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輪朝陽初升,海上無風,平波若鏡,早霞染紅了海水,極目千裏,又因是深秋,空氣中隱隱透著一股清爽涼意。


    楚晴與風疏竹早早便被掌櫃梅河派夥計請到了船頂。


    原來,這不二樓樓頂才是個好去處,上麵非但異常開闊,夥計們老早還擺下了幾張桌子,桌上又放了些香茗甜品果撒。


    楚晴一眼認出,最邊上那張桌上坐了隔壁那一老一少,卻還是戴著鬥笠,背對著眾人。另外幾張桌也都坐滿了客人,卻都不認識,似乎經過一夜驚魂,所有人都在享受這難得的閑暇時光,品茗觀海。


    梅河見二人走過來,忙上前笑臉相迎,請二人坐下,親手倒了兩杯茶,道:“兩位貴客,昨夜睡得可好,我們可是很快要到斷續島了。”


    楚晴心想,一夜都是魔獸撕咬抓撓船窗,如何能問睡得好,但聽風疏竹笑道:“勞煩掌櫃掛心了。”


    掌櫃梅河道:“公子客氣,我們之所以如此順利,還多虧了你那流風珠,要不,我們還要在海上顛簸些時間。”


    風疏竹笑道:“那珠子留在我手上實在是埋沒了,此番在梅掌櫃手中,卻是發揮了大番作為,也算是它最好的歸宿。”


    掌櫃梅河一聽,笑得眼睛眯成一條縫,挑起拇指道:“公子實在是會抬舉人。”


    風疏竹端起杯子,喝了口茶,讚不絕口,又道:“梅掌櫃,卻不知,這船上都坐了些什麽人?”


    梅河聞言,微微側身,向後一靠,瞄了旁邊桌子一眼,壓低聲音道:“生意人,不問顧客來路,隻要不惹是生非,不二樓是喜迎四方來客。”


    風疏竹點頭笑道:“那,在下冒失了。”


    掌櫃梅河搖手道:“無妨,無妨,不知者不怪嘛。”


    風疏竹望了眼海上,又道:“卻不知,這斷續島可有什麽可入手物事?”


    掌櫃梅河瞄了眼風疏竹,道:“公子,這個,本人就不知道了,雖說往來多次,但本人卻從未蹬島,都是送了客人便回。”說著又壓低聲音道:“不過,的確有些客人是拿了中原得來的寶物到島上交換,聽說利益非常可觀,但具體詳情,就不知道了。”


    風疏竹看了眼梅河,想是對方已通過對話告訴自己,這一船人中,有大多數是來交換寶物的,多為利益商人。


    風疏竹略一沉思,又道:“在下初往斷續島,卻不知當地可有什麽忌諱之事。”


    掌櫃梅河一聽,瞪大了眼睛,道:“公子這可問著了,那斷續島上最大的忌諱就是人人需戴麵具,不得已素麵示人。”


    風疏竹故作驚訝,道:“斷續島如此忌諱,還真是奇特,那島上的人來到中原,豈不是也要戴著麵具。”


    掌櫃梅河一聽,沉默了片刻,才悄聲道:“斷續島上也不是人人想著出島,即便寥寥數人出了島,但下了船,摘了麵具,任誰也是認不出的。”


    風疏竹裝作未認真聽,端起杯子,擋在了麵前,但心下已明白,島上的人確有往來中原之人,而且從掌櫃口中隱隱聽出斷續島上也是存在不小的分歧,貌似有人十分反對與中原互通。


    正在沉思間,忽然聽到身旁楚晴一聲驚呼,風疏竹尋聲望去。


    隻見平靜的大海之上,波光粼粼,目極千裏,那海水中更是有一條巨大無比的魚迎著霞光,浮出水麵,其身形大如山嶽,黑背白鰭,在不二船不遠處緩緩並行遊動,稍後從脊背處噴出一股水柱,霎時珠飛玉迸,形成一派奇特景象,引得船上之人為之注目,而後那巨魚張開可吞舟船一樣的巨口,對著朝陽吞吐吸納。


    楚晴興奮之餘,問道:“這巨魚會不會吃人?”


    掌櫃梅河笑道:“這裏是最平靜的海麵,這些巨魚溫順得很,與人類十分友好。”


    楚晴聞言,站起身來,走到船頂欄杆旁,對著那巨魚一陣尖嘯。


    那巨魚似乎聽懂楚晴嘯聲,一甩尾巴,卷起數丈之高的浪花,側身遊了過來,在靠近不二樓數丈遠近時,又停住身子,漂浮起來,生怕打翻了不二樓一樣。


    楚晴見那巨魚如此溫和,高興地伸開雙臂,探出欄杆,想要親近一番,怎奈那巨魚太大,在不二船三丈遠近便已無法再靠近,隻是默默地伴著船向前遊動。


    楚晴回頭看了眼風疏竹,見其眉目含笑,望著自己,並未阻止,便大膽起來,嘴角露出一抹微笑,一個縱身,便跳到了巨魚背上。


    那巨魚先是一愣,跟著一甩尾巴,遠離不二樓,馱著楚晴快速遊動起來。


    楚晴站在巨魚背上,乘風破浪,穿梭於浪花之間,感受著大海的寬廣浩瀚,如掙脫世俗鳥籠一樣,心情舒暢,迎著呼嘯而來的海風,張開雙臂,擁抱向大海,一任浪花跳上發梢。


    船上,周圍人都站起身來,望著楚晴更是羨慕不已,


    掌櫃梅河“嗬嗬”一笑,對風疏竹道:“想不到,公子舍妹有如此本事。”


    風疏竹又看了一陣楚晴,見無危險,方放下心來,轉頭笑道:“小孩子心性,貪玩。”


    掌櫃梅河又道:“據我所知,這巨魚雖說溫順,但卻輕易不會被人乘玩。”


    風疏竹又看了眼楚晴,見其在海上玩得開心,方疑道:“竟有如此之事?”


