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慈很快將一碗白粥端了過來,在湯勺裏吹成溫熱,小口喂著何易。


    這讓何易感覺十分的不自在。


    本想自己起身來吃,可現在體虛氣弱,全身上下出了一張嘴巴之外,沒有一處可以動的地方,且隨時都有暈厥過去的可能。


    無奈之下,他也隻能任憑鍾慈擺布了......


    “對了,我昏迷時,脖子上顆珠子可有什麽異動嗎?”何易艱難的咽下一口米粥,含糊不清的說道。


    溫熱的流食滋潤著幹涸的喉嚨,那感覺就如同旱地久逢甘霖,說不出的舒適暢快。


    他忽地想起在崖洞中,那個洪陵的身上也有一層與他一樣的怖煞之氣環繞,並且想要奪舍於洪陵。


    看樣子,這冥丹中的惡鬼,也有著與雪鬼同樣的能力。


    可以釋放倀鬼,控製人身。


    若是如此,那日後就更要小心謹慎了,絕對不能讓怖煞之氣再次外泄。


    “有!”鍾慈肯定的點了點頭,待何易吃完,便將空碗置於旁側,說道:“昨天夜裏,這黑珠上鬼氣騰騰,似乎要趁機出來,但另外一顆紅珠卻是自發與其對抗。隻是,這紅珠上的殺氣明顯要弱上很多,我連續用了三道鎮鬼符協助這顆紅珠,才勉強將黑珠壓製下去。”


    頓了頓,她又道:“你乃是一城之守官,還是早點將這邪物扔掉比較好,否則那一城百姓,可就要遭大難了。”


    郡城之中人群密集,冥丹內的煞氣一旦控製不住爆發開來,後果難以想象。


    “仍不得。”何易搖了搖頭,虛弱的說道。


    這件事情他不是沒有考慮過,而是麵對冥丹中的那頭惡鬼,不能躲,隻能徹底消滅,才能永絕後患。


    現在,他將冥丹佩戴在自己身上,倒還能憑借舍骨的力量將其牢牢壓製住,若是扔了,隻怕不久之後,就會有一頭比雪鬼還要強大數百倍數千倍的煞鬼出現,為禍人間。


    “對了,那練氣宗的競寶大會......還有幾日開始?”何易岔開話題。


    “幾日?後天就是了啊。”鍾慈莫名奇妙的看了何易一眼,問道:“怎麽?你都變成這個樣子了,還想著去練氣宗參加競寶大會啊?也不怕死在半山腰上......算了,你再休息一會吧,等我收拾好馬車便送你回斛陽,至於練氣宗,我自己去就是了。”


    她拍了拍何易的手,丟過去一個“放心”的眼神。


    “不可!”何易心中一驚,也不知從哪裏來的力量,身體驟地騰起半尺,又重重砸下:“你答應我!一定要按照期限將我帶上練氣宗......咳咳,咳咳咳......”


    些許震動,牽動何易體內的傷勢,險些便又暈厥過去。


    舍骨與他的血脈相連,清醒時,舍骨為全盛,可以完全壓下冥丹中的惡鬼,但若處於昏迷狀態,舍骨便不是冥丹的對手了。


    方才鍾慈也說了,她連續用了三道鎮鬼符配合舍骨,才勉強將冥丹壓製下去,若是回了斛陽城,那還不得出大事!


    鍾慈急了,連忙扶著何易躺下,嗔怪道:“你這人,怎麽如此倔!都這個樣子了,必須要靜養才是!”


    “不行!”何易一隻手緊緊抓著鍾慈的手臂,厲聲道:“答應我,就算我死了,也要將我的屍體帶入練氣宗!一定要


    答應我!咳咳咳......咳咳咳......”


    受到情緒的影響,何易開始劇烈的咳嗽起來,一口淤血噴在床被之上,染紅一片。


    鍾慈心下慌張,擔心何易的安危,連忙應道:“好好好,你別再亂動了,快躺下休息,我答應你便是了。不過,我還要先回一趟斛陽,找我二叔和鍾閔......”


    她話沒說完,何易也隻聽了前半句,便又兩眼一閉,昏迷了過去......


    “你這家夥......”


    鍾慈神色複雜,輕輕歎了口氣。


    ............


    有了馬車代步,行路的速度便快了許多,至黃昏前夕,鍾慈已經駕著馬車來到了斛陽城外。


    經過數日的安置,流民的數量已經減少了許多,但還有不少患有風寒的人,被安置在外麵臨時搭建的棚舍內接受治療。


    為了一家生計,絕大部分的男人都接受了斛陽城的招募,進入軍營,成為了一支規模不小的預備軍。


    另外,公良雎派去眾多人手,又配了監軍與工匠,讓與餘下的百姓一起去西南十裏外的荒地開墾,打算建造一座新的小鎮,以供流民重新安家。


    一切都在井然有序的進行著。


    鍾慈駕車進入城中,一路馬蹄不斷,待行至一間醫館門前,便飛身下馬,急匆匆衝了進去。


    “大夫!大夫!這裏有病人急需醫治!”鍾慈害怕何易有什麽閃失,也顧不上那麽多禮節了,略掃了一眼前堂幾名抓藥的學徒,便大步流星,直奔後堂而去,險些將幾名路過的病人撞到。


    如此冒冒失失,也惹得周圍一陣謾罵。


    “誒!你這家夥想幹什麽!我家師傅正在後堂替病人療傷,不得打擾!若要治病,先排隊去!”


