    “龍象山,實則是一招‘聲東擊西’之策。”洛天瑾解釋道,“八月初二,我已將河西秦氏的矛頭由少林轉向龍象山,因此我派人前往大理的真正目的,正是要了結此事。一者,幫少林分憂,令玄明方丈欠我們一個人情。二者,給河西秦氏一個交代,借此拉近我們與秦家的關係。三者,延續柳尋衣之前所做的事,追殺司無道、徐仁,將潘家之事背後隱藏的秘密徹底挖出來。龍象山一再刁難潘家,歸根到底是為了對付我們,既然龍象山將我視為眼中釘、肉中刺,那我也無需再對他們客氣。”


    聞言,眾人無不大吃一驚,鄧泉遲疑道:“府主的意思……莫非是要對龍象山下手?”


    “是要下手,但不是現在。”洛天瑾沉吟道,“我總有一種感覺,龍象山遠不是我想象的那麽簡單。眼下,似乎有人在暗中醞釀一個巨大的陰謀,意在出其不意之時,給予我們致命一擊。但最令人不安的是,我心中明明擔憂不已,但卻始終想不明白這份‘擔憂’,究竟來自何處?”


    “所以府主不想再被人牽著鼻子走,而是要主動出擊。”慕容白恍然大悟。


    “不錯!”洛天瑾正色道,“眼下,我們與金劍塢是明爭,而其他一切隱藏在暗處的隱患,皆有可能在背後隨時插我們一刀,不得不防。”


    柳尋衣思量道:“前段時間,府主派我前往絕情穀探明究竟,大抵也是此意。”


    “是。”洛天瑾不可置否地應道,“但從今天開始,絕情穀的事不再需要你們插手,本府主會親自解決。”


    “這……”


    洛天瑾突然轉變的態度,令眾人大為困惑。唯獨柳尋衣,似是隱隱猜出一絲端倪,故而未再多言。


    “武林四大世家中,府主對唐門、秦家已有計劃,不知對湘西騰族和江南陸府,又有何打算?”鄧泉好奇地問道,“若能將四大世家盡數拉攏,再加上少林、武當、昆侖、崆峒四派的鼎力支持,縱使金複羽得到峨眉、青城二派的附庸,結果也是杯水車薪,於事無補。”


    “金複羽的如意算盤打的再響,比起府主終究棋差一招。哈哈……”林方大肆無忌憚地大笑道。


    “陸庭湘由於‘驚風化雨圖’一事,始終與金複羽心存芥蒂。如今,江南陸府與金劍塢之間,是麵和心不和。”洛天瑾幽幽地說道,“陸庭湘雖然年輕,但卻擅長中庸之道,更懂得權衡之術。這一節,他比陸家的前兩任家主都要強上不少。今時今日,六大門派與四大世家的掌門人中,陸庭湘年紀最小、資曆最淺、根基最弱、底子最薄,因此他的生存之道,不在於分庭抗禮,而在於委曲求全。多年來,他與四大世家交情匪淺,同樣和六大門派禮尚往來,兩頭不得罪,兩邊做好人。這種人,說難聽些是牆頭草,實則他是在為自己留退路。”


    黃玉郎若有所思地點頭道:“說到底,陸庭湘自知無力相爭,因此便坐山觀虎鬥。至於他究竟與誰親近,則要看明年的武林大會,我們與金劍塢到底誰能更勝一籌?”


    “強者永遠不缺擁躉,隻有弱者才會博取同情。”洛天瑾輕笑道,“即便我們今天費盡心機地拉攏陸庭湘,他日一旦有變,第一個跳出來反咬我們一口的,一定也是此人。因此,對江南陸府的計策,不是去接近他,而是等他來主動接近我們。這一節,金複羽同樣看的真切。因此,這段時間金複羽與青城、峨眉來往頻繁,但卻對江南陸府不瘟不火,其中深意,正是如此。”


    洛天瑾所言至情至理,分析頭頭是道,很快得到眾人的一致讚同。


    片刻之後,狄陌的聲音壓下眾人的喧嘩,道:“既然江南陸府已有對策,那湘西騰族我們又該如何?”


    聞言,滿臉自信的洛天瑾不知為何,突然神情一僵,隨之頗為不耐地敷衍道:“此事容我三思,日後再議。”


    聽其語氣,看其表情,似乎不願在湘西騰族的問題上多做糾纏。在座之人皆是聰明之輩,因此也沒人在這個節骨眼上去觸洛天瑾的黴頭。


    “若非數日前,蒙古人與龍象山聯手來此大鬧一場,有件大事我險些疏忽。”洛天瑾見眾人麵露古怪,匆忙將話鋒一轉,道,“明年的武林大會,並非隻有名門正派可以參加,江湖異教亦可出手爭奪。”


    “難道府主懷疑顏無極想借龍象山之手……插足中原武林?”鄧泉驚呼道。


    “這難道不是一個千載難逢的絕佳機會嗎?”洛天瑾反問道,“之前顏無極剛柔並濟,軟硬兼施,目的就是拉攏中原各派歸順蒙古朝廷,結果卻铩羽而歸,落寞收場。如今,武林大會召開在即,隻要能奪得武林盟主,便能一統中原各派。我若是顏無極,斷不會放過這次絕佳的機會。”


