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仙兒未料這些毒蟲來得如此之速,長劍急抖,舞出一片清光,將那漫天蟲影絞得粉碎,正欲躍身向前時,忽覺腦中一片眩暈,竟有些力不從心。


    這一突生之變,讓柳仙兒心中大駭,腳底不自覺地一緩,再欲行動時,無數蟲影複又攏了過來。


    蘇邁遠遠望著,亦有些替她心急擔憂,雖說這柳仙兒刁蠻任性,但畢竟乃是正道中人,更何況,還是吳攸的師妹,他當然不希望見到她出甚意外,那不陰不陽的怪人,看上去便非善類,能驅使蛇蟲毒蟻害人的,多半是邪道中人。


    隻不過,先前柳仙兒明明占得上風,為何突然間,像是喝醉了一般?


    莫非,她被暗算了?


    蘇邁心中一急,差點衝了出去,不過就在此時,耳畔忽有一道清越的琴音傳來。


    “水姐姐?”


    在蘇邁的印象中,以琴為器者,最為熟悉之人便是水輕盈,而過往亦有數次聽其以琴音應敵,故而在這黑夜之中,忽有琴音響起,他自然便想到她。


    忙轉過頭,四處望去,但見四野深沉,漆黑一片,看不到一個人影,而不遠處的柳仙兒,聞得這琴音,卻如醍醐灌頂般,周身隱現出一道青光,而手中長劍淩空疾點,廢墟之中如狂風卷怒濤,無數磚木瓦石應聲而起,呼嘯著,朝空中那怪人襲去。


    而原本無處不在的毒蟲,被那琴音挑動,亦是頓了頓,一瞬間,仿佛時空停滯了般,等那半空中的女子回過神時,柳仙兒的劍光,已及胸前。


    女子水袖急揮,片刻間,隻見半空衣帶飛揚,那黃色綢帶被絞得粉碎,而她自己亦借此機會閃了開去,隻是這瞬息之間,躲得了前麵,卻逃不過那洶湧而來的磚石,灰塵翻滾間,身形已被湮沒。


    柳仙兒一擊得手,劍光複起,滿天飛蟲正似無頭蒼蠅般亂轉,被她這含怒一劍,如秋風掃落葉般,無數殘肢碎翅灑了一地。


    蘇邁見此,亦是心中一鬆,正欲等那琴音再起時,卻聽得柳仙兒輕咦了一聲。


    再看時,前方塵消灰散,借著朝雲劍的光芒,隻見柳仙兒愕然站在原地,而那不陰不陽的怪人,卻不見蹤跡。


    “這人,是逃了麽?”蘇邁亦覺奇怪,心想著或許那怪人心知不敵,借著夜色逃遁也未可知。


    不過,就在他心疑不已之時,卻見柳仙兒似乎有甚發現,身形突然暴起,反手卻是一劍,朝地下刺去。


    “這人會遁術?”


    蘇邁見狀,心中大奇,看樣了,這怪人不是逃跑,而在借機遁到了地下。


    自從在那錢季子處學得遁術之後,蘇邁自己亦幾次施為,當年更曾在浮屠島的山洞之中,帶著陸雲奚遁逃而去,解了她神魂盡毀之危。


    不過在這神州界上,五行遁法乃旁門小術,除了錢季子因身無修為轉而修習五行劫術悟出此道外,蘇邁尚未見有其它人使過,故而此刻這怪人突然遁去,倒令他頗為好奇。


    柳仙兒一劍斬去,地麵頓時被射出一個大坑,黑沉沉的有丈許方圓,不過坑洞之內除了泥


    沙塵土,卻是什麽也看不見。


    顯然,這怪人並不在其中。


    柳仙兒身形掠過,落在數丈外的一堵廢牆之上,目光掃向四周,神情頗為警惕。


    蘇邁隱在暗處,雖目視前方,但卻隱隱感覺四圍的黑暗之中,似乎亦有人在窺視著,想著先前那些匆匆而去的黑影,在柳仙兒露麵之後,卻不見蹤跡,想來多是隱於暗處,靜待時機。


    柳仙兒修行十數年,過往足跡不出天戈城範圍,雖修為了得,但對敵經驗卻不足,此刻麵對這神出鬼沒的怪人,一時間,卻有些束手無策。


    半晌,地底皆無動靜傳來,柳仙兒凝思片刻,神情終有些鬆了下來。


    或許,這賊人真是借機遁逃了吧!


    她今夜孤身至此,為的便是查探飛虹山莊被燒之秘,白日裏人來人往,亦查不出甚頭緒,回城之後,她總覺不對,待得入夜,便匆匆趕來。


    到了這芙蓉蕩中,便發現黑暗之中,亦有不少同行之人,不過她並不在意,駕著長劍,直飛而去,畢竟,此處雖在天戈城外,但仍是六虛山院的勢力範圍。


    在和這怪人交手之時,她亦發覺這廢墟之內某個黑暗的角落,隱著不少窺探的目光,隻不過她不明敵手,隻要那暗中之人不出手,她自然不會主動去招惹,她雖任性,但卻不傻,以寡敵眾,自非明智之舉。


