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是一個和獸牢截然不同的所在,雖亦處於這地底深處,但卻明亮通透,寶珠高懸穹頂,如日在天。


    恢宏的石室之下,有一個巨大的血池,池水呈深褐色,看上去平靜無波,像一潭死水一般,卻不知是何用途。


    而在血池周圍,立著八個奇醜的石雕,似獸非獸,似人非人,像是有人隨意將不同物種捏在一起,一個個目露凶光,盯向那血池之內。


    每個石雕之側,皆靜坐著一名青衣修士,看上去,年歲亦和蘇邁相仿。


    而在不遠處,尚站著一個身形高大卻有些幹瘦的老者,鼻若鷹鉤,雙目似隼,看上去便非善類。


    由於這室內亮如白晝,蘇邁觀望片刻,便閃身躲入一突起的石塊之後,雖說他隻是一道虛影,身上這淺淡的白光在黑暗之中或許會有些突兀,但在這明珠洞照之下,若不仔細觀望,極難發現。


    不過此刻他卻不敢冒險,這地方和那深牢不一樣,能守於此的,定非泛泛之輩,那幾個年輕男子尚且不說,光憑那老者,恐怕便非他所能應付。


    複又等待片刻,那前方數人並無任何動靜,隻是眼神看去頗有些苦洞。


    “不知這血池,是做何用途?”蘇邁暗自心疑,不過,他再好奇,情況未明之前,也不敢冒險過去一探。


    如此,複又過了約半個時辰,蘇邁突然聽到“咕嚕”一聲,像是有水泡自池中冒出。


    凝神一望,卻不知何時,那血池之水像是被煮開一般,無數或大或小的水泡迅速自池底騰起,水麵上頓時變得極為熱鬧。


    赤水翻騰,恍若地獄。


    蘇邁正自驚疑時,卻見那原本靜坐於石雕之下的八個修士,像是受到甚感召一般,突然一躍而起,朝那池中撲去。


    那池水像是有極強的吸力,幾人甫一躍下便又沉了下去,看不出任何動靜,那些密集的水泡依舊不斷自水底冒出。


    遠遠望見這詭異的一幕,蘇邁頗有些心驚,卻不知這些人為舉何意,看上去,便像是赴死一般。


    不過好在片刻,那池中變化複起。


    隻見一人自水底逐漸浮出,隨後,那其餘幾人亦很快露出水麵。


    麵色猙獰,眼呈血色,神情看去很是亢奮,像是突然得到甚滋養一般。


    蘇邁躲在遠處,見此不覺有些毛骨悚然,這模樣,看去很是妖異,隻不過,他過往並未聽過與此相關之事,故而亦不知到底發生何事,隻能奈住性子往下看。


    片刻,那幾人複沉了下去,很快又浮上來,如此循環往複,約過了一刻鍾,蘇邁突然發現,其中一人頭頂上莫名長出了一對尖角,臉上也開始生出毛發。


    “獸化?”


    蘇邁心中一驚,突然想起這外頭獸牢之中,那些被鎖鏈困住而精血消亡的異獸們。


    看來,這法陣便設在這血池之中,天琅坊正利用這些異獸的精血豢養獸人!


    在神州界中,人有人道,妖有妖途,人類雖有正邪之分,但在麵


    對妖獸之時,多數時候亦能同仇敵愾,畢竟獸類天性凶殘,無善惡之念,便是化形為人,骨子裏亦獸性難去,很難得到人類修士的認同。


    可以說,人妖之間,自古便是壁壘分明,人類修士對於妖獸雖不至趕盡殺絕,但更不屑於與其為伍,而獸人,卻是特別另類的一群。


    傳說中,有邪道中人,以異獸精血為引,造血池鍛體,經七七四十九日,便可獸化,不僅保有人類的修為,還可傳承妖獸的血脈,短時間內,修為大漲,不過萬事有利便有弊,這些獸人雖實力暴漲,但神智亦會隨之減退,很容易被人操控。


    不過蘇邁過往亦隻是聽聞,卻未親見,而且奇怪的是,如此多的異獸精血歸於一池,那血脈自然極為駁雜,獸化之人所傳承的獸力亦不精純,說起來,這並不是一個好的方法。


    除非……?


    略一細量,蘇邁突然心有所動,天琅坊如此所為,隻有一個可能,那便是需要在短時間內,培養出大批的獸人,以應急時所需!


