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究竟是什麽人!如何會......”


    那軍師聽何易說出了他手中短弓的名字,以及他原本所屬的國度,手上的動作有著一瞬間的停頓。


    他本可趁著何易被爆炸震的後退的功夫,再次向何易射出一顆彈丸,但不知為何,那軍師卻將原本拉開的弓弦縮了回去。


    他就那樣一動不動的站在原地,隱藏在陰影中的眼睛停留在何易的臉上,像是在思索。


    他還想再問些什麽,但此刻的何易已然朝著他再次斬出一劍。


    不得已,那軍師隻得再次拉開弓弦,匆忙間射出一顆火藥彈丸。


    嘭!


    疾行中的何易快速側身閃過,彈丸擊在他身後的一堵泥牆之上,橘色的火焰瞬間在牆體上轟炸出一個巨大的裂洞。


    “周國已經滅亡了近二十年!二郎連珠神彈弓也是在那時剛剛研製完成,除了最後一戰之外,還從未在世人麵前出現過!你又是如何知道這彈弓的名字的!”趁著何易躲避彈丸的空檔,那軍師再次質問。


    他的表情十分的奇怪,眼神中帶有幾分疑惑,幾分期冀,像是在懷念某時某事。


    “說!”


    見何易閉口不答,那軍師的聲音也開始多出幾分狠戾,連續射出七八顆彈丸,在何易周圍引起一連串的劇烈爆炸。


    大寨內處忽地一片燈火通明,隱隱有著說話與腳步的聲音,顯然是這一連串的爆炸聲驚動了留守的其餘寨軍。


    一旦他們圍攻過來,恐怕難再脫身。


    見狀,何易便也不再留手,引動破字符的威力。


    “去陰曹地府問閻王爺吧!”


    “破!”


    金色的斬魔劍在這昏暗的營地中散發出一抹耀眼的光芒,他憑空向前斬出一劍,猶如實質的金色劍氣噴湧而出,所過之處,一切實物盡皆被這道劍氣一分為二,斷麵處平滑如鏡。


    這一刻,時間似乎停止了。


    至此,那軍師本人的樣貌,也終於在金色的光芒之下顯現出來。


    白衣肅穆,綸巾深沉,儀容有度。


    麵對襲來的淩冽劍氣,他似乎沒有任何想要躲閃的意思,反而是緊緊捏著拳頭,發出一聲長歎。


    眉宇間幾許陰鬱,似有萬般心事。


    “保護軍師大人!”


    身後,那幾名黎戎寨軍飛撲而來,其中一人猛地將軍師撲到在地,金色的劍氣貼著他二人的身子掠奪,隻將一截衣角斬落,隨風遠去。


    另外的幾名寨軍瘋狂的朝著何易進攻而去,或持刀槍,或持劍盾,攻勢甚猛。


    這些寨軍原本並沒有多大的能力,可眼睜睜看著自家的軍師遭受危機,竟然迸發出了十分強大的爆發力。


    何易被之前連續擋下數顆火藥彈丸,雙臂被劇烈的爆炸震的麻木不堪,使不上力,現在又被那幾名寨軍包圍,頓時陷入苦戰之中。


    “前麵的!發生了什麽事?”


    不遠處,更多的黎戎寨軍迅速趕來,約有數十人。


    何易暗自焦急,他一邊戰鬥,又要一邊防備旁側的軍師以彈弓偷襲,根本無法專心應戰。


    這般過了數招,卻是突圍不得。


    他以眼角處的餘光瞟向大寨更深處,略作思忖,便虛晃了一招,而後將脖子上懸掛的先祖舍骨取了下來。


    “殺!”


    一時間,紅芒大盛!