    此刻,那怪人再無動靜,她亦懶得再去糾纏,腳底一點,便欲向前掠去。


    身形尚未離去,忽覺身下有異,抵頭一看時,卻見一條長滿尖刺的長藤正自腳下卷來,瞬間,便覺一陣劇痛傳來。


    柳仙兒未料這怪人如此陰險,臉色一變,長劍疾斬而下,劍鋒所至,長藤應聲而斷,不過那截附在她腿上的藤條卻猶如活物一般,隨勢而上,瞬間便到腰際。


    柳仙兒心中一急,也顧不得疼痛,左手疾翻,一掌拂了下去。


    青光閃過,那藤條被揮出數丈開外,而下一刻,便聽得柳仙兒斷喝一聲,長劍直插而下,瞬間,那廢墟之內,地裂山搖,一道道裂痕隨之而起,並迅速向四方蔓延而去。


    廢墟之內,如同被翻犁過一般,泥石翻滾,隆隆不絕。


    蘇邁見狀大驚,身形一晃,黑劍往地麵一拄,才堪堪穩住,而下一刻,便聽得耳邊嘩啦一聲,土崩樹傾,身後已是狼藉一片。


    蘇邁忙一躍而起,向旁邊躲去,而不遠處的黑暗中,亦同時有動靜響起。


    柳仙兒這一劍,乃是山河劍典中的殺招,名曰破天式,她臨危一擊,負氣而發,自非小可,這一招之下,將那廢墟弄得逾加狼藉,也令那黑暗中隱藏之人,不得已現了身。


    道道人影自四方湧起,有向更深處飛去,亦有向柳仙兒籠來,一時間,光影交錯中,這廢墟中的黑暗,顯得尤其熱鬧。


    柳仙兒亦未料會是如此,見狀更是一急,這些人突然冒了出來,人影紛影,想要找到那不陰不陽的怪人,就更加困難。


    她自修行以來,仗著天資高絕,進境甚快,在六虛山院同輩之中,已算鳳毛麟角,加之同門之中切磋


    ,多是點到為止,故而她朝雲劍在手,卻從未遇到過真正的麻煩,更不用說今晚這般被人偷襲的狼狽之事。


    “妖人,滾出來!”


    柳仙兒麵色鐵清,望向四周湧起的人影,斷喝一聲。


    不過卻不知是那怪人被她的劍勢所攝,還是早已逃脫,她這一聲叫喊,卻未收到回應。


    片刻,她正欲再發作,卻見身前不遠處,不知何時,正立著一位麵容冷峻的白衣男子,在這夜色之下,男子立若芝蘭,氣質超然,卻與這周邊廢墟,有些格格不入。


    “贏月?”蘇邁稍往前靠了靠,蹲在那廢墟邊緣,想不到多年不見,這崖岸自高的贏公子,竟會出現在這。


    見他現身,蘇邁不來由有些失望,想來先前那琴聲,多是他所為,水輕盈卻不在此處。


    隻是他不明白,這贏月是金剛盟人,為何卻會出手,幫忙柳仙兒?


    正邪不兩立,而金剛盟和六虛山院更是執正邪兩道之牛耳,門下弟子多兵戎相見,這贏月公子,莫非轉了性不成?


    當年在流花渡口,贏月為試那留仙曲,不惜犧牲一眾山民性命,可見亦是心性狠辣之人,斷不可能一時心軟來打抱不平,再說,這怪人不陰不陽的,所施之術頗的詭異,說不定,亦是邪道中人,怎麽看贏月都沒理由,出手相助於柳仙兒。


    “你……,是何人?”柳仙兒自然不識得眼前之人,見狀忙出口問道。


    “那人已經走了!”贏月未回答她的話,隻是冷冷地應了聲。


    “哦……”柳仙兒吃了個軟釘子,隻好輕哦了一句。


    “你來此做甚?”頓了頓,柳仙兒複又問道。


    今夜,這廢墟之內來人眾多,贏月的突然現身,自然引起她極大的關注,在行事之前,自得弄清是敵是友。


    “你不該來此,趕緊回城罷!”贏月似乎對她的問話,並無太多興趣,卻是轉而規勸她離開此地。


    他這一句,別說柳仙兒,便是蘇邁聽來,亦覺奇怪,柳仙兒身為六虛山院弟子,此處亦是天戈城所屬之地,她前來查探自是情理之中的事,為何贏月卻說她不該來此?


    果然,很快,便聽得柳仙兒冷笑了一聲,語帶譏色,道:“笑話,此處乃我六虛山院所轄之地,還輪不到別人指手劃腳!”


    話音剛落,又見其長劍朝前一指,複道:“各位,飛虹山莊遭遇不幸,為大火所毀,我六虛山院在此查案,請不相幹之人速速離去,免生誤會。”


    她此話一出,語意很是明確,她奉命查案,若有不相幹之人,在此湊熱鬧,便有作案的嫌疑,到時候,便很有可能被視為疑凶,到時候,被六虛山院盯上,自然不是甚好事。


    很快,不遠處稀疏的人群便有了回應,有人默然離去,亦有人向裏側潛行,而自然尚有人對此不屑一顧,冷眼旁觀。


    贏月聽得柳仙兒之言,亦未加理會,隻是冷哼了一聲。


    蘇邁見此,亦不知該走該留,正猶豫間,忽覺身後一動,下一刻,肩頭一沉,卻是被人拍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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