    這些獸人不知做甚用途,但如此行事,很明顯在多不在精,說明天琅坊近期,有可能會有大動作,這些獸人,自然得第一時間派上用場。


    想到此,蘇邁不覺沉思不已。


    從三年前浮屠島之役,金剛盟正式登場,這正邪之間的交鋒便已在明裏暗裏展開,當初浮屠島突然沉沒,打亂了沈清秋的部署,而正邪雙方亦多有損失,此後金剛盟化明為暗,倒也未再有甚大的動作,但私下裏,卻已開始將勢力滲透到神州各地,正道這邊,不知為何,竟也未采取報複行動,自星羅海歸來後,清虛子率眾返回南庭山,此後數日,便又離去,從此行蹤成迷,而乾元城四大家族,表現上雖然相安無事,但久居城中之修士,亦很快便聞到了一絲火藥味。


    隻有六虛山院的寒山子,一直下落不明,當初金剛盟承認抓人,但之後群雄落水,亦作鳥獸散,部分先前失蹤的正道修士,也陸續回城,而其中修為最高的寒山子,卻再也未露過麵。


    為此,穆星河曾親上青泯山中討人,不過卻未見到金剛盟中的任一重要人物,後來便有人傳訊,說當初浮屠島沉沒,那囚人之地業已被毀,金剛盟亦不知寒山子去了何處。


    六虛山院對此自然不予認可,但苦於當時變故太過突然,金剛盟之言,倒也說得過去,墨光散人亦不好大動幹戈,隻吩咐門人四處尋訪,而素來性情剛烈的柳公權,竟然很難得地未有甚表示,和墨光散人達成了一致。


    三年過去,寒山子尚未有甚消息,卻不料墨光散人竟突然暴病,柳公權臨危受命,臨時接掌了六虛山院。


    自此之後,神州風向急變,一向寧靜的天戈城便成了這神州界上最為熱鬧的仙都,群雄聚集,明裏暗裏,卻向著九鼎山而來。


    先前陸欣和紅袖等人,均提到這天戈城隻怕風波將起,而在這節骨眼上,天琅坊竟然在城中地底,豢養獸人,其狼子野心,自然可想而知。


    蘇邁雖想不通商連山的意圖,但顯然並非甚好事,他原


    本隻想借駱龜蒙之力,去到九鼎山上尋找紅袖,卻不料被人陰了一手,**被囚,而駱龜蒙自然亦想不到,蘇邁竟會分魂之術,還誤打誤撞,來到了這地牢之中。


    一時間,蘇邁默然良久,卻不知該如何處理。


    他本來隻想解救那鳳鳥,再設法逃離此處,但如今所見,卻又令他躊躇不已。


    以他如今這一魂身,想要破陣,自是不易,別說是那老者,便是這幾個快成型的獸人,隻怕亦對付不了,但若要他就此放手不管,又有些於心不忍,畢竟,看情形,這鳳鳥隻怕也撐不了多久,他向來自詡恩怨分明,這見死不救之事,卻是做不出來。


    “除非,使出最後一手!”蘇邁暗歎了一氣。


    如今他肉身仍在那暗室之中,一介虛魂,能使的便隻有那輪回劫火,隻是如此一來,動靜鬧大,很可能被天琅坊發現而圍困,更糟的是,他的身份,便自然昭告於人。


    畢竟,這天底下,會被輪回劫火的,世人所知,便隻有蘇邁一人。


    而天琅坊與他勢同水火,此刻暴露身份,自是極不明智甚至愚蠢之事。


    隻是,除此之外,他想要有所行動,確實無一可恃。


    就在他猶豫不已的這陣,那血池之中的其餘幾人,亦已出現獸化的跡象,有類鳥者,背生長翅,有似獸者,或生長尾,或有獨角,看上去,一個個生得麵目古怪,不淪不類,反而和那池畔的石雕有幾分相像。


    蘇邁複又朝老者望了望,隻見其目光緊盯著那血池,神情看去頗有幾分得色,或許他亦未料到,在這地底深牢,竟有一道虛影,躲在不遠處,正注視著這一切。


    蘇邁複又朝那池中望了望,見那幾人依舊在池中浮沉不定,想來,似乎這獸化的過程頗為不易,卻非片刻之間可成事。


    如此一想,蘇邁突然靈光一閃,計上心頭。


    很快,卻見他轉過身,卻朝來時的通道折返而去。


    不一刻,便回到那鳳鳥所在的牢籠之中。


    “鳥兄,幫我一忙!


    身形未定,蘇邁便在籠邊叫道。


    “說罷!”


    那鳥兒這回倒回應得很快,看樣子,像是一直在等蘇邁回來。


    “你能不能在這邊製造點動靜?”


    “要怎麽做?”


    “怎麽做都行,將那邊的人引來便可!”蘇邁也不知要怎麽弄,他隻想著調虎離山,將那老者引開。


    那鳥兒不知蘇邁所為何意,不過沉默片刻,倒是很快便答應了。


    蘇邁見狀,便回到那暗處,將身形隱於石壁之上。


    未幾,便見那鳳鳥站起身,抖了抖身上的羽毛,五彩鳳羽光芒一閃,像是突然恢複神威一般,長啼一聲,一口便啄在那牢籠之上。


    蘇邁隻覺身前一陣輕晃,竟有些地動山搖之感,那牢籠紅光暴起,一下便將那鳳鳥裹在其中。


    而其它牢籠之內,亦很快有應和聲傳來,低吼之聲此時彼伏,震得這地牢嗡嗡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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