    小小的舍骨之內,似有千軍殺喊,萬馬衝鋒之聲。


    受這股磅礴殺氣的影響,那幾名黎戎寨軍瞬間陷入無盡的幻覺之中,目光驚恐,渾身戰栗的逃向四處。


    趁此機會,何易一躍而起,再次朝那軍師衝去。


    但這次,他並沒有發起攻擊,而是出腳輕輕點在那軍師的肩頭,以此借力,猛地向後方的黑暗中躍去。


    片刻後,那幾名黎戎寨軍從恐懼之中回過神來,望向四周,卻早已不見了何易的人影。


    “軍師,可否下令搜查?”一名寨軍問道,聲音中帶著些許顫抖,顯然還沒有完全從恐懼中逃離出來。


    “不可,那人或許是平原縣派來的刺客,想趁著大軍齊出,寨內空虛之時,暗殺各位當家————此乃釜底抽薪之計。若我猜的不錯,此時的大寨之內應該還有其他的刺客。”軍師搖著頭說道:“你們快去通報各位當家的,讓他們千萬警惕,若沒什麽大事,千萬不要走出房間!”


    “是!”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所有人都顯得十分緊張。尤其是剛剛何易所用的那一式鋒利無比,無堅不摧的劍氣,著實讓他們心中震驚。


    倘若進入大寨的奸細不止一個,那可真就危險了,隻能將現有兵力集中在一起,以防止隨時可能出現的刺殺。


    “......”


    等那幾人走後,軍師忽地回頭,望向何易消失的方向,目光灼灼。


    ............


    何易借著夜色的掩飾,在躲過兩班巡視的寨軍之後,順利進入大寨後山。


    那家夥是在故意留手?還是另有所圖?


    回想起之前戰鬥的情況,何易越發覺得那軍師是故意要放自己走的。


    尤其是在最後,自己被黎戎寨軍圍攻的那一小段時間裏,對方至少有三次機會能夠以連珠彈弓偷襲自己,但他卻沒有選擇出手。


    而且,他現在同樣沒有選擇追擊。


    太蹊蹺了。


    何易手中的舍骨雖然能夠嚇退那些寨軍,但卻無法長時間使用,否則還是會遭到冥丹反噬,這也是何易為什麽選擇遁走的原因。


    他不知道舍骨的效果到底能持續多久,也說不清離開了舍骨鎮壓的冥丹,多久才會開始作祟。


    之前在雪原的時候,雖然借用冥火業障的力量重創了冥丹中的惡鬼,但終究是無法將其消滅。


    還有破字符。


    引發的劍氣雖然厲害,但對於精、氣、神的消耗實在過於龐大。


    何易數日未曾好好休息,本就疲憊不已,剛剛發出的一道劍氣,還未傷敵,自己就差點暈厥過去。


    “等此事過後,說什麽也要好好休息休息......”何易喘著粗氣,盡量放低腳下發出的聲音。


    他不知道通往黎戎寨後山的小路在什麽地方,隻能以蠻力攀爬山峰。


    好在,黎戎寨的後山並不算太高,借著微微月光,何易很快便攀上了山頂,並成功尋找到了黎戎寨的軍械庫。


    而何易此行的最終目的,也是為了這座軍械庫而來。


    庫房大約有六七間,門窗緊鎖,何易在這附近轉了一圈,又在軍械庫後方不遠的地方發現了一處專門用來屯放糧草的糧洞,這可以說是意外收獲了。


    倘若能將這糧洞一並毀掉,不出半月,這黎戎寨就算不打,也必定會不攻自破。


    事不宜遲,何易開始放火,連帶著後方的糧洞,也一並引燃。


    冬季的氣候異常幹燥,火勢很快蔓延開來,何易攀上山頭,居高臨下望著彌漫的大火,以及緊接著趕來救火,亂成一片的寨軍,麵色越發凜然。


    這也算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山寨失火的消息,相信很快就會傳到攻城軍的耳朵裏。


    到那個時候,平原久攻不下,賴以生存的大寨又有危機,他們必然會選擇撤軍回防。


    到那個時候,沒有了兵甲與糧草作為支撐,黎戎寨便無法再次出兵攻城。


    所以,平原隻要再堅守一天,等斛陽城的援軍到來之時,就是這黎戎寨的滅亡之日。


    “平原之圍,總算是解開了。”何易自語道。


    但他的心情卻一點都沒有好轉,甚至,變得更加沉重。


    這黎戎寨,說是山野賊寇,都是好聽的。若究其本質,膽敢私自聚集人馬進攻朝廷管轄內的城池,這已是圖謀反叛之舉。


    也就是反賊!