    “細細想來,府主所言的確極有可能。”慕容白沉吟道,“顏無極是蒙古人,自然不能參加,但龍象山卻是中原門派,傳聞其聖主武功蓋世,深不可測,若能請他出山相助,的確有機會和府主一爭高下。”


    慕容白此言宛若當頭一棒,令眾人的心瞬間沉到穀底。


    “武林大會真是越來越熱鬧。”黃玉郎冷笑道,“這件事也變的越來越有意思。”


    柳尋衣若有所思地追問道:“府主見微知著,觸類旁通,看破蒙古人和龍象山的詭計,因此聯想到天山玉龍宮……或許也有爭主之心?”


    “莫要忘了,玉龍宮主任無涯,畢生所願便是入主中原,一統江湖。”洛天瑾哼笑道,“如此天賜良機,他豈能視而不見?”


    洛鴻軒滿眼憂慮,惆悵道:“本以為明年的武林大會,隻是爹和金複羽之間的角逐,如今竟又冒出龍象山聖主和玉龍宮宮主。照此下去,後麵不知還會冒出多少阻礙?倘若四大異教皆有爭主之心,我們又該如何應對?”


    “絕情穀之事,我自會處理,爾等不必擔心。”洛天瑾語氣複雜地說道,“至於桃花劍島,早年禍亂武林,已成江湖公敵,並且立下誓約,永不踏入中土半步。縱使他們有複辟之心,可隻憑桃花劍島一派,怕也掀不起什麽風浪。”


    聞言,柳尋衣的心登時一沉。他猛然回憶起,昔日在臨安城郊,桃花劍島弟子丁輕鴻曾追殺過洛凝語和林方大,而最令其擔憂的是,丁輕鴻的幕後主使……竟是西府。


    洛天瑾所言不錯,隻憑桃花劍島的確難以掀起什麽風浪,但若是得到西府在暗中支持,那結果自然是另一番景象。


    隻不過,這些隻是柳尋衣腦海中閃過的一個念頭,轉瞬即逝。更何況,柳尋衣絕不能在洛天瑾麵前,表露太多有關東、西二府的消息,以免引起不必要的懷疑。


    本以為通過武林大會,可以終止群雄割據的混亂局麵。卻不料,眼下的局勢,變的愈發撲朔迷離。


    這場混戰,即便是洛天瑾這般大人物,都要小心謹慎,步步為營,更何況柳尋衣這種勢單力薄的小角色?


    潛入江湖已一年有餘,柳尋衣本以為通過自己的努力,距完成朝廷的任務越來越近。時至今日,他才赫然發現,自己距真正的目標,仍相差甚遠,不知幾何?


    “既然府主懷疑任無涯有爭主之心,那我們為何還要派人去天山玉龍宮?”


    黃玉郎的聲音悄然響起,在打破堂中沉寂的同時,也打斷了柳尋衣混亂的思緒。


    “任無涯是隻耐得住性子的老狐狸,他能在西域天山隱忍數十年而不動,足見其性情之謹慎,遠非常人想象。”洛天瑾道,“他雖心懷大誌,但並不急於求成,更不會因為急功近利而犯下過錯。恰恰相反,他會抓準時機,穩紮穩打。事緩則圓的道理,他已然運用的如火純情。因此,對付這種人,我們更要加倍小心,既要用之,也要防之。”


    “府主的意思是……任無涯雖然想利用武林大會的機會入主中原,卻未必是衝著武林盟主的寶座來的?”柳尋衣若有所思地揣度道。


    洛天瑾諱莫如深地笑道:“依規矩,武林大會三年一屆。任無涯等這個機會,已經等了幾十年,再等三年又有何妨?他可以將自己的計策分為兩步,爭奪武林盟主是第二步,至於第一步……”


    “先將玉龍宮的勢力延伸至中原。”柳尋衣幡然醒悟,迅速接話道,“任無涯的真正心思是借此機會,讓玉龍宮在中原立足。”


    “厲兵秣馬,徐圖進取。”慕容白神情凝重地點頭道,“眼下,玉龍宮被視為武林異教,難以名正言順地進入中原。一旦被任無涯抓住時機,替自己洗白,那麽下屆武林大會,他便有機會一舉奪魁,終而實現一統江湖的夙願。”


    此言一出,在座之人無不臉色大變,滿心駭然,驚訝的久久說不出話來。


    見狀,洛天瑾的神情驀然一變,嘴角悄然揚起一抹陰冷的笑意。


    “明知任無涯心懷不軌,但眼下卻又不得不與之親近,因為我們不動,已有別人開始蠢蠢欲動。”洛天瑾將謝玄的密信高高舉起,似笑非笑地說道,“看似引狼入室,實則是引狼鬥虎。任無涯無疑是一匹惡狼,如今我和金複羽,都想將對方當成與狼相鬥的另一隻猛虎,笑看虎狼相爭,兩敗俱傷,自己則作壁上觀,盡收漁利。這是賢王府和金劍塢第一次正麵較量,事關生死存亡,決不能掉以輕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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