    掌櫃梅河道:“看來舍妹斷然不是凡人。”


    風疏竹笑而不語,轉頭又見楚晴站在巨魚背上向朝陽遊去,那巨魚張開巨口,吸納了海水進去,從脊背處又噴出數丈高的水柱,惹得楚晴尖叫不迭。


    又過了一炷香時間,梅河興奮地一指前方,道:“斷續島到了,公子。”


    風疏竹順其指向一看,隻見平靜的海麵上,隱隱看到一片島嶼延伸開來,似有數百裏長,遠遠看去好似漂浮在海麵上,島上更是濃霧遮掩,看不清晰。


    楚晴在巨魚背上原本玩得異常歡樂,忽地那巨魚就停下不前,自己抬頭眺望,也是看到一片島嶼,心中知道已到斷續島,想是那巨魚不願靠近島嶼,自己方戀戀不舍地蹲下身來,摸了摸巨魚脊背,道:“大魚,大魚,等我回來時再找你玩吧。”


    那巨魚似聽懂其言,張開巨口嗚咽一聲,又載著楚晴,迂回遊動了幾次,最後趕到不二樓附近,緩緩停下。


    楚晴又聞得風疏竹在船頂呼喚,遂不情願地一縱身,離開了魚背,飛回到船頂,但依舊轉頭看向那條巨魚,招手告別,那巨魚似懂人性,雖說沒有手腳,仍是噴出一道水柱,與楚晴道別。


    直到巨魚身影消失在茫茫大海之上,楚晴方轉過頭來,看了眼風疏竹,紅著眼圈道:“風大哥,我們回來時,還會來這裏嗎?”


    未等風疏竹開口,掌櫃梅河笑道:“不是我吹噓,往來中原與這斷續島,除了我不二樓,就算你有通天本事那也是枉然,而這片海域那也是必經之地。”


    楚晴聞言,心情頓時好了許多,對這隻見過數麵的掌櫃的也有了幾分好感。


    就在說話之間,斷續島已近在眼前,看上去不過那麽數裏之遙,船上眾人也都站起身來,聚攏在船頭,透過濃霧,想看個清楚。


    但見巨大的島嶼上,朦朧一片,似乎連陽光都照射不進去,又聯想到傳說島上生活著無數妖魔,更是相互吻合,許多人心頭更是蒙上一層陰影,麵色慘然,如同馬上就要下了地獄一般。


    但任何擔憂與恐懼,都不能阻擋不二樓的行駛,在船頭正前方,迷蒙的岸上,隱隱現出一巨大的拱形石門。


    掌櫃梅河神色歡喜,伸手一指,道:“那便是斷續島的入口了。”


    身旁風疏竹抬眼望去,疑道:“梅掌櫃,這島嶼如此之廣,為何說那石門才是入口。”


    掌櫃梅河看了眼風疏竹,神秘地道:“斷續島周圍遍布法陣,就算羅浮金仙也是休得入內,唯獨這石門,定期開放,往來自由。”


    風疏竹聽了也未多問,而是暗暗記在心間。


    一刻不到,不二樓已是靠近島岸,開始緩緩將船身橫了過來,向一塊巨大的青石靠攏上去。


    原來那石門前並不是淺水港灣,而是一處深崖,從崖上伸出一塊巨石來,足有百丈長,數十丈寬,巨石之下水波激蕩,白頭浪花翻湧,海水深不可測。


    不二樓緩緩靠近巨石,船上有夥計甩了纜繩上去,跟著一個縱身,躍上巨石背,在一處凸起石墩上拴了纜繩,動作甚為嫻熟,跟著又有數人跳過去,待幾人將不二樓牽引靠近,才招手向掌櫃的,已示停當,船上又有夥計推了一把斜梯出去,搭靠在巨石邊沿上,算作臨時通道。


    掌櫃梅河轉身一笑,拱手道:“公子,就此別過,下月月圓之夜,我們再見。”


    風疏竹拱手告別,與楚晴跳上斜梯,走上了巨石,岸上早有夥計在房間取了麵具遞了過來,二人並未多言,戴上麵具,隨眾人緩緩向那巨大石門走去。


    忽地,身後傳來一陣嘈雜聲,回頭一看。


    見是有些人不願下船,卻被夥計強行拖了下來,扔到巨石背上,個個如同被軟腳蝦一般,站立不穩,癱倒在地上,哭爹喊娘,似乎被人推向鬼門關一樣。


    楚晴透過麵具,抬眼看向那石門,見其成拱形,青石顏色,高達百丈,中間空隙處可並行數百人,兩側的門墩也有數十丈寬,在海上時看過來還不算出奇,此時近了,如此巨大之物矗立在眼前,方感其威武,大氣磅礴,令人歎為觀止。


    通向那石門的道路,看上去很近,卻足足走了有數裏遠近,仍未到終點。


    再回頭一看,赫然而見不二樓不知何時已經遠去,消失於茫茫煙濤雲海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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