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滴答,顏慕白耳邊想起淅瀝的雨水落地的聲音,左臂一陣撕裂般的疼痛襲來,忍不住啊呀一聲,睜開了雙眼。一片漆黑,他摸索著按上自己的左臂,揉了兩圈,向上一提一按,心跳激烈跳動,後背汗珠細細密密沁了出來,“還好,隻是脫臼了。”


    黑暗中,摸了摸周圍什麽都沒有,心中焦急,輕輕喚了一聲:“幻兒?”沒有回應,他伸手摸進自己腰間,取出了一截火折,甩了甩水,使勁吹了幾口,光線晃晃悠悠亮了起來,燈光昏暗,噗噗地直跳,細細一照,一張臉瞬時驚成了褐色,竹屋數丈以下居然是一間空曠巨大的洞穴密室。


    他走了幾步,腳下雨水泛著若隱若現的白光,一個看不清咣當一聲,雙腳踩入了泥巴之中,他心下越來越著急,口中聲音漸漸大了起來,叫到:“幻兒,幻兒,你在哪裏?”


    突然背後一涼,他心道:“不好!”一把長劍死死抵住了他的後心。接著長劍慢慢繞到了前方,食指一點,整個人立刻動彈不得,那人取過他手中的火折,幽幽說道:“我母親說的對,這裏果然別有洞天。”


    顏慕白道:“東真,你還沒死?”


    東真道:“你二人都沒死,我又怎會獨自前去鬼門大關。”


    顏慕白心道:“我二人,肯定是幻兒。”他此刻不能動彈,隻能喝著嗓子喊道:“幻兒,幻兒。”


    突然一聲略帶沙啞的聲音傳出,如同花瓣之薄染了雜色之感,“顏師兄,我在這。”


    顏慕白心下稍穩,又說道:“哪裏可傷著了?”


    蘇綠幻道:“右腳扭到啦!”


    顏慕白道:“幻兒,可傷的嚴重?”


    蘇綠幻還未回複,東真大笑道:“你二人還真是郎情妾意,都死到臨頭了,居然還在乎傷的重不重,不若我成全你們讓你們做對苦命鴛鴦,直接送你們下地獄如何?”說罷,催動長劍正刺而來。


    “師兄!”蘇綠幻急的大聲呼叫。


    長劍置於後頸三寸居然定了下來,東江雙掌襄平,從側麵製住劍刃,鋒利如刀的真氣瞬間一收一拽,嚓的一聲,將長劍移開插入了石壁縫隙之中,接著身形一轉,二人雙手四掌一合,黑暗中一道白光乍起,東真向後猛退七八步,喉頭一鹹,嘴角腥血滴了下來。東江身形再一閃,朝著顏慕白肩頭一拍,接著一個盤腿,臥了下來。


    這時候密室之中齊刷刷三盞油燈亮了起來,東河、東湖、東海三人渾身俱是一身泥濘,此刻麵色慘白,大口喘氣,掌燈之後挨著東江身側,慢慢也盤腿坐了下來。


    顏慕白看到他四人無恙,頓時心裏一鬆,迅速轉身,看到東真動也不動,顯然是受了很重的內傷,他心下稍穩,轉身走到蘇綠幻身前將她輕輕扶了起來。


    二人抬頭,眼見巨大的洞穴密室中空,周遭置有三個半人多高的石桌,上麵依稀散落著一些刀槍劍戟。四個方位,各有一條深不見底的漆黑通道,不知通向何方。東側挨著洞壁處拔起一座二尺多的高台,上麵是一座雕像,身高八尺,執手劍戟,身披烏金鎧甲和虎皮黃色戰袍,威風凜凜,左手握著一把短劍,劍鞘通體紅黑,長二尺,寬三寸,劍柄有些磨砂,鑲了一枚翠綠色的潤玉,此刻油光打在上麵,微微泛著清光。


    “這就是無堅不摧,無血不嗜的鳳凰翎神器?”顏慕白眸中一亮。


    東江道:“東真,你父母確實死於我四人之手,此罪難消。你猜的也不錯,我們的祖先的確是鬼雄項羽,我們項氏一族幾百年來隱居於此,也的的確確是為了這金鑼藏庫和無上劍法,既有祖訓,我等四人必得遵守,隻是當年不該意氣用事趕盡殺絕,哎,冤孽!”