    “醫館重地,豈能隨便闖入?趕快出去!否則我們就要報官了!”


    “......”


    見有外人蠻橫闖入,兩名學徒連忙將鍾慈攔下,厲聲喝斥著。


    由於大量的流民湧入,導致城中患風寒者極多,醫館人滿為患。他們本就忙的不可開交,見有人欲要鬧事,肯定不會給出什麽好臉色。


    “一邊抓藥去,本姑娘沒工夫搭理你們!快讓大夫出來!”


    他們急,鍾慈更急。


    鍾家一直以來都隱居於世外,而鍾慈真正介入世俗之內的時間更是不長,還不懂得多少人情世故。


    那火藥似的脾氣一上來,管你如何如何,說要醫師出來,立刻便要見到,否則肯定不會罷休。


    在兩名學徒的攔截之下,她又強行疾走了一段距離,至那後堂門口,卻見一名醫師打扮的中年人,正與一位文士模樣的人坐於院中,閑談飲茶,聊的正歡。


    哪裏是在替人療傷?


    院中的兩人也聽到了前堂的吵鬧聲,卻是一怔,尤其那名文士,更是顯露出一副不悅之色。


    “賤民!敢擅闖民宅,不怕官府將你抓起來嗎?”那文士說著,便做出一副倨傲的模樣,他看鍾慈麵上染塵,衣衫襤褸,與外麵那些流民並無兩樣,便更顯輕視。


    “老娘懶得你!”鍾慈瞪了那文士一眼,徑直走向另外那位中年醫師,催促道:“跟我走!去給傷者治療,否則我便砸了你這醫館!”


    若換成平時,有人膽敢帶個“賤”字辱罵與她,鍾慈定然一巴掌抽過去,以示懲戒,可現在救人要緊,卻也顧不了那麽多了。


    何易仍舊躺在馬車上昏迷著,若是有個什麽閃失,她恐怕一輩子都無法原諒自己。


    “誒?你這人凡事總要有個先來後到不是?容我先給這位李大人醫治,你先去外麵候著!”那醫師欲要發作,但見鍾慈是個女子,而且姿色姣好,有一股巾幗英氣,便強忍下了七分怒意。


    眼睛一轉,卻又看見鍾慈那截破爛的衣袖之下,玉白肌膚上點綴著的一抹淡淡的守宮紅砂,遂想起身旁這位大人剛才拜托自己的事情,便說道:“當然了,你若是自己去求這位李大人,那就另當別論了......”


    說著,他便朝著那位李大人點了點頭,後者眼前頓時一亮,目光落在鍾慈身上,越看越是滿意。


    雖然身子看上去髒兮兮的,但些許塵埃,卻是遮蔽不住那張美豔的臉龐。


    鍾慈眉頭輕皺,本想著強行將這醫師押出去為何易看病,卻又擔心惹怒對方之後,不去用心治療,便強忍著心中的急怒,轉頭看向那李大人,疑惑道:“你是病人?”


    鍾慈雖然不會看病,但這李大人麵相紅潤,氣色也是上佳,根本看不出一點患病的樣子。


    “沒錯,本大人正是這間醫館的病人。”


    那李大人特意將“大人”這兩個字咬的重了些,而後溫言溫語的說道:“不知這位姑娘是要給誰看病?父母老人?還是兄弟姐妹?若是缺少銀子,本官可以出麵,讓孫大夫為你免去治療費用。”


    李大人顯得極為自信。


    想要馴服些許流民,那自然是再簡單不過的事情了,隻要略做施舍,保管叫他們感恩戴德,甚至......


    “廢什麽話!銀子我自己會付,用不著你假惺惺!”鍾慈擺了擺手,聽著這李大人七嘴八舌扯著其他事情,心下煩躁不已,直接打斷道:“我看你們剛才談的正歡,可是已經治好了?”


    “這......”孫醫師與那李大人皆是一怔。


    什麽情況?流民居然會不要施舍?


    “若是治好了,就趕快跟我走吧!傷者就在門外的馬車上。”見那二人不答話,鍾慈再次催促了一句,便轉身往外麵走去。


    她要去拿劍。


    若這二人再敢磨磨唧唧的推三阻四,便直接用劍架在他們脖子上,不治也得治。


    “等一下!”


    便在這時,那李大人忽地攔在鍾慈身前,說道:“這就讓孫大夫去為傷者治療,不過,本官還有些事情,需要找姑娘商議一下。”


    鍾慈警惕道:“你有什麽事?”


    李大人左右看了看,低聲道:“此處人多眼雜,又涉及怪力亂神之事,不方麵說,還請姑娘與我進屋相談吧。”


    他一邊說著,與那孫醫師使了個眼色,後者心領神會,連忙說道:“好好好,我這就去替外麵馬車上的人治療,你們慢慢相談。”


    言罷,便是會心一笑,將後堂的院門關死,眼中有著一種莫名的神采......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攻仙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同袍相依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同袍相依並收藏攻仙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