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不了那麽多,蘇邁隨手一甩,長劍脫手而出,一道黑影便朝那木門飛去。


    令人意外的是,當劍尖將欲抵在那門扉之上時,原本雕飾精細,古樸厚實的小門竟然奇跡般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卻是一麵空無一物的黑牆。


    劍身射入其上,如中金石,叮地一聲,卻是墜落在了地上。


    蘇邁心下大驚,拾起長劍複又朝四周望去。


    不知為何,這數息之間,原來頗為精雅的房內,此刻卻突然變得四壁空空,其黑如墨,看上去,更像是一間不見天日的囚室。


    “莫非駱龜蒙這老狐狸早有安排,故意騙我來此?”蘇邁觀望半晌,靠著那冰冷的牆壁,微仰著頭,暗自心疑。


    這地方肯定不是為他而設,想來應是天琅坊為應對突發之敵所建,卻不知這天平盛世,除了他之外,過往曾有何人有此遭遇?


    房間方圓不過丈餘,無門無窗,密不透光,不知外頭是否有打開之門,不過若想要靠他自己出去,一時間,卻是無路可尋。


    “牢獄之災麽?”


    良久,蘇邁複又歎了一氣,想到數日前清河鎮那假冒的天隨子胡諂之言,當時他以為最不可能發生之事,卻想不到不過數日,便已應驗。


    自出山以來,屢經坎坷,幾次死裏逃生,雖命運多舛,但一路行來,總算安然無恙,便是當初被全城通緝,他亦未被囚禁過,卻未料到,剛入天戈城,便成了階下囚,更諷刺的是,竟是自己送上門的。


    這江湖,終究薑還是老的辣,自己病急亂投醫,終造成今日之惡果!


    一陣悔意襲來,蘇邁忽想起當日在乾元城內,那鐵劍門的別院之中,他被郭子陽和刑青山軟禁,在陣陣禁製之下,亦是逃無可逃,當時的情形,與如今倒也無甚兩樣,隻不過,彼時他無處可去,被禁錮亦非壞事,而此刻,天戈城山雨欲來,顧曠下落不明,而紅袖還在六虛山院等著自己,他尋人不成,反倒將自己貼了進去,這心情,自有天壤之別。


    不過想到此事,蘇邁卻突然憶起當初夜雪那九節骷髏,自從在**氹中初見,蘇邁便對這可穿牆入地的怪物充滿好奇,之後又是這東西為他送信,再後來,竟為了他,被星羅海上那道虛空裂縫中的罡風,吹得七零八落,硬生生被肢解,這事一直讓他很是慚愧,卻不知那具秦太虛所煉的骨身,能否對夜雪有些作用。


    一聲長歎,蘇邁望著那四圍漆黑一片,滿臉無奈,甚至有一刻突發奇想,要是自己能像那九節骷髏一般,能夠穿牆而去,那該多好。


    不過,他終究隻是個尋常修士,甚至還不如這世間大多數的仙門弟子,身懷輪回劫火,但在這囚牢之內,卻無用武之地。


    細數所習之術,五行劫術乃雞肋之法,控火術雖強,但卻無可用之處,舍生一劍有向死而生之用,在此刻也不過屠龍之術,想來想去,自己身無靈力,想借助功法逃脫,隻


    怕是癡人說夢。


    想到這,蘇邁不覺有些失落,想起先前夜雪還遣陸欣來送信,讓他去一趟城外的飛虹山莊,但卻未說明有何安排,不過夜雪行事,向來沉穩,既有此安排,定有其意,蘇邁此刻身陷囹圄,不由得感歎,自己急著上山,行事反而操之過急,若先前無處可去時,到那飛虹山莊走上一趟,或許事情會有轉機。


    這些年來,自那烏月城郊識得夜雪二人,之後便多得其助,在乾元城中助其逃脫追殺,星羅海畔又助其入島,甚至於當他流落到青草湖中,深入迷霧之地時,也是她神秘現身,二人攜手闖上孤山,尋得那千葉蓮心,助陸雲奚恢複了修為,可以說,數年來,每每蘇邁遇難,便有夜雪相助,對於蘇邁而言,夜雪便像是無處不在的救星一般。


    不過這回,隻怕他便沒這般幸運,據陸欣所言,夜雪已到回彌羅天中,那裏乃是世外之地,這神州界上,知道其確切所在的,亦無幾人,便是知曉,外人亦無法進入,故而指望夜雪來援,已不可能。


    想起當初和夜雪闖蕩孤山的情況,蘇邁不由得心生一絲溫暖,在那萬鬼齊聚之地,二人能夠全身而退,實屬幸運,說想來,還得感謝那身份神秘的陰魂長歸。


    他和長歸的合作乃是互惠之事,此魂雖非人類,倒也有幾分風骨,機關算盡,最後將那大羅冥王和廣流王誅滅,想來日後,若無意外,他便是浮空城主,而也正因此,蘇邁二人得含煙之助,飛離了孤山,饒幸生還。


    蘇邁此行,除了收獲了那千葉蓮心之外,還習得了長歸的分魂術,算得上是意外之喜。


    這法乃是陰魂之術,以人類肉身本無法習練,畢竟神肉分離是極為凶險之事,但長歸不知用了何策,將之留於蘇邁體內,便如他本身所習一般,且出湖以來,他數次施為,亦未發現有何不妥,故也未太在意,便當無聊時的小把戲一般,偶爾用上一用。


    此刻,想到這分魂術,他突然心中一動。


    他的肉身被困,想要穿牆而出,自不可能,但若是魂體呢?


