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洛天瑾一反常態,竟將道義、規矩,甚至體麵統統棄之不顧。眼空一世,目無餘子,與昔日的北賢王相比,簡直判若兩人。


    “洛府主,此事……”


    “玄明方丈不必多言!”不等玄明開口勸慰,洛天瑾突然大手一揮,直截了當地說道,“今天已不再是少林與秦家的私怨,洛某要做的事,自有分寸!”


    麵對態度冷傲,一意孤行的洛天瑾,玄明等人不禁麵麵相覷,紛紛輕歎一聲,但卻誰也未再多言。


    “你們還傻站在那兒作甚?難道要等我親自出手不成!”


    洛天瑾一聲喝令,直嚇的鄧長川、黃玉郎、慕容白三人臉色驟變,轉而眼神一狠,先後飛身而出,不再有一句廢話,直撲唐阿富幾人而去。


    “這……”


    見狀,騰三石不禁麵露詫異之色,未等他詢問究竟,金複羽卻搶先說道:“騰族長稍安勿躁,且看洛天瑾的葫蘆裏究竟賣的是什麽藥?”


    說罷,金複羽朝武場中的冷依依、唐鈺、司空竹、秦天九四人輕輕揮手,示意他們暫且退下,不必摻和這場混戰。


    場中,唐阿富萬沒料到,賢王府的人竟會毫無預兆地突然出手,麵對閃電而至的一杆銀槍,登時眼神一變,迅速挑劍抵擋。


    伴隨著“鏗鏗蹡蹡”一連串密如急雨的打鬥聲,電光火石之間,唐阿富已和呼嘯而至的慕容白戰成一團,再也無暇理會胡震三人。


    “府主,不可一錯再錯!”


    突如其來的變故,令柳尋衣大驚失色。他拖著傷痕累累的身體,踉蹌著朝洛天瑾走去,急聲哀求道:“府主,唐阿富與桃花婆婆是來替我們解圍的,不能殺……”


    麵對柳尋衣苦口婆心地勸阻,洛天瑾卻視若無睹,隻是頗為不耐地揮了揮手,狄陌會意,迅速將其攔下。


    趁慕容白牽製唐阿富的功夫,黃玉郎飛身來到胡震三人身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他們帶至場邊,交由賢王府弟子鉗製。


    至於‘俏八絕’,早已被鄧長川的一條長鞭死死纏住,根本無暇阻撓黃玉郎的動作。


    此刻,風無信、雨無雲、雷無引、電無明合力鏖戰鄧長川。


    山無棱、水無痕、花無果、葉無痕則小心保護著桃花婆婆和潘雨音,並迅速退到戰局之外。


    轉眼之間,原本和平的秦家武場,頓時激戰成一片膠著之勢。刀來劍往,槍閃鞭揚,打的好不熱鬧。


    唐阿富與慕容白的武功,互在伯仲之間,二人打的難舍難分,激戰數十回合卻遲遲不分勝負。


    不久之後,黃玉郎加入戰局,有他為慕容白掠陣,唐阿富頓感壓力倍增。


    “雪衣銀蛟”和“寒月君子”,皆是江湖中鼎鼎大名的絕頂高手。二人貴為賢王府七雄之列,論武功、論經驗、論心智,皆不比“無情劍客”遜色半分。


    慕容白的八荒六合槍,施展出來如龍似虎,迅猛淩厲,驚濤駭浪,延綿不絕。


    黃玉郎的寒月掌,更是內力深厚,寒意逼人,驚天徹底,蘊力無窮。


    雖然無情劍在唐阿富手中劍走龍蛇,行雲流水,但在六合槍和寒月掌相互交疊,咄咄相逼之下,仍顯幾分捉襟見肘,左支右絀,實在難以八麵玲瓏,上下兼顧。


    唐阿富單人獨劍,在慕容白、黃玉郎兩大高手的聯手圍攻下,很快落入下風,隱隱已有幾分敗退之意。


    另一側,隻憑風無信四人,實在難敵鄧長川的九節長鞭。


    四人被鄧長川左抻右拽,前後飄忽,在一輪快過一輪、一浪高過一浪的長鞭攻勢下,風無信四人莫說貼身反擊,就連全身而退都已成為迫在眉睫的難事。


    “你們不必管我!”


    見狀,桃花婆婆看在眼裏,急在心中。她急忙向山無棱四人催促道:“快去助他們一臂之力。為今之計,唯有布下七星劍陣,方能有一絲勝算。”


    “桃花婆婆,那你們……”


    “不必管我!”桃花婆婆當機立斷,急聲道,“我與雨音皆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他們斷不會為難我們?”