    一旁的東河緊接著說道:“東真,前有因後有果,你的功夫傳自你的母親東茂,那你必該知道,這裏麵含有七麓訣其中三式,乃是族人不傳之秘,當年你母親誤入此間密室,初時卻是因為好奇,可見到了被錄於虎皮之上的寶藏地圖之時,卻同旁人一樣生出了別的心思來,想要獨占寶藏,還從師弟東海處偷走了三式的七麓訣,我們五人當年苦口婆心勸了良久,終於將這三式劍招圖收了回來,不料她早就暗中牢牢記下,不但如此,她心中主意甚多,為求自保,趁我等還沒發現之際,自行為之,將哀鳴散的配方調整,用在族人身上驗證,想要配出可以令功力大增的奇效之藥來,隻是這藥方經過調整讓眾人短期內功力大增確實不假,但卻迷了心智,三十餘人接連自相殘殺,一夜間全部無辜隕死,此間種種,於我五人並無幹係,東休將此事稟報之後,我四人來到地下密室尋物求證,這才發現鳳凰翎被人動過,金鑼礦圖其中一角被人撕扯失了蹤影。為防這礦圖流入江湖引起紛爭,隻能將她關了起來細細查問。”


    居於左側的東湖板著臉道:“哼,這東茂本就心思不正,無論是我師兄弟四人如何再三保證,不會傷她性命,她卻仍然不肯說出寶藏殘角所在,想來當年你父親也是受她蒙蔽,想要強行帶她出穀,我四人隻能先行答應放他們出穀,以求到了穀外再細細分說,不料村民因為祖上預言和哀鳴散事件不依不撓,他們夫婦下了狠手,待逃出穀外後,她仍不肯將寶藏殘圖交出,祖訓在此,卻也不能讓鳳凰翎流傳出去,攪得武林從此不寧,隻能痛下殺手,想要斬草除根!”


    東江長歎一聲道:“當時並不知你母親已經身懷六甲,上天有好生之德,我四人確實不該,如今你要取我四人性命,我們無話可說,隻是東訣村上百村民,如今遭逢大難,還請你放過眼前二人,還得勞煩他二人上去,相助村民。”


    東真體內翻騰的真氣遊走四肢六腑,臉色終於稍稍緩和,哈哈大笑道:“放過他二人,這寶藏的消息豈不會傳了出去,我可冒不得這個風險!”他眼神鋒利如刀,掃過二人向著雕像左手的短劍看去,嘴角若有若無的冷笑悄悄勾勒,說罷,引真氣注入右臂,舉劍再次刺了過來,東江輕歎一聲,身形一晃,竟站了起來,雙掌襄平,催淩厲掌風呼嘯而出,這一對接當真是凶險至極,隻是此時,東江身中劇毒,本就內力下瀉疲軟,掌法左顧右盼之間,東真漸漸占了上風。


    三人一看立時起身,雙手一運,將全身內力引於右臂,前後一列,互傳內力於前人之背,立時東江掌力催出淩冽之氣,不似掌法卻似以掌作劍,仿若有墜天化地之能,瞬間掌掌劈出,兩掌仿若十掌、百掌,卻又如同刺出的十劍百劍,逼的東真節節後退。