    反賊啊!


    何易又想起在進入黎戎大寨之前,那幾名黑衣人所說出的話。


    不是上位者為私欲為野心而反,而是下位者為口腹為生存而反。


    這真的是一個很不好的開端,昭示著諾大一個王朝,即將迎來最為嚴酷的時候...


    何易真的很希望那一天永遠不要到來,否則九州迸裂,浮屍遍野......絕路之上,自己又該如何選擇?


    無聲歎了口氣,何易快速向後退去,眨眼間沒入後方的山林中。


    ............


    後山的火越燒越旺,滾滾黑煙遮天蔽日,比這夜色都要濃鬱幾分,火光熊熊,好不灼人。


    最要命的是,這附近並無水源,距離黎戎寨最近的溪流,也在一裏之外,一時半會根本無法運送過來。所以,他們也就隻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兵甲糧草一點一點被燒盡。


    這種無奈與絕望的感覺,正與當日平原縣的軍械庫被燒時,平原守軍的感覺一模一樣。


    “公良雎!”黎戎寨的大當家臉色陰厲,喘氣的時候臉上的刀疤如同一條蠕動著的醜陋的蜈蚣。


    他指著那位白衣軍師的鼻子怒吼道:“剛才有奸細出現,誰讓你將人放跑的?啊?誰讓你私自下令原地戒備的?保護?老子用得著你們這群廢物保護嗎?現在倒好!糧草燒了!兵甲毀了!全他媽被燒了————廢物!一幫廢物!”


    哐啷一聲,那大當家將手中的木桶扔在地上,一腳踢成了粉碎。


    “沒錯!公良雎,出了這樣的事,你難道不給我們一個說法嗎?”


    其餘幾位當家,也將臉轉到了軍師身上,目光裏滿是責備之色。


    任他們肆意的謾罵和質疑,那軍師卻是高昂著頭顱,鋼牙緊咬,一臉倔強之色。


    他承認是自己的判斷出了問題,但他並不認為自己的做法有錯。


    他不服。


    此時大寨內部的留守人員,僅有不到百人,而進入大寨的敵人數量,他們卻不曾知道,雖然隻遇到了一名,但若還有其他敵人溜進來呢?


    這並不是他多疑。


    而且,大寨之所以出現今夜這種情況,可以說完全是眼前這幾位當家的一手造成的。


    “大當家,今夜出兵之時,我可有提議留下五百人馬嚴守寨門,以防有變?————你說無妨,料那平原不敢有人來偷襲。”


    “三當家,當初建造軍械庫的時候,我可有提議選擇臨近水源的地方?————你說近水之地潮濕,怕生了鏽跡,處理起來麻煩。”


    “四當家,挖掘糧洞、囤積糧草的時候,我是否說過將其與軍械庫分開建造?————你說不用,放在一起方便。”


    那軍師放在背後的雙手,緊緊捏成拳頭。


    倘若在最初的時候,他們肯聽從自己的建議,又豈會出這種事?


    “混賬!你若是將那混入大寨奸細抓住了,能有這些事嗎?現在出事了,反倒來怪我們?”那大當家厲聲道:“以下犯上,該打!來人,把他給我轟出大寨!”


    “不用你們趕,我自己會走。也到了該離開的時候。”那軍師幽幽說道。


    在眾目睽睽之下,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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