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時辰前。


    “不好了,著火了!著火了!”


    平原縣內,一處房舍不知為何忽地燃燒了起來,火勢凶猛無比。


    這一夜裏,先是城外殺聲震天,此時縣內又無端起火,擾的百姓們人心惶惶,就怕有賊寇忽然攻入縣內,燒殺搶掠。


    畢竟,日前那征兵告示上說過,城外確實有著山賊流寇的存在。


    “讓開!都讓開!”


    一道黑影自旁側趕了過來,卻是一位黑衣蒙麵的男子,手持長劍,驅散了四周驚恐的百姓。


    而後,那人衝入了著火的院落,徑直奔向其中一間屋子。


    “你們怎麽回事!當家的讓你們暗殺平原縣的將領,怎麽還沒動手就被抓了?”這屋子裏五花大綁著數名黑衣男子,被束在刑架上,渾身上下到處都是鞭痕,皮開肉綻。


    這些人,便是被何易活捉的,偷偷混入城中的那幾人。


    被裴東一番嚴刑拷打之後,這些人便被扔在了這裏,整整兩日無人問津。


    無水無餐,被饑餓折磨了兩日,本就讓他們幾近崩潰。而此時,這間房屋又忽然著火,他們的手腳又都被捆著,根本無法離開,被陣陣煙氣熏的幾欲暈去。


    眼睜睜看著火焰距離他們越來越近,那種等待死亡的絕望,可真不是一般人能夠承受的。見有人過來,這幾個黑衣人便如抓住了最後的救命稻草一般,連連哭喊道:“是我等辦事不利,懇請大人救命啊!”


    火勢越來越大,要不了多久就要燒進這間屋子。黑衣人冷冷的看了他們一眼,卻是哼了一聲,道:“原本不想救你們,可目前人手不足,權且留你們一命,一會聽我指揮,突圍出城!”


    “是是是,大人若肯救下我們,必全力協助大人突圍!敢問大人您是...”


    “蘇虔。”黑衣人低聲說出一個名字。


    言罷,便用匕首割斷繩索,將這幾人放了下來。


    “原來是火燒軍械庫的蘇大人!這次若能攻下平原縣,蘇大人當居首功!”幾人聽到這個名字,頓時露出驚喜的神色。他們雖然不認得蘇虔的模樣,但卻知道蘇虔這個名字,並且知道蘇虔在很早以前就已經潛入平原縣了。


    既然是自己人,那他們就有救了。


    “屁話!我不居首功,難道要給你們?算了算了,閑話少說,今夜攻城不利,我們還是趁亂突圍吧!”那蘇虔搖了搖頭,逐一給這幾人鬆綁,而後帶著他們衝出火災現場,一同朝著城門的方向奔去。


    ......


    城門處的戰況正處於異常焦灼與激烈的狀態。


    就在剛才,一批又一批的黎戎寨軍,自城門上的缺口衝了進來,與城防軍廝殺在一起,刀光劍影,血色驚現。


    不久後,那塊缺口被清理了出來,交戰的雙方皆留下十幾具屍體,暫時分開。


    “跟我走。”


    趁此機會,隱藏在黑暗中的蘇虔,向身後的幾位黑衣人揮了揮手,找準機會,飛快的從城門的豁口處躥了出去。


    一路向外奔行了數裏,方才停下腳步,稍作整頓。


    “好了,原地歇歇吧,那些平原守軍人數不多,防守尚且乏力,應該不會派兵來追我們。”蘇虔喘著粗氣說道。片刻後,他又指著幾人身上的鞭傷,罵了一句:“沒骨氣的東西。”


    顯然,蘇虔在責怪這些人沒有抗住嚴刑拷問。


    幾人相互對視了一眼,其中一人說道:“蘇大人放心,在我們進入平原之前,軍師大人就已經讓我們對好了口供,以防萬一。所以我們之前所告訴他們的情報,都是假的!”


    “哦?”蘇虔目光一凜。


    不知怎地,他的手竟然在不知不覺間摸向了腰間的匕首。


    他掃了一眼身後幾人,做出一副極為不滿的說道:“不是我說你們,平原縣的軍械庫已被我一把火燒了個幹淨,你們要是能神不知鬼不覺的暗殺掉平原縣的將領,今夜必將能一舉拿下整個平原城,可是你們這幾個廢物,怎麽就被發現了呢?”


    其中一名黑衣人連忙說道:“我們是趁著一場爭執進城的,當時那種情況,根本不可能有人會發現我們,會不會是您那邊......”