    東真吃力,足尖用力,飛到半空中,接連刺出幾劍,四人以臂作鏈,四副身體如同遊龍遨空一般輕飄飄飛了起來,接著漸漸收緊,雙掌對上長劍,五人撲通一聲,全都落到了地上,可是依然難分勝負,東真長劍無法刺入,四人此刻內力衰竭,卻也無法盡快勝出,顏慕白和蘇綠幻置身於前,仿若眼前一個巨大的白色漩渦,掌劍相扣,掌風、劍氣幾乎逼的二人無處可遁,休說躲閃,便是睜開雙眼恐怕也是不能。


    顏慕白心道:“這五人都習了七麓訣,雖然東真年紀尚輕,精力旺盛,可畢竟修習時日很短,加之隻有三式,隻要眼前四人撐過一炷香,到時定然可勝,隻是這四人此刻身中劇毒,內力不濟,要是速戰速決尚可,苦撐下去,談何容易。”


    不足半柱香,五位皆是口吐鮮血,彈開數尺。顏慕白定睛一瞧,五人臉色搽紫染白,均是手臂顫抖,身形搖晃,五人迅速盤腿打坐,攝住心神。


    顏慕白和蘇綠幻從洞穴邊緣走出,輕歎一聲道:“東真,你還在這裏爭來搶去,殊不知這上麵已經被封死,我們幾人怕是隻能死在這裏了。”


    東真道:“待我拿到鳳凰翎,取出裏麵的寶藏地圖,自然會找出另一條出口。”


    “另一條出口?”二人驚喜,齊聲說道。


    “哈,當然,這裏上麵原本是一家供奉項公的神廟,當年漢高祖劉邦僥幸得勝後,下令拆除了神廟,殊不知,項氏後人早在建造神廟之時於這裏數丈之下建造了這間洞室,用來秘密收藏兵器。一條出口直通神廟項公座下,另一條卻隱秘非常。


    “那你知道另一條出口在哪裏?”顏慕白道。


    隻見東真眉頭微皺,卻也是不知。二人不免心下有些失望,扭頭去看四大族老,他們四人此刻仿佛正在運盡全身力氣,抵禦劇毒。


    蘇綠幻問道:“他們中毒與我有關?”


    顏慕白口吃伶俐,當下將她如何昏倒,如何殺人,又如何來到此處被救治之事說的清清楚楚。


    蘇綠幻驚得下顎微開道:“我竟然一點印象都沒有了。”


    她回憶片刻,轉頭對這東真道:“我之所以中毒,是跟那些剪紙有關?”


    東真嘴角輕輕揚起道:“說來還要多感謝幻姑娘發現的倒扣草,不然我這藥效怕是也沒那麽好。”


    蘇綠幻娥眉一皺道:“你夫人不是身染痢疾之症?”


    東真道:“她的病是真,隻是這倒扣草來之不易,我找了多年都未找到整株帶根帶刺且草型完整的株被,須知要配成這哀鳴散,且藥效立竿見影,需得這草完整無缺才行,豈能被她糟蹋!”


    蘇綠幻怒道:“東真,你好狠的心,連自己夫人都能利用。”


    顏慕白道:“幻兒,那剪紙怎麽回事?”


    蘇綠幻道:“我當日送倒扣草過去,與他夫人聊起,她特意送了我一些空白剪紙,想來上麵也是被動了手腳的。”


    “那倒扣草本應長於兩廣雲貴等溫熱地帶,這個季節能在這後山發現真是極之難得,幻姑娘想來也是十分珍惜,居然用自己雙手拔拽,上麵的倒刺怕是將姑娘玉手劃傷不少,我將剪紙提前以其他藥塗抹均勻,姑娘玉手遊走片刻,這哀鳴散便可順著細碎的傷口滲入全身血脈之中。”


    顏慕白怒道:“好深的心機。”


    東真冷笑一聲道:“多謝讚賞,本來這群人愚昧無知,就這樣渾渾噩噩,我倒是也想放他們一馬,自你們來到這穀中,卻非要施醫贈藥,處處強出頭,既如此那也隻好跟他們一同受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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