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晴看在眼中,慢慢走到風疏竹旁,也望著同樣的方向,低聲道:“風大哥,接下來,我們要去哪裏?”


    風疏竹頭也未轉,依舊看著前方,嘴角輕輕扯動了兩下,方道:“水月宮。”


    楚晴看了眼神色肅然的風疏竹,想了一下,不解道:“去水月宮?可水姐姐她……?”


    風疏竹沉吟了一下,輕歎道:“去水月宮,不單單是因我們認識水淩月……”說著他仰頭抬眼,看向那幽深而青色的夜幕,接著道:“那裏,應該又是一場正魔兩道間的較量。”


    聞言,楚晴輕咬了下嘴唇,思考了片刻,好像明白了許多,但在她的內心之中,對這種無休止的殺戮隱隱感到了厭倦。想一想不由感到還是那些無憂無慮的子美好得多,但終究是有風疏竹在邊,便是風雨晴,海角天涯也無所謂了。隻覺得,有他在就好。


    忽然,漫天下起了雨,細密如絲,輕輕灑落下來,經山風一吹,沾到皮膚上,涼到心裏。


    看到站在風雨中默默無言的風疏竹,楚晴幾開口,可還是咽了回去。她甚至自己能夠體會到,此時,眼前這男子正需要一場這樣的雨水,來淋漓和釋放自己吧。


    漫天的雨幕,模糊了他的表,卻無法掩飾住他微妙的感流露。


    楚晴靜靜地站在他旁,感受著那份雨水冰冷的同時,卻也在想著另外一件事,水淩月與自己,究竟哪一個,在風大哥心中更重一些,他會不會為了我,也靜默在這樣的風雨之中。


    風雨如斯,濕透的衣衫緊貼著肌膚,更添了幾分寒意,體上的無法逃避,卻遠勝心靈上的無法逃避吧。


    默默地,就那樣站在你的旁,與你一同承受著風雨,感受著失落與悲傷。同時也希望,能給你一絲溫暖,隻是,你能感受得到嗎?你會在意嗎?你能懂嗎?


    透過細細密密的雨絲,楚晴已看不清遠處的朦朧,更不清楚,這樣的一場風雨,何時才是個盡頭。


    她沒有再看向風疏竹,更不想看到他的表,她在自我麻醉,自我逃避中。體裏傳來陣陣刺痛,她苦笑了一下,分不清那種疼痛,到底是因為方才鬥法時受的傷,還是心在痛。


    她像每一個為所困的人一樣,感到自己在獨自承受著那份痛楚,苦守著自己卑激àn)的感,在這個時候,往往更想通過體上的痛楚來抹平心靈上的憂傷。


    對於他,對於她,對於漫天席地的風雨,楚晴好像更埋怨的是自己。


    許久,風雨中傳來一句,


    “晴兒,風雨大了,我們走吧。”


    雨水,順著她美麗的臉頰流淌下來,隻是帶了些量,有股苦澀的鹹味。


    楚晴站在原地,繃緊了嘴唇,強忍著體內的劇痛,透過


    風雨,看了風疏竹半晌,心中也不知是悲傷還是歡喜,諸般感覺卻化作一句:“走吧,我還要去找袋袋。”


    風疏竹走過來,站在楚晴對麵,深望著她的眼睛,抬起手來,輕輕撩起她額前打濕了的幾縷秀發,輕聲道:“晴兒,你的傷……”,


    楚晴目光低垂,躲開風疏竹的目光,抬冰冷而蒼白的手來,慢慢推開了風疏竹的手,有些哽咽道:“風大哥,我的傷,沒事……,風雨大了,我們還是趕緊去找袋袋吧。”


    細細的雨水聲,敲打著失落的心田,嘴上說著違心的話語,故作著毫不在意,卻每一次呼吸,都是疼痛,每一次眨眼,都是朦朧。


    過了好一會,才聽風疏竹道:“嗯。”


    如此,兩句對話,是簡短的,又是漫長的,但自始至終,楚晴都沒有看向風疏竹,她自己也不清楚,自己究竟在害怕什麽,在逃避什麽。


    雨隨風勢,時緩時急,一陣接著一陣,密密斜織著,更像一個人起伏的心緒,難於安靜下來。


    楚晴緩緩走在前頭,她能清楚的感覺到,風疏竹就緊緊跟在自己後。不知為何,自己有種強忍淚水的執念,沒有由頭地堅強著,感覺這場風雨更是為自己而來的,在嘲弄著一個失敗者。


    崎嶇不平的村間小路,因風雨早已變得泥濘不堪,每走一步都要付出異常的艱辛,早已濕透了的鞋子,傳來拔骨的冰寒,楚晴卻倔強地向前走著,她堅信地認為,自己選擇了這樣的一條路,就一定要走到盡頭,哪怕一路都是如此風雨。


    風疏竹好像隱隱感到了楚晴的心異樣,並沒有上前攙扶,而是靜靜跟在不遠處。


    兩人一路步行穿過村子,雖說各自想著心事,但兩旁的的慘相則不得不令人為之側目。本就不是富裕的鄉野山村,多半都是茅屋草房,此刻放眼看去,就沒見到一間完好的,被利刃橫豎斬斷的痕跡,尚且清晰可見。


