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朦朧,晏虞卻已經睜開了眼,眼中盡是清明。


    她偏過頭凝視睡在身側的顧君易,眸中是難以言明的複雜。


    他們兩個都在互相演戲、互相試探。


    顧君易確實會是個明君,因為他將一切都算計得太過精明,哪怕位低如她,都被安置在一張棋盤上。


    而偏偏她卻是個掌控欲、好勝心極強的人,妄圖染指成為又一個能夠操控棋盤的棋手進行博弈。


    她不會是虞姬,虞姬的心太小,隻裝得下項羽。而她野心勃勃,僅僅一個禦女裝不下她。


    他也不會是項羽,他不可能真正愛上一個人。心思太過深沉,算計太過精明。


    晏虞轉回頭,直直地望著籠罩在上頭的床幔。


    明眸漸漸闔上,她所要做的,就是一步一步往上爬,將所有阻擋在她麵前的人統統掃除。


    半晌過後……


    似乎正在沉睡的顧君易竟也睜開了眼睛,嘴角勾起了一個弧度。


    難得有一個有趣的人兒,野心太大,希望她的手段、心思也如同她的野心那般。


    高處不勝寒,他已經孤寂太久了。


    好久都找不到一個能夠棋逢對手的人,所以如今才會如今寵愛晏虞。


    隻希望她能夠成長到他所希望的程度。


    ……


    天色漸漸亮了。


    “主子,該起了。”


    晏虞這才又睜開了眼,隨後起身盤坐在床榻上,開口問道:“皇上已經走了?”


    “是,已經去上朝了。”


    “嗯。”晏虞應了一句之後,陷入沉思。


    她皺緊了眉,還是位分太低,能做的事太少。


    “等會兒用過早膳之後,你與本主一起去洛陽宮看看寒小儀。對了,順帶帶上一份賀禮,恭賀她懷上龍嗣。”晏虞總歸是要去看上一看,才能夠放心。


    “是。”


    ……


    洛陽宮椒風殿


    “主子,晏禦女來了。”一旁的宮人小聲說道。


    寒小儀恍若未聞,撚起一對紅珊瑚耳墜在耳朵上比了比,隨後笑開:“這對不錯,替本主戴上。”


    然而侍奉她許久的宮女珍珠都有些弄不懂她的心思,既投靠了翊妃,又為什麽對同樣是翊妃麾下的晏禦女這般冷淡對待。更何況主子原本就是因為晏禦女,所以才投靠翊妃的。


    “主子,您真的不先讓她進來嗎?”珍珠詢問道。


    寒小儀不以為然:“讓她等著,又有什麽大不了的?”


    “……是。”


    晏虞與翠竹在殿門口等了好一會兒。


    “主子,這寒小儀……”翠竹有些弄不明白。


    晏虞暼了她一眼,隨後收回目光,神色語氣皆是鎮定:“昭妃可是讓本主跪了兩個時辰,而她不過是讓本主等一會兒,沒什麽好說的。”


    她一向是最不動聲色的,所以反擊的時候也是最狠的。


    不過如今她有些捉摸不透這寒小儀的心思。


    也或許寒小儀就是為了讓她捉摸不透,所以才這麽做的吧。


    寒小儀總算是穿戴完了,才施施然開口:“讓她進來吧。”


    “是。”珍珠領命走出殿去。


    之後便帶著晏虞二人進殿,而寒小儀自她一進殿就在暗中觀察她。即便是在殿門外等了這麽久,也是不驕不躁,果然不是個簡單的。


    “妾參見寒小儀。”晏虞禮數妥當。


    寒小儀含笑看她,目光如炬:“嗯,起來吧。”


    晏虞施施然起了身,對上她的目光,眸光不由得幽暗起來。


    她心中開始腹誹,這寒小儀也不知道打的什麽主意。


    “坐吧,不必拘禮。”寒小儀指著下首,向她示意。


    “是。”晏虞腳步穩當,端坐在椅子上,倒顯得有幾分閑適。


    “小儀有喜,妾想著也該來恭賀一下。又可惜妾那兒的東西大多入不了小儀的眼,故而琢磨了好久,這才挑了一件能入得了您的眼的禮物。”晏虞示意翠竹將東西奉上。


    是一座中規中矩的送子觀音。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晏虞也並沒有說錯。皇上禦賜的東西,以及其他後宮嬪妃賜的都不會隨意拿出去送人或者販賣,然而她的身家卻又薄弱得很,於是除了那些東西,也就沒什麽上得了台麵的了。


    寒小儀意味深長地看著她說道:“這份禮物很得本主心意。”


    晏虞眸光更暗,心中思忖,撚了袖沿摩挲著,這個寒小儀恐怕另有所圖。


    倘若是因為她與昭妃不和,為了尋求保護才投靠翊妃也就罷了。


    但是她怎麽覺得似乎冥冥之中這寒小儀又有什麽其他的主意。


    “小儀喜歡就好。”晏虞神色不改。


    寒小儀托腮,饒有趣味地看著她:“晏禦女方才可是說錯了。”


    “哦?”晏虞揚了揚眉,“還請小儀明示。”


    “禦女如此盛寵,自然宮中件件都是珍寶。”


    晏虞抬眸看她:“小儀說笑了,您如今身懷龍嗣,才是福澤深厚。想必起您,妾怎麽稱得上是盛寵。小儀這麽說,太過折煞妾了。”


    “晏禦女此言也未免太過妄自菲薄。”寒小儀嬌笑著,“晏禦女如此聰慧,又如此伶俐,盛寵也是理所當然的。”


    晏虞總覺得她意有所指:“小儀太折煞妾了,這妾怎麽擔得起。”


    “你當然擔得起,倘若你擔不起,也少有人能擔得起了。”寒小儀含笑看她,眼中卻無一絲笑意。


    從她方才觀察晏虞來看,這人極其嚴謹,又懂得如何隱藏蟄伏。這份心思,恐怕宮中也少有人能及得上了。與她共事,確實也要費很多心思。


    而此時晏虞腦中卻一直運轉,這寒小儀另有所謀。投靠翊妃也許隻是她計劃的一部分,隻是不知道她所圖是什麽。


    “妾愚鈍,不知小儀何意?”晏虞麵色平靜。


    “到了這會兒,晏禦女還是不願與本主打開天窗說亮話嗎?”寒小儀佯作幽幽地歎了一口氣。


    晏虞淺淺地蹙了蹙眉,卻又很快舒展開,讓人難以發覺。


    “這翊妃是一把刀,能夠操控這把刀,卻又能夠防止它傷到自己,又怎麽說得上愚鈍?”寒小儀雖是一臉笑意,說出的話卻不由得讓晏虞的瞳孔猛地收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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