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烈這套聯排別墅是邊套,花園與旁邊的小區道路用一圈灌木月季隔開,剛剛韓烈蹲在地上修剪花枝,所以初夏沒看到他。


    現在韓烈站起來了,接近一米九的身高,挺拔得像一根電線杆子,十分醒目。


    他穿得非常居家,一條灰色運動短褲、一件黑色t恤,頭上還戴了一頂黑色.網球帽。


    帽簷下,男人一雙狹長的眼睛在認出初夏後,眯了眯。


    初夏沒想到會在自己的新家小區遇見韓烈,更沒想到他還養著奶茶。


    當年韓烈隻是撿到奶茶並給奶茶洗了個澡,讓奶茶恢複了它本來的顏值,但如何養好奶茶,全是初夏去養狗的同學那裏取經再打成文字一條一條告訴他的,後來兩人在一起了,韓烈翹著二郎腿坐在她身邊,一手蹂.躪趴在她腿上的奶茶,一邊痞笑著說他在路邊看到奶茶的第一眼,想的就是可以利用奶茶泡她。


    那時的韓烈就是那麽壞,壞得光明正大。


    他會故意在她麵前用一些初夏在學校裏絕對聽不到的字眼,初夏臉紅了,他就得意了。


    所以說隻談過一次戀愛真的很虧,物以稀為貴,時隔八年還記得那麽清楚。


    韓烈沒有與她打招呼的意思,初夏手上用力,繼續往前推車,一手推,一手扶著放在最上麵的行李箱上,怕行李箱疊得不穩晃下去。


    她要走了,奶茶跟著走了兩步,嗷嗚嗷嗚的。


    像她去韓烈的出租屋時,每次她要走了,奶茶都嗷嗚嗷嗚的,黑黑的大眼睛巴巴地望著她。


    八年了,奶茶居然還記得她,金毛真是長情的狗狗。


    “站住。”


    灌木月季前的男人突然喊她。


    初夏下意識地停住腳步,餘光看見韓烈扔了手裏的剪刀,放著大門不走,後退幾步再從裏麵跨了出來。他長得又高又健壯,跨個花叢跟奧運會上的跨欄運動員似的,這樣的他更像初夏記憶中的韓烈,與奔馳車裏被方躍喊烈哥的那個不一樣。


    初夏好奇韓烈叫住她做什麽,敘舊嗎?


    韓烈走過來,奶茶去了他身邊。


    韓烈彎腰揉揉奶茶的大腦袋,掃眼初夏腳下雪白的運動鞋,他直起腰,麵無表情地看著她:“我喊的是奶茶。”


    初夏:……


    所以他是讓奶茶站住?


    初夏因為用力推車推紅的臉更紅了,丟人丟得無地自容,隻想在人間蒸發。


    她加快腳步,並且記住了韓烈的別墅位置,發誓以後進出小區都會繞路走。


    奶茶竟然又跑了過來,一邊跟在拖車旁慢跑一邊扭頭望著她。


    初夏告訴自己這是前男友的狗狗,與她已經沒有關係了。


    “你也不嫌熱,現在遛了,晚上乖乖給我在家待著。”韓烈不緊不慢地跟了上來,他腿長,走得慢也輕輕鬆鬆追上了初夏,與她保持兩步的平行距離。


    初夏抿著嘴唇,覺得韓烈是想看她推車的狼狽,否則隻要他想,一定有辦法帶奶茶回家。


    行李箱上貼著物流信息,韓烈靠近拖車,修長的手指點在物流單上,忽的笑了下:“原來是你自己的,我還以為高材生畢業專門送快遞了。”


    初夏就知道,他追上來肯定有遛狗以外的動機――羞辱她。


    初夏一心推車。


    六月的榆城是一年裏最熱的時候,傍晚也是一天裏最悶的時候,都快六點了,太陽還在天邊流連,金色的陽光刺得人必須眯著眼睛走路。


    初夏額頭冒出了汗珠,汗水順著她光潔潮紅的臉龐往下滾動。


    當年嫌貧愛富甩掉奶茶店服務員的富家女現在狼狽地推著拖車,被甩的奶茶服務員不知得了什麽際遇已經住起了別墅,此情此景,初夏突然想到平時刷微博時首頁自動冒出來的一些自拍狗血劇模式的廣告,什麽村姑女友學會化妝後打臉小三,什麽被甩的窮男友真正身份居然是總裁……


    初夏真心希望韓烈別變成那麽無聊的人。


    她記憶中的初戀是美好的,斷了就斷了,不想再發展出什麽狗血劇情。


    “箱子裏裝的什麽,看著挺沉。”韓烈突然敲了兩下她的箱子,問。


    初夏想,如果前男友真有那麽無聊,那她配合一下,他出完當年被甩的氣可能就會走開。


    “衣服、書。”初夏平靜地答。


    韓烈嗬了聲:“不愧是高材生。”


    這種對“高材生”學曆無比在意且滿是諷刺的語氣,更加堅定了初夏的猜測。


    她故意捧前男友,好滿足他膨脹的虛榮心:“現在高材生滿地跑,最沒前途,看你都住上別墅了,出門車接車送,那才是人生贏家。”


    韓烈笑笑:“都是被逼出來的,不拚出點成績來,交到漂亮女友早晚也會被甩。”


    果然如此!


    作為被逆襲前男友打臉的前女友,初夏唯有低頭表示羞愧。


    “你也住這邊?”韓烈挑起了新的話題,指著前麵幾排聯排問,“哪棟?”