    一念及此,蘇邁忽覺有幾分狂喜,不過他並未馬上采取行動,而是悄然行到屋子中間,屈膝盤腳,開始打起坐來。


    經曆先前之事,蘇邁自覺這天琅坊行事處處透著機詐,駱龜蒙亦非江湖傳聞那般粗豪,此刻他雖看不到外頭的情況,但難保外頭之人看不到他,若是駱龜蒙派人在屋外守著,那裏麵的動靜,便一清二楚,他若貿然分魂,到時被人察覺,雖可一身二用,但亦是極為凶險,以他的修為,還做不到在肉身遇險之時,還能操控神魂。


    再說,這分魂之術,在神州界上雖非獨此一家,但多數修士所使,皆以意禦神,神魂離體之後,肉身便如入寂定,而像他這般神肉相離而互不影響,卻是絕無僅有。


    故而以防萬一,他不敢輕易施為,隻好默然靜坐,一則看看駱龜蒙接下來的動靜,二則等候時機,待到夜深之時,再圖行


    動。


    既然被囚已成事實,短時間亦很難出去,冷靜下來之後,他倒也不急於一時。


    在這靜室之內,外頭的一切動靜皆被隔之在外,蘇邁恍然有種回到那輪回之隙的感覺,萬物皆寂,聽到的,隻有自己平靜的呼吸,不過無外物相擾,蘇邁很快便已入定。


    自從在那得一廬後山的斷崖之側枯坐一年之後,如今他這靜坐的功夫,也算是如火純青,氣沉丹田,萬念歸心,不到一刻,便可神遊物外。


    而就在蘇邁入定之時,這室外,卻正如其所料,數人立於院中,屋內狀況看得一清二楚。


    初時,駱龜蒙還以為蘇邁會奮起反抗,若先前五人真為其所殺,那以他的修為,無論這禁製如何厲害,定會設法破禁而出,而此刻的蘇邁的舉動,又令其心疑不已。


    看上去,似乎這人修為很是一般,那一劍揮出,毫無章法,亦無甚靈力,便如尋常武夫使劍一般,用的不過是蠻勁而已,且長劍觸牆,便即墜地,看起來,並無靈力注入。


    若果真如此,那此事便更加蹊蹺,是誰在背後與天琅坊為敵,又如何得知他約在五味藥鋪,能在不到一刻鍾之間,殺人奪命並清理現場,那此人的修為隻怕亦非同尋常,如此行事,又有何目的?


    一時間,駱龜蒙亦陷入沉思之中,想著此事隻怕並不簡單,沉吟半晌,吩咐那掌櫃的守在院外之後,便轉身而去。


    修士入定,少則數個時辰,多則數日,蘇邁有心枯坐,自無所謂,但那外頭候著之人,等了許久未見動靜之後,便有些耐不住,畢竟他們可不能像蘇邁這般隨意打坐,還得盯著室內的一舉一動。


    一個時辰過去,院外夕陽西斜,涼意漸起,秋風卷著落葉,飄到幾個身上,看上去,頗有幾分無聊。


    二個時辰……


    三個時辰……


    月升日沉,夜露籠上院中淺草,在月光之下,偶爾泛出一絲寒光,那掌櫃抖了抖身子,定神朝裏望去,見那人影依舊盤坐,卻無一點動靜。


    “你們幾個,守在這兒!”隻聽得他輕咳了一聲,說著話便轉身向外而去。


    行了數步,複又回頭,望了一眼百無聊奈的四個年輕修士,叮囑了一句:“盯緊點!”


    四人忙點頭應是,心裏卻想著,這院中設有禁製,那人困在其中,也不可能逃脫,如今認了命,隻能打發時間而已,有甚可看的?


    如此,又過了許久,直到遠處傳來更聲,仔細一聽,已是三更時分。


    不知何時,有人弄來了些酒食,四人喝酒閑聊,偶爾往裏望上一眼,倒也無事發生。


    而不久之後,蘇邁亦轉醒過來,盤算著此刻已近深夜,外頭便是有人值守,許久無動靜之後,應會有所鬆懈,正是他施法之時。


    身形未動,隻見他口中輕念了幾句,不一刻,便見一道淺淡的白影脫體而去,飄蕩著,朝那牆角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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