    雨中泥濘的道路上,更是倒伏著一具具失去了生命的屍體,血水與雨水混在一起,低窪處形成一個個血色的小水塘,滿眼一片狼藉,訴說著這場飛來的滅頂慘禍。


    不知從哪裏跑來一些野狗,不顧雨水打濕了體,披著成簇的皮毛,在雨夜中閃著紅光的眼睛,緊盯著麵前的屍體,大口大口地啃食著。更有一些為了爭奪屍塊,而打鬥到一起,互相咆哮著撕咬著,被打敗的哀鳴著夾著尾巴逃竄到另一處,而勝利者嘴上叼著得來不易的屍塊耀武揚威。


    輕輕的腳步聲,不一樣的氣息,令那些聽覺嗅覺都敏銳的野狗抬起了頭來,向闖入自己勢力範圍的不速之客望來。觀察了片刻後,見兩人未做任何動作,便又繼續地下頭去啃噬起來。


    實在於心不忍,楚晴停下腳


    步,暫且將自己的心事放了放,看著那些被野狗撕咬不成樣子的屍體,道:“風大哥,這些人也算枉死,本已淒慘無比,如此再被野狗吃了,實在有違人倫。”


    後,風疏竹緩緩走上來,與楚晴並肩站定,透過層層雨幕,看著那些野狗,輕歎一聲道:“這裏的屍,怕是幾百具不止。”


    楚晴放眼看了看,道:“是啊,我們要將村裏所有的屍體挑撿出來,再火化掉,怕是也要數時間。”


    見風疏竹沉默未語,楚晴又將目光看向那些低頭尋找食物的野狗,俯隨手撿起一節斷木棒,用力扔了過去,不偏不倚,正打在一隻體型最大的野狗上。那隻野狗被突如其來的襲擊嚇了一跳,哀嚎一聲,跳到了一旁,抬起頭來看向兩人,膽怯地向一旁走了幾步,細細觀察了片刻,忽然又昂起頭來,對著其它野狗叫了幾聲。


    聞聲,所有的野狗都停了下來,在那隻野狗的帶領下,低吼著,眼露凶光,齜著犬齒,一步步向楚晴bi)過來。


    楚晴見了,冷哼一聲,也不甘示弱,走上前去,用白皙的手掌一抹臉頰,露出獸臉,一聲吼叫,亮出了毛茸茸的獸爪,鉤甲外露,泛著森森寒光,可怖瘮人。


    那些野狗先是一愣,都停了下來,跟著一陣哀嚎,統一步調地夾著尾巴逃離了。而那隻帶頭的野狗,最後一個離開,低頭嗅了嗅潮濕的地麵,又望了眼楚晴,才不願地,一路小跑著,向野狗群追了上去。


    楚晴原本就沒想做傷害它們的事,見嚇跑了野狗群,搖一變,又變回原樣,在捉弄了那些野狗一番後,心好像也好了許多,笑靨如花地道:“這不就可以了嗎。”


    風疏竹知道楚晴有些孩子心,並未想到等她一走,那些野狗會再次回來,畢竟此地荒山野嶺,對饑腸轆轆的野狗來說,如此好的一個覓食場,怎可輕易放棄。卻又未說破,而是嘴角掛著笑意,陪著楚晴傻笑。


    就在這時,有數道破空聲,穿過雨幕而至,在兩人前不遠處一晃,現出靜塵子與後的一群歸雲觀弟子來。


    楚晴看到後,心中一喜,道:“看來,我們運氣不錯。”


    靜塵子上前與風疏竹見禮後,問明了原委,但除去眼前之事,更為水月大師羽化之變,倍感震驚,神略顯慌亂道:“真不知掌門真人知道水月大師羽化後,會不會悲痛絕。”


    思量再三又道:“風少俠,此地亂象,貧道的同門師弟們會留下來處理。”


    風疏竹點頭道:“如此甚好,道長還要去他處?”


    靜塵子又掃視了一眼四周,道:“水月大師的事和這裏的況,貧道要向掌門真人稟告。”


    風疏竹想了下,道:“卻不知,道長是否知道水月


    宮的事?”


    靜塵子道:“魔教要攻打水月宮,三教皆知,我等正是因此事先行來此,掌門真人不會坐事不顧。”


    風疏竹道:“有歸雲觀出手相助,再好不過。”


    靜塵子看了眼風疏竹,道:“聽得出,風少俠也是準備要去水月宮了?”


    風疏竹點頭“嗯”了一聲。


    靜塵子道:“歸雲觀早已派出幾路人馬,相信此時魔教還未有動作,不然貧道早收到了消息,但水月大師的事,事關重大,貧道要即刻回歸雲觀。”


    風疏竹道:“那就不耽擱道長時間了。”


    兩人拱手話別,靜塵子化作一道疾光而去,而留下來的那數十歸雲觀弟子冒著風雨,開始清理慘禍現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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