    他一手插著口袋走得輕鬆問得也輕鬆,初夏滿頭大汗汗流浹背,喘著氣說出肯定會讓逆襲前男友更得意的數字:“九棟。”


    九棟是高層,但這裏的高層最小也是兩百平的,房價千萬起步。


    韓烈眯了眯眼睛:“不愧是高材生,年紀輕輕就能自己買樓了,不像我這種拆遷暴發戶。”


    初夏這才得知韓烈能住在這裏,全靠家裏趕上了拆遷。


    如果韓烈自己創業住別墅初夏被他打臉羞辱也會因為佩服忍一忍,現在兩人半斤八兩,他靠拆遷她靠爸媽買樓,誰也沒比誰高貴。


    懶得再扮演滿足他虛榮心的前女友,初夏拐個彎,寧可繞遠也不想給他當陪聊。


    可她一拐彎,奶茶噠噠噠自動導航拐了過來,韓烈也過來了。


    初夏隻能忍著,都是業主,她管不了韓烈在哪遛狗。


    “用不用幫忙?”


    在跟著她走了幾十米後,韓烈仿佛才發現前女友需要幫助一樣,淡淡開了口。


    初夏冷冷的:“不用。”


    韓烈挑眉:“嫌我是暴發戶,給高材生幫忙都不配?”


    初夏沒力氣與他吵。


    韓烈突然抓住拖車扶手,從旁邊幫忙推。


    初夏見他非要糾纏,索性讓開地方,全都給他,反正也是他害自己繞遠的。


    韓烈正式接過拖車,並將行李箱上的遮陽傘丟給她:“自己拿著。”


    傍晚的紫外線指數也能達到四,初夏啪嗒撐開傘,拉開與韓烈的距離,獨自走在一旁。


    奶茶左看看右看看,然後跑到了初夏後邊,走在初夏的影子中。


    韓烈看眼奶茶,冷笑:“它倒是長情。”


    初夏皺了皺眉。


    長情是褒義詞,韓烈那語氣,明褒奶茶,暗貶誰呢?


    是貶她當年與他談了一個多月戀愛就甩了他?


    初夏這八年雖然不是為了韓烈才一直單身,純粹是沒有遇到合適的人,但至少她一直單著,而韓烈自己說過他要去約會,說明他被她甩了之後至少交過一個女朋友,那韓烈有什麽資格諷刺她不夠長情?


    手機突然響了。


    媽媽廖紅打過來的。


    初夏目測了下她與韓烈之間的距離,才接聽電話:“媽,你下班了?”


    韓烈抿了下唇。


    廖紅打電話隻是詢問女兒今天都做了什麽,初夏一一報告,包括她已經跟中介定了辦公室地點,包括她已經收到了快遞並搬回了家,最後還撒謊說已經在外麵吃了晚飯。


    等初夏掛了電話,前麵就是九棟樓了。


    初夏想接過拖車。


    韓烈用腳踢了下底下那兩大箱子書:“這個你搬得動?”


    初夏搬不動,在b市時她叫的是上門取件,那邊的快遞小哥非常辛苦且敬業地跑了兩趟,才將兩箱子書從她的書房搬到了外麵的拖車上。


    就算她可以將箱子放到玄關,接下來也要從箱子裏取出那堆書一一放回書房,一次次跑不知道要跑多少回,不如直接將箱子抬進書房,省了書房到玄關來回跑的力氣與時間。


    “我幫你搬到書房,你替我給奶茶洗澡,咱們兩清。”


    初夏看向旁邊的奶茶,是有點髒了。


    “上次什麽時候洗的?”


    “半個月前?記不清了。”


    在照顧奶茶上麵,他的懶散倒是沒有變。


    為了自己省力也為了奶茶,初夏同意了韓烈的條件。


    初夏住在九棟樓的九層,901室。


    她走在前麵開門,換好拖鞋後從玄關櫃中取出一雙白色鞋套遞給門外的韓烈。


    韓烈沒接,朝她抬起一隻大腳。


    初夏這才注意到他穿的是拖鞋,好吧,拖鞋不好用鞋套。


    初夏隻好從鞋櫃裏取出她買給爸爸的備用涼拖。


    那顏色大小一看就是男用的,韓烈笑了笑:“男朋友的?”


    初夏懶得解釋:“書房在裏麵,我去給奶茶倒水。”


    奶茶早跑進去了,在幹淨的地板上留下一串淺淺的爪印。


    韓烈見了,沒有換初夏拿出來的新拖鞋,一手提一個行李箱直接進去了。


    初夏端著奶茶的水出來,就見地板上多了兩行拖鞋腳印。


    她咬了咬嘴唇,忍了。


    韓烈又跑了兩趟,將兩摞沉甸甸的大紙箱搬到了初夏的書房。


    就憑這兩箱子書,韓烈信了初夏在奔馳裏說的話,這八年她一直單著沒戀愛。


    再次從書房出來,韓烈看見初夏蹲在奶茶身邊,在認真地檢查奶茶的清潔情況。


    女孩的披肩長發紮成了一個簡單的馬尾辮,前麵的碎劉海兒早被汗水打濕黏在了額頭上,臉頰紅紅的像兩個小蘋果,狼狽是狼狽,好看也是真好看。


    初夏長得很純,一雙眸子幹淨靈秀,別的女孩子去店裏買奶茶看到他都會偷偷地多瞄幾眼,初夏不一樣,她背著書包站在櫃台前,仰著頭認真地研究上麵的菜單,然後平靜地告訴他:“我要一杯烏龍奶茶,中杯,謝謝。”


    韓烈故意給了她一大杯,然後笑著觀察她。


    可傻姑娘居然沒發現,拎著奶茶直接走了,讓韓烈時刻準備拋過去的電眼電了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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