    “混賬!若是我走漏了消息,那平原縣的人會讓我火燒軍械庫嗎?”蘇虔厲聲喝斥道。


    “不不不,小的不敢。”那人無比惶恐,連忙將頭低下,與其他幾人麵麵相覷,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回答蘇虔的問題,隻怕說錯了話,又要受到責罰。


    “依我看,你們這幾人中間,一定有內鬼!”蘇虔如刀一般的目光直視著他,悄悄將匕首取了出來,即刻伸手指向剛才說話的那人,冷聲道:“這個時候還不忘給我身上潑髒水,內鬼一定是你!”


    蘇虔將匕首前橫,搭在那人脖子前方,語氣中有種無可置疑的力量。


    “大人冤枉啊!我怎麽可能是內鬼?”那人惶惶恐恐,卻是撲通一聲,跪在蘇虔麵前。


    “怎麽就不可能是你?”蘇虔哼了一聲。


    “大人,大人!您有所不知,兩年前,那平原縣令為賄賂斛陽太守,便將我新婚的妻子抓走,當做禮物送去,自那日起,小的便發誓要與縣丞為敵!”那人跪在何易麵前,哭道:“奪妻之仇,奇恥大辱,小人這兩年來苦練暗殺之術,便是為了有朝一日能夠報仇!又怎麽會臨陣倒戈?”


    回想起往日往事舊仇,那人哽咽不已,悲痛萬分,不似作假。


    “竟還有此事?”


    蘇虔微微皺了皺眉頭,思忖片刻後,便又指向另外一人,道:“從離開平原始起,你這家夥便鬼鬼祟祟,既然不是他,那便一定是你!”


    “大人,不是我啊!小的原本是牛家村的村民,以采藥為生,去年年初時,家中孩子患了重病,小人冒死深入枯雪林采藥,偶然挖得一株罕見的救命靈草,隻恨小人嘴巴不嚴,說漏了消息,靈草也被官府的人搶去賄賂練氣宗,致使我家孩子不治而亡——小人與那官府勢不兩立,恨不得食其肉,飲其血!怎麽可能是內鬼?”


    他與先前那人一樣,撲通一聲跪在蘇虔麵前,回憶起往日舊事,恨的咬牙切齒。


    “......”


    蘇虔聽罷,心中頓時有些不是滋味。


    他原以為,這黎戎寨的人都是些該殺的惡徒賊寇,可在細問之下,又似乎並不是他想象中的那般糟糕。


    每個人,都有故事。


    想想也是,若非被逼無奈,誰會選擇落草為寇?


    輕聲歎了口氣,蘇虔繼續說道:“好,你們五人,我一人問你們一個問題,若答得上來,就證明你們是清白的,若答不上來,或者與其他四人答的不一樣,那必是內鬼不假——由你開始!”


    蘇虔指向最左邊的第一個人,道:“你來說說,咱們黎戎寨的具體位置,寨門朝向。”


    第一人連忙答道:“再往東,尋到一條小路,往前走七八裏,可以看到三座相連在一起的大山,那交界處所形成的山穀便是黎戎大營了,寨門朝西。”


    “不錯!”蘇虔點了點頭,問第二人:“如今大軍已出,還有多少人馬留守大寨?”


    第二人答道:“此次出征,已是山寨全部的兵馬了,留守山寨的,僅僅不到百人。”


    蘇虔再次點頭,問第三人:“你且說說,我是什麽身份?”


    第三人答道:“蘇大人您可真會說笑,您與軍師,可是咱們當家的左膀右臂,若不是有您二位協助,咱們黎戎寨怎會有今天的勢力?”


    蘇虔轉而問第四人:“你,我問你,寨中的軍械與儲備,情況如何?”


    第四人答道:“寨中有良馬五十匹,不過山地行路,馬匹無用,倒是刀槍箭弩儲備較多,都放在後山的地窖裏,旁側還有一處糧洞,小的沒有進去過,具體情況也不太清楚...”


    “好,你來最後一個問題。”蘇虔轉頭看向最後一人,道:“寨中布防情況如何?”


    第五人答道:“寨內處地隱秘,又三麵環山,所以並沒有什麽布防,僅在寨門處有兩個哨點...”


    五問,五答。


    在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之後,蘇虔便打算讓他們就此離去。


    但並不是回黎戎寨。


    “好了,你們幾人走吧。任務沒有完成,就算回去,也免不了殺頭之禍,聽我一句,離開黎戎寨,另尋他處安身吧。”蘇虔衝他們擺了擺手,低聲說道。


    “這......謝蘇大人指點。”幾人相互看了看左右,猶豫了片刻,便朝蘇虔拜了一拜,往另外的方向離去。


    他們心裏也明白,這次有過失在身,倘若攻下城池還好說,若攻打不下,他們絕對會成為眾矢之的。


    待這幾人走遠,蘇虔也緩緩將蒙在臉上的黑布扯下,露出一張略帶疲憊的臉。


    正是何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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