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大川領著蘇邁徑直來到東首最端頭的一處房間,推開門走了進去,蘇邁隨後而入。


    隻見房間甚是寬大,陳設卻極為簡單。


    沿左右兩側及入門正對牆邊共擺了五張木床,床上配有被褥,而靠近房門一側,則有一扇窗扉,有簡易雕花,是為通風之用。


    窗下牆角還有一套簡單的漱洗用具,除此之外,別無他物。


    指著右首的床席,寧大川對蘇邁道:“這裏乃臨時接待新人之所,你今晚便在此休息,待明天入門考核過後,另行安排去處”


    稍停片刻又道:“你運氣不錯,最後一個來,卻是獨占一間,先前來的新人都是五人一間的”。


    蘇邁聞言,忙道:“多謝師兄照拂”,說完拱手謝禮。


    寧大川擺擺手,笑道:“不必客氣,明日考核甚嚴,好自歇息吧,希望你能入選。”言畢便告辭而去。


    蘇邁送至門外,待寧大川身影消失,隨後有些好奇地朝這院子四周查探了一番望。


    隻見這十六個房間遊廊相連,卻是一個個房門緊閉,隱隱有說話聲傳來。


    蘇邁本想去探視一番,但旋即想到初來此地,貿然而去未免唐突,且天已近晚,明日尚有大考,不如早些歇息為是。


    猶豫片刻,蘇邁轉過身子,進了房間,順手將房門關上。


    蘇邁在右首木床上坐定,隨手將窗戶也拉了下來,整個房間旋即陷入了一片黑暗。


    閉目凝神,這段時間的經曆又在腦海中回旋不定,天隨子不告而別,翠雲山上神仙打架,青葦叢詭異幻境還有那相識日短卻視如知己的吳攸。


    想到吳攸,心下隱隱有些愧疚。


    在青葦叢中不應獨自前行,將他落在身後,如今生死未卜,說出來自己也脫不了責任,希望明天還能見到他吧。


    任由思緒紛走,蘇邁心頭有些煩亂,無聊中將那天隨子的禦寒術法修煉了一遍。


    暖氣周身遊走,說不出的舒暢,不一會人便靜了下來。


    這段時間修煉勤了些,蘇邁隱隱發現,這禦寒之法不但可以取暖,居然還有寧神靜心的功效。


    稍息片刻,和衣而睡。


    自天隨子離開後,連日來奔走山林,都是林間簷下棲身,難得如今有木床棉被,總算可以好好睡一覺,明天的事情誰知道呢,到了明天再說吧。


    片刻,呼聲漸起,一夜到天明。


    翌日清晨,當一線天光透過窗台的縫隙投到木床上的時候,蘇邁便自醒來,門外的小院隱約傳來陣陣的腳步聲。


    匆匆漱洗,推門而出,院內依稀有些昏暗,遊廊上已有人走動。


    蘇邁微笑點了點頭,算是打了招呼,便跟在人群之後走了出去。


    剛出院門,便發現外麵那條青石大道上,三三兩兩的少年男女或急或緩,依次朝那中心廣場而行。


    放眼望去,那廣場中心的九宮巨陣顯得朦朧而肅穆,遠望之就像一團巨大的陰影豎立於天地之間,仿佛隨時可能將人吞噬一般,令人心生畏懼。


    蘇邁隨著人流向前走去,接近那巨大石柱,才發現原來這裏已經密密麻麻聚滿了人,粗看有近數百,多是服飾各異的少年男女,卻未見鐵劍門弟子。


    蘇邁在外圍站定,隻見人群裏麵三五成群,聚成一處處小圈子,貌似相互間較為熟絡,有新認識的朋友,也有熟悉的夥伴,一處處聊得興起。


    他最晚到來,昨天又是一個人住,自然不會有熟悉的麵孔,除了他一直期盼的吳攸。


    獨自站在一角,朝那人群中遊目搜尋,卻沒有見到吳攸的身影,蘇邁不覺有些擔心,如果吳攸到了鐵劍門的話,以他的性格,理應早早在此等候,如今不見其蹤,多半尚未到來。


    三年一度的新人入門已經結束,吳攸如果錯過,須待三年後,青葦叢和鐵劍門一山之隔,吳攸不來這裏,會到哪去呢?


    難道他在百裏青葦出了意外?蘇邁心中一寒。


    正當他擔憂焦慮之際,嘈雜的人群突然靜了下來。


    蘇邁轉頭一看,不遠處快步走來兩位鐵劍門弟子,當頭一位正是昨天剛認識的寧大川。


    由於昨日輪班接引弟子,故有半數新人都認識他,見其到來,均紛紛上前招呼問好。


    隻見他微笑著點頭回應,在人群中站定之後,清了清嗓子,向四周一拱手,大聲說道:


    “諸位,首先歡迎參加我鐵劍門三年一度的新人入試考核,在下寧大川,乃執事堂郭長老門下弟子,代家師主持新人初選,初選過後,優勝者將送至執事堂,由各堂長老親選,若有幸被選中,則可至其門下學習,正式成為內門弟子。”


    話音未落,人群中便響起了如潮般的掌聲,寧大川擺了擺手,繼續道:


    “入門考核甚為簡單,但考驗的是各位的心性和膽氣,仙道艱難,若無超越常人的勇氣和毅力,難成大氣,考核於卯時正式開始,屆時自會和各位說明規矩,現在可到前麵領取簽牌,之後自由活動,請諸位提前做好準備。”