    聞言,山無棱四人不禁對視一眼,猶豫片刻,方才眼神一狠,隨後相繼點了點頭,轉而飛身而起,一起朝鄧長川撲去。


    “布陣!”


    風無信未有絲毫遲疑,猛然大喝一聲。八人迅速布下七星劍陣,將鄧長川死死圍困其中。


    見到這一幕,殷白眉的臉色悄然一變,緊接著眼中湧出一抹濃濃的狐疑之色。


    望著深陷於七星劍陣的鄧長川,洛天瑾眼中精光閃爍,原本輕鬆自信的眼神,不知不覺間變的有些凝重起來。


    此情此景,令觀戰眾人無不暗吃一驚,口中連連稱奇。


    單論武功,風無信八人加在一起,也絕非鄧長川一人之敵。然而,本來穩贏的局麵,此刻卻因為突如其來的一套劍陣,令乾坤逆轉,勝敗顛倒。


    此時,深陷陣中的鄧長川,已然看不到風輕雲淡的從容模樣,亦尋不到閑庭散步、貓戲老鼠的那份自信與愜意。反而被風無信八人打的節節敗退,手忙腳亂,須臾間身上竟平添出數道傷痕。


    “好厲害的陣法!”


    場邊,唐轅目光幽深地盯著千變萬化的七星劍陣,連連感慨道:“單論陣法,此陣比之少林的十八銅人陣,以及武當的太極八卦陣也不遑多讓。”


    “這套陣法……老夫總感覺有些眼熟,似乎曾在哪裏見過?”騰三石眉頭緊鎖,若有所思地喃喃自語。


    “怎麽?”陸庭湘笑問道,“難道湘西騰族與絕情穀結過梁子?我還以為絕情穀隻和賢王府作對,卻不料他們竟也招惹其他勢力?”


    “非也!”騰三石神情肅穆地搖頭道,“騰族與絕情穀一向井水不犯河水,多年來相安無事,素無仇怨。我熟悉的陣法並非來自絕情穀,而是……”


    “而是什麽?”秦明好奇地追問道。


    “昆侖山!”


    對麵,殷白眉越看越心驚,臉色也變的愈發精彩,詫異、錯愕、慍怒、懷疑……一張老臉上匯聚著千思萬緒,看上去十分古怪。


    昆侖派大長老常雲子同樣滿眼駭然,他將狐疑的目光投向殷白眉,低聲問道:“掌門,絕情穀的這套七星劍陣……你看著可有些眼熟?”


    “眼熟!很是眼熟!”殷白眉喃喃自語道。突然,他神色猛然一變,迅速看向常雲子,反問道:“怎麽?莫非你也看出什麽端倪?”


    “不錯!”常雲子神色凝重,緩緩點頭道,“實不相瞞,這套‘七星劍陣’,老朽越看越像是我們昆侖派的……‘北鬥陣法’。”


    “嘶!”


    此言一出,殷白眉登時倒吸一口涼氣。其實他早已有這種感覺,隻不過一直不敢承認,此刻被常雲子一語道破,心中更加篤定自己的揣測。


    霎時間,一股難以名狀的驚駭之感,悄然湧入殷白眉和常雲子的心底。


    殷白眉愁眉不展,滿臉陰鬱地遲疑道:“可他們怎會施展我昆侖派的陣法?難不成……有弟子擅自將陣法外傳?”


    “不可能!”常雲子搖頭道,“昆侖武學不得外傳,此乃金規鐵律。這套北鬥陣法更是要緊,門派中懂得這套陣法精髓的,絕不超過一手之數。除掌門和四位長老之外,其他弟子就算練過幾年,也能知曉一招半式而已,絕不可能洞悉全局,更不可能領悟陣法的精要。除非……”


    “除非什麽?”


    “除非所有練過這套陣法的弟子,合謀一起將陣法外泄。”常雲子凝聲道。


    “這絕不可能!”殷白眉篤定道,“依你所言,我昆侖弟子豈不全變成欺師滅祖的叛徒?”


    聞言,常雲子的臉色陡然一變,急忙賠罪道:“老朽失言,掌門勿怪!”


    “此事不可張揚。”殷白眉思量再三,語氣不善地說道,“待日後查明真相,再做商議!”


