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番對陣過來,雙方各有攻守。


    總體來說,蘇邁較為被動,麵對何師遠的寒龍劍,隻是閃躲的份。


    其間借著風遁術,偷襲了一次,算是挽回了點顏麵,但要想取勝,卻是難上加難。


    這五行劫雖然變化無端,但要想發揮出威力,須以自身修為基。


    蘇邁身無靈氣,隻能依靠術法本身,麵對比他修為高出甚多的何師遠,自然是有心無力。


    而此刻的何師遠也是大為震驚,蘇邁所施展的五行劫他從未聽過。


    本以為鐵劍門弟子均修習玄清仙卷,在本屆新人弟子中,以自己的修為既便不能取勝,自保應不難。


    如今蘇邁屢施奇術,卻令他不勝其擾。


    不過一來二去之後,何師遠卻也看出了端倪。


    蘇邁應用這五行劫尚且不熟,施術需要一定時間,而且似乎威力不夠,就像那水箭一般,殺傷力低,且無法持久,不像自己能自由操控仙劍。


    想通了其中的玄妙,何師遠臉上露出一絲詭笑。


    右手一招,長劍倒飛而回,一握劍柄,便朝蘇邁說道:


    “蘇師兄仙法玄奧,小弟佩服之至,不知師兄所習,是我門中何種道術?”


    蘇邁輕笑道:


    “師尊所賜之法,未知其名,倒是何師兄人劍相通,令小弟大開眼界。”


    何師遠見蘇邁不願透露,也不加追問,手中長劍一緊,大聲道:


    “如此便再領教師兄絕技”


    言罷真氣灌注劍身,右手往前一送,寒龍劍脫手而出。


    這次卻不再似之前疾速迅猛,光芒閃耀,反而是緩緩向前,劍身明亮,寒光閃動,徐徐向蘇邁飛來。


    蘇邁見狀,心中納悶,劍速這麽慢,別人早有準備,如何傷人。


    不過雖是如此,蘇邁卻不敢大意,何師遠非尋常之輩,既如此施為,應有後招。


    於是雙手輕動,再次發出了一支水箭,朝前飛去,其速甚疾,片刻之間便已撞上了寒龍劍。


    後者輕晃一下,仍是毫無停滯,帶著一身水氣朝蘇邁飛來。


    蘇邁稍有猶豫,正在考慮如何應對時,忽聽得何師遠一聲大叫,寒龍劍光芒一動,以迅雷之勢呼嘯而來,瞬間已刺向蘇邁眼前。


    蘇邁防不勝防,片刻間已不容施法,眼見就要被長劍刺穿,周邊眾人發出一陣尖叫,連何師遠也是心中一驚。


    正欲召回仙劍時,隻聽得撲通一聲傳來,仔細一看,卻是蘇邁情急下跳進了身後的水潭。


    眾人回過神來,見蘇邁糗狀,哄堂大笑。


    高翔快速衝了過去,將他拉了起來,急急問道:“沒受傷吧?”


    蘇邁有些尷尬地搖了搖頭,站起身抖了抖身上的水珠,示意高翔站到一側,隨後轉身向何師遠道:


    “何師兄劍法高超,小弟再來領教”。


    “還要比?”


    何師遠頗有些意外,本以為經此一役,蘇邁會主動認輸,不料蘇邁還敢再戰。


    不過反正蘇邁的實力他已經清楚,再戰一回也無所謂,於是便笑道:


    “蘇師兄勇氣可嘉,隻是……”