    說罷指了指石陣不遠處的一個石台,轉身離去。


    蘇邁跟著人流走了過去,隻見這石台後有兩名鐵劍門弟子,年齡和自己相仿,應是上屆新人。


    石台上堆了一個方形木箱,正有人不斷伸手進去抓取簽號。


    蘇邁向裏擠了擠,靠近了石台,發現木箱旁邊還壓著一張白紙,上麵寫著:“隨機抽取,不得更換”八個大字。


    伸手進入木箱,隨意抓了一個紙團,展開一看,上麵用小楷寫著“三十六號”。


    重新折好,順手放入懷中,蘇邁轉身便離開了石台,卻有意無間地在人群中穿梭往來。


    片刻,又回到了剛才站立之地。


    不多時,天已大亮,薄霧漸次消失。


    蘇邁抬頭望了望前麵的九宮劍陣,發現巨大的石柱上刻滿了龍紋,而每一根石柱的頂端,赫然竟是一個巨大的龍頭,仰天長嘯,九龍合圍,昂首向天,甚是壯觀。


    九龍嘯天?


    蘇邁輕輕地念了一句,卻搞不懂一個普通的九宮石陣何以弄這般大聲勢。


    按捺不住好奇,蘇邁悄悄朝那些石柱走去,卻發現這些圓形巨柱甚是巨大,約有六人合抱,整體呈現灰黑之色。


    許是年深日久,有部分斑駁,龍紋雕刻古拙質樸,甚至有些隨意,摸上去竟有粗礪之感,仿佛經曆了千萬年的風霜催殘,全然不似山前那青石巨劍的光滑細膩。


    寧師兄說這九宮陣和山前巨劍皆是木葉祖師所創,為什麽這裏看起來比那巨劍要久遠得多,而且石材也不一樣,這巨柱顯然不是本地盛產的青石所造。


    莫非這石陣不是木葉祖師所造?


    蘇邁突然生出一個奇怪的念頭。


    “哇……”後麵傳來一片驚訝聲,夾帶著幾分驚豔和羨慕。


    蘇邁忙轉頭一看,隻見西方遠處的山穀裏,三道劍見衝天而起,二道呈淡青之色,中間一道卻是赤紅。


    不一會,三道人影自劍光中顯現,已然出現在石陣的上頭。


    蘇邁抬眼望去,正是昨天入穀前所見的寧大川、袁蕭、梅雨三人。


    寧大川站在梅雨左側,麵帶微笑,袁蕭一身白衣,一樣的麵色清冷,平靜如水。


    梅雨站在中間,紅衣紅袍,腳踩著一柄赤紅長劍,就像一團正燃燒的火焰,讓人眼前一亮。


    蘇邁遠遠望著她,在這薄霧漸消之際,梅雨顯得十分清麗,就像九月的芙蓉,盛開在晨光初霽的天空,帶著一股少女特有的青春氣息,讓蘇邁看得竟有幾分癡了。


    “諸位,請安靜”


    空中傳來寧大川溫和的聲音。


    “本次新人入門大考由本人代師主持,袁蕭師兄和梅雨師妹攜同各位師兄弟為監督,各位既至此處,皆是緣分,無論貧富出身,鐵劍門一律平等相待,能否入門,就看各位機緣。”


    頓了頓,寧大川一指下方的九宮石陣,繼續道:


    “本次考核,以這九宮陣為基,五十人一組進入這石陣之中,以半個時辰為界,在規定時間內走出石陣,即為通過,請各位按先前所抽簽號依次排好,按順序進入”。


    話音剛落,底下便響起了陣陣的嘈雜,隻見一個洪亮卻稚嫩的聲音叫道:


    “半個時辰?,這石陣雖然巨大,但要走出去怎麽也用不了半個時辰吧,我一刻鍾就可以跑出來。”


    蘇邁尋聲望去,卻是一個十二三歲的小胖子。


    人群中一片附和聲,都道這鐵劍門的考核也太容易了吧,隻要會走路,都能走出來。


    蘇邁也有些納悶,昨日寧大川明明說過這入門考核甚嚴,怎麽突然變得如此簡單,莫非其中有何蹊蹺?


    抬頭向那空中三人望去,隻見這石陣之上,以三人為中心,四周已然站了數十個腳踏長腳的鐵劍門弟子,將那九宮石陣圍了起來。


    寧大川此時正手握一麵銅鏡,口中念道:“古鏡開天,鑒照人心,身清氣正,入我門庭”。


    言畢右手高舉,將銅鏡向石陣一揮,周邊鐵劍門弟子腳下長劍顫動,道道青光射入那銅鏡之中,銅鏡白芒閃動,一片白光自鏡中傾泄而出,照在那石陣之上。


    片刻,隻見九宮石陣周邊泛起陣陣白光,形成一個光圈,將巨陣包圈其中,而在麵向人群這一麵,留下一個高約兩丈的圓形入口,隨後便有兩名鐵劍門弟子分立兩側。


    “又是幻境?”


    蘇邁輕呼一聲,百裏青葦中的詭異迷霧,至今仍心有餘悸。


    仔細打量片刻,蘇邁又有些懷疑,眼前的白光純淨清亮,甚至有些刺眼,渾不似青葦叢中彌天大霧。


    想想心下便已釋然,無論如何,先進去再說。


    隨著寧大川的吩咐,人群中一陣混亂,不少新人便朝那入口行去。


    蘇邁隨著人流,也跟了過去,在入口處驗過簽號後,小心翼翼地走入了這神秘的光圈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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