    “是!”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觀戰眾人心思各異,竊竊私語之時,場中勝負已漸漸有了分曉。


    最終,唐阿富不敵黃玉郎、慕容白聯手圍攻,負傷敗陣。


    另一方麵,鄧長川在七星劍陣中處處受限,步履維艱,眼看便要被風無信八人聯手擒下。


    關鍵時刻,洛天瑾竟親自出手。


    其身形如鬼魅般憑空消失在柳尋衣麵前,眨眼之間又突然出現在鄧長川身旁。


    未等風無信八人麵露驚奇之色,洛天瑾陡然雙手一揚,左右出掌。頃刻間,兩股迅猛而浩瀚的恐怖勁氣,順勢橫掃而出,直撲風無信八人而去。


    風無信八人為求自保,隻能各自收劍,紛紛閃退,誰也不敢與洛天瑾硬碰硬。


    緊接著,在眾人的一片驚呼聲中,七星劍陣瞬間瓦解。


    鄧長川趁機出手,長鞭飛舞,將猝不及防的風無信八人依次打翻在地。賢王府弟子伺機而動,迅速衝入武場,將八人全部擒下。


    轉瞬之間,風雲突變,武場中再度陷入一片死寂。


    眾人在驚訝於賢王府獨斷專行的同時,更被洛天瑾那深不可測的武功深深震撼。


    鄧長川已是一等一的高手,可他在七星劍陣中卻討不到半點好處。


    洛天瑾隻是風輕雲淡地出了一招,便將威力不俗的七星劍陣瞬間擊潰。


    二人之間的差距,宛若雲泥之別,又豈能不令人駭然?


    此時,洛天瑾對唐阿富等人憤憤不平的目光視而不見,隻是輕輕撣去衣袍上的塵埃,隨之負手而立,目無表情地凝視著神色複雜的桃花婆婆。


    “洛府主,我雖有二十多年不過問江湖之事,但‘北賢王’的大名卻也是如雷貫耳。”桃花婆婆麵無懼色,目光平和地直視著洛天瑾,不顧潘雨音的勸阻,幽幽說道,“素聞北賢王深明大義,恩怨分明,是中原武林中首屈一指的大英雄,真豪傑。但今日一見,卻我倍感失望。然而,看你的模樣又不像是沽名釣譽之輩,黑白不分之徒。隻不知,究竟是過去的你浪得虛名?還是今日的你……一反常態?”


    “此話何意?洛某聽不明白!”


    此刻,洛天瑾心亂如麻,但表麵上卻佯裝出波瀾不驚的淡定模樣。


    “你千方百計地想堵住我們的嘴,不讓我們說出幕後真凶究竟是誰,到底意欲何為?”桃花婆婆直言不諱地質問道,“哼!你雖能堵住我們的嘴,但卻堵不住惶惶難測的人心。今天在場的都是聰明人,你若心存險惡,他們一眼便知!”


    聞言,金複羽突然眉頭一挑,似笑非笑地問道:“洛府主,不知桃花婆婆所言是不是真的?今日你不問青紅皂白,獨斷獨行,剛愎自用,的確……有些古怪。莫非……”


    言至於此,金複羽眼中悄然閃過一抹狡黠之色,繼而在眾人好奇而狐疑的目光下,金複羽微微一笑,故作惋惜地說道:“莫非你與這幕後之人有什麽勾結?因此才會一而再、再而三地替他們遮醜掩飾?”


    “嘶!”此話一出,瞬間招至一片嘩然。


    此時,金複羽已猜出幾分緣由,但他明知故問,正是想借機將洛天瑾與“奸賊”綁在一起,讓武林群雄認定洛天瑾與賊人是一丘之貉。讓大名鼎鼎的北賢王,從此背上圖謀不軌,禍亂武林的罵名,永世不得翻身。


    金複羽深知紙包裏不住火,真相遲早要大白於天下。


    玄明目光複雜地望向洛天瑾,遲疑道:“洛施主,此奸賊殺害我少林十一位僧人,還設計殘殺諸多武林同道,乃江湖巨患。你若知曉這一切是何人所為,斷不能為其遮掩。”


    “不錯!”左弘軒附和道,“洛府主,我等與你相交多年,深知你心思縝密,光明磊落,絕不會做出今日這般古怪的舉動。一切莫非真如金塢主所言……另有隱情?”


    “還盼洛府主直言相告!”唐轅見縫插針,隨聲起哄。


    “這……”


    被眾人咄咄相逼,洛天瑾不禁麵露難色。一時間心頭百感交集,左右為難,眼神更是說不出的糾結。


    “此事確有隱情!但並非洛府主的錯,而是在下的錯!”


    突然,一道爽朗的笑聲自武場外傳來,令喧嘩的場麵頓時安靜下來。


    緊接著,春風得意的沈東善,在一眾護衛的陪同下,緩緩出現在眾人麵前。然而,此刻跟在沈東善身旁的,還有一位神色匆忙,滿眼忐忑的年輕女子。


    此女,正是讓洛天瑾畏首畏尾,一反常態的寶貝女兒,洛凝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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