    “還請師兄指教”,蘇邁打斷他的話。


    何師遠長劍在握,靜靜地望著蘇邁,等待他的下一步動作。


    剛才的比試他已經摸清了蘇邁的底細,心下已是勝券在握,先機已不重要,故而隻是靜立一旁,微笑以待。


    那神情就像在看一隻猴子表演一樣,絲毫沒有比武的緊張感。


    蘇邁見其表神色,心有不甘,但也不急於進攻,心中不斷盤算著剛才的一幕。


    半晌,突然心頭一動,麵有得色,似有所獲。


    原來他不斷回想著二人的攻守來回,確發現了一個重要的問題。


    從一開始,就是何師遠攻,他在守,直至最後自己落水,都是處於被動挨打的境地,以至於不斷地想著如何避開何師遠的仙劍,卻沒想過主動進攻以贏取施術時間。


    如果反守為攻,或許更能發揮五行劫的威力。


    畢竟何師遠修為雖高,但由於習劍不久,其進攻方式稍顯簡單,隻要留心觀察,不至於措手不及。


    主意即定,蘇邁便拱手道:“師兄當心了”。


    說罷兩手連動,背後水聲輕動,一隻水箭朝何師遠疾速飛了過去。


    有了剛才的經驗,何師遠不再舉劍抵擋,而是向一邊閃了閃,長劍一揮,將其擊了出去。


    就在他出劍之際,另一支水箭飄然而至,朝其左側射了過來。


    何師遠不欲回劍相抵,忙彎腰向後,雙手撐地,避過了這一箭。


    這一下妙到毫厘,水箭自其發際略過,留了幾滴水珠猶自搖擺不定,眾人見狀,大聲叫好。


    蘇邁也是暗自佩服,心念之間,又是一支水箭射了出來,帶著一絲寒氣,在正午的陽光下閃耀著絢麗的光芒,向著前方的男子,疾行而去。


    何師遠回過神來,見水箭來襲,輕哼了一聲,閃避了過去,而正當他落地之時,另一支水劍也是如約而來。


    何師遠身子輕擺,正要側聲時,卻發現雙腳似乎陷入泥淖之中,腳下虛浮,似立足不穩,欲撥不能。


    眼看水箭撲麵而來,無奈何隻有揮劍相擋,不過這次他留了個心眼,未正麵相擊,而是使巧勁將其撥了出去。


    饒是如此,劍身也是濺起一片水花,這水箭一碰即化,甚是難纏。


    而對麵的蘇邁此刻也是頭大如鬥。


    這水箭看似神妙,其實有形無實,以他目前的修行,每次最多發出兩支水箭,且不能同時施為。


    由於沒有靈氣操控,發出之後便成無主之物,無法駕馭,故而何師遠能輕易避開。


    適才他在施放水箭後,嚐試使用陷土之術,困住對手身形,本想借此偷襲,不料仍未竟全功。


    這一刻,蘇邁忽覺有些絕望。


    本來自以為傲的五行劫,首次對敵,五行已用其四,卻收效甚微,而最後的離火術,他自己都控製不了,自不敢輕易使用。


    如此看來,隻有這水凝術還可甚一用,雖難以傷人,尚可擾人心神,但頻繁使用,難免被何師遠看穿。


    對麵的何師遠對於蘇邁忽施奇招,也有些莫名的疑惑。


    剛才腳下地麵的異狀,絕非偶爾,應是蘇邁所使。


    不過他絞盡腦汁也想不出來,鐵劍門以玄清仙券為本,以劍為器,弟子多習劍術,何為蘇邁修為甚淺,卻不專正道,反而盡學些詭異的旁門之術,難道那獨臂老道不是鐵劍門人?


    由於一時弄不清蘇邁的套路,雖心有勝算,但也不敢貿然出招,以免為人所乘。


    於是二人各懷心事,默然對立,周圍眾人見狀,皆是一片茫然。


    就這樣無言對峙,雙方相距不到三丈。


    蘇邁不敢輕易出招,而何師遠畢竟心高氣盛,仗著一身修為,終於耐不住沉默,大喝一聲,長劍蕭蕭,霍然而動。


    隻見其右手執劍,順手虛畫,片刻便在其身前出現一個奇怪的圓圈。


    有形無質,似混沌初開,迷霧重重,隻見其間一團白氣,正自吞吐不息。


    何師遠麵色沉重,臉色微紅,似乎頗為吃力。


    隨著圓圈成形,長劍一挺,白圈迅疾向蘇邁擊了過來。


    蘇邁見狀,雖不識其為何物,但心裏隱隱知道厲害,忙雙手急揮,召出一前一後兩道水箭向白圈襲去。


    出乎蘇邁意外的是,這白圈看似有形,實則便如氣霧一般,水箭穿過,便如泥牛入海,無跡可尋。


    一時之間蘇邁有些手足無措。


    這奇怪的白圈,似實還虛,自己身無兵器,五行劫也無計可施。


    無奈之下,隻有施出風遁,欲遁形而逃。


    正欲施術,白圈突然光芒一盛,一片混沌之間,初天地初開般,出現了各種圖案,時而星雲變幻,時而繁花絢爛,繁複之極。


    蘇邁見此奇景,目眩神迷,呆立其間,一時竟忘了身在何處,眼睜睜地看著那一片詭異白光迎麵襲來。


    “撲”地一聲悶響,光圈實實地擊了過來。


    蘇邁隻覺如山般重壓瞬間而至,身體不自覺地向後飛去,一口鮮血噴灑而出,人在空中,漫天血雨,甚是淒厲。


    蘇邁心口劇痛,迷糊間不自覺的重重摔了下來,身下的青石板頓時裂成幾片。


    眾人大驚,不知所措,而何遠師更是疑惑不已。


    他適才所施,乃鐵劍門秘法“星雲盾”,數月前由袁蕭代師傳授,自己習練時日不長,方自成形,勉強施為已是耗盡心力,縱如此其威力也是平常。


    按說就算築元境弟子,受之一擊,亦不致於重傷至此,蘇邁乃祖師堂之內門弟子,修為應在一般弟子之上,何以至此?


    可惜他不知道,蘇邁先天不足,難以修行,三年苦修,皆在這五行劫上,身體卻和常人無異,如何承受這星雲盾?


    蘇邁受此重創,意識逐次模糊,隻覺陣陣劇痛從心口傳來,就像五髒移位,似乎命之不久。


    躺在地上,心下黯然,有些悲哀,又有些悔恨,想不到出師未捷,竟先死在這鐵劍門裏。


    絕望之中,突然想起了師父,臨行一再囑咐,切勿與人爭鬥,原來他老人家早看出自己道行低微,不堪一擊,如今隕命於此,也是命該如此。


    隻是師恩未報,就此而去,多少有些不甘,恍惚之中,又想起了天隨子,想起了吳攸,甚至過往的種種……


    我死之後,他們會記得我麽?


    或許誰也不會想起吧,像我這樣卑微的小人物,天下之大,比比皆是,就是那隨風而動的煙塵一樣,風一吹,就什麽也沒有了。


    身邊的聲音漸次變小,以致幾乎聽不到周圍的動靜,仿佛這個世間就隻剩他一個人孤獨等死一般。


    蘇邁淒然一笑,雙眼也模糊不清,依稀隻見人影在身前晃動,卻看不真實。


    幹脆閉上了眼睛,享受這人世的最後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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