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著她。


    她也看著他。


    “你要幹嘛?”她慢吞吞地說,小臉更紅。


    陸離靜默地看著她。車內陽光柔亮,也將他的眉眼輪廓照得非常清晰。夏初雪目光微移,避開了他的直視。


    “緊張什麽?”他說,“我幫你係安全帶。”


    耳邊靜靜的,隻有風吹過樹葉的聲音,沙沙的傳進來,還有夏初雪撲通撲通的心跳聲。


    車內靜了幾秒鍾。她能感覺到陸離依舊側頭看著她,目光清亮。而她低眉順目,假裝恍若未覺。


    “夏初雪。”他的嗓音再度響起,清潤低沉,“你的腦袋裏在想些什麽?”


    夏初雪這才側眸,看向了他:“沒沒想什麽”


    打死她都不會告訴他,自己心裏最真實的想法:以為方才他會吻她。


    更要命的是,她竟然有一絲期待!


    陸離靜靜地與她對視片刻,垂下了眼眸。


    “嗯。”他輕聲說。


    一聽到他的低沉悅耳的聲音,夏初雪的心跳愈發加快。來得及多想,隻見他稍稍抬起臉,烏黑的眼眸盯著她。她隻看到他的身形動了一下,下一秒,左手手腕已是一緊,被他握住,扣在了椅背上。


    夏初雪倏地睜大眼。


    車廂裏非常狹窄,他這一靠近,她立馬又感覺到他那清淡而熟悉的氣息,迎麵襲來。緊接著,她的右手也被製住了。他單手居然就抓住了她兩隻手腕。他的手指十分帶著一抹微涼,指腹的力量卻像是無窮無盡。她竟然完全動彈不得,眨眼間就見他不急不緩地躬身過來,眸色深沉。


    “陸離你!”她實在是吃了一驚,並且竟然有些心慌了起來。


    憑著殘存的理智,夏初雪覺得陸離除了想吻她以外,應該還有事想問她。因為他的眼底,明顯匍匐著一抹淡淡的遲疑。


    夏初雪美麗的雙眸如寒夜的繁星,流光明澈動人,一動不動的看著陸離那張輪廓分明的臉龐。


    陸離卻沒有下一步的動作,既沒有吻她也沒有問她,而是立刻鬆開了她。夏初雪看著他,不吭聲。而他避開了她的目光,那白玉般的側臉,漸漸恢複了寒色。


    “自己係上。”他重新發動了車,低沉的嗓音,再次在她身畔響起。


    夏初雪心裏有些失落,可是又說不上來,到底是為什麽而失落。於是幹脆轉頭,看著窗外的風景,不說話,也不再搭理他了。


    陸離平穩地開著車,碾過一些坑坑窪窪的路麵,沿輔路緩緩駛進了主幹道。路況倒比剛才好了許多,車開得也算順暢。


    夏初雪視線落在窗外飛快而過的景物,有些發怔。


    手腕,好像總有點不自在。仿佛還殘存著他的觸感,和他指腹的力量。


    車繼續往前開著,陽光光流水斑駁映在車窗上。一直偏著頭讓她覺得脖子有些難受,於是轉了過來,看著前方,隨即又忍不住用餘光注意著他。注意著他黑色柔軟的短發,幹淨的側臉,以及一舉一動。


    這個男人,到底有什麽話想問她?


    左思右想,她也沒有想明白。


    車行駛了接近兩個小時才抵達目的地,“你先上去,我打個電話。”陸離解開安全帶,推門下車。


    夏初雪乖巧的點了點頭。


    不知為何,明明還沒有到傍晚,天色卻變得有些暗了。林蔭道上,光影交織,一切如同精美的油畫般定格了。


    陸離靠車門邊,低頭正在打火點煙。燈光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而他一身上下都是軍綠色,唯獨那張臉白皙清晰。他垂著眼眸,一口又一口地抽著,好半晌,才拿出了手機。


    “星爵,幫我調出那兩天夏初雪在泰國酒店的監控。”


    原本,他想要將那天所有的事情忘掉算了,畢竟,那樣不愉快的經曆,對於他來說,每回憶一次,心就如同被淩遲一次。


    既然夏初雪說沒有想過背叛他,既然她留在他身邊,既然他們現在在一起,那麽一切就讓時光掩埋。


    可事與願違,總有那麽一些人喜歡舊事重提,比如說anne。


    早上陸離的車剛到射擊場時,就收到了她發來的照片,一共三張,夏初雪走出房間和走廊上的紀寒墨對視;兩人並排站在電梯裏;兩人麵對麵坐在餐廳裏,她在哭,他滿臉心疼。


    這一次的照片的畫麵十分清晰,清晰到陸離能夠清楚看到夏初雪臉上濃鬱的悲傷。


    別說是陸離,任何一個人看到這三張照片都會覺得,他們是一對被迫分開、相愛卻不能愛的苦命情侶。


    所以,這一天下來,他的心情都差到了極致。


    可是在夏初雪說要保護他的那一刻,陸離的心緒又變得複雜。


    如果說,在他的心裏,紀寒墨和夏初雪是相愛而不能愛,那麽他對她,則是想愛而愛不到。


    或許,這一場三人行的愛情,不是一個人的悲哀,而是三個人的痛苦。


    可他就是不願意放手,不想放手,舍不得放開她。


    夏初雪上樓後,忍不住站在窗口,清淺的目光尋找陸離的身影,他的確正在講電話,不過修長的手指上夾著一根煙。


    火光映亮了他的臉,白皙冷峻,輪廓鮮明。


    一種說不出的情緒,瞬間在夏初雪心底蔓延開。她就這麽直直的看著他,毫不避諱的讓這種情緒在臉上傾瀉出來。


    陸離抬頭,一雙雋黑的眼,波瀾不驚地看著她。


    夏初雪立馬轉身,走到了一邊的牆壁上靠著,下意識不想被陸離發現她在看他,雖然為時已晚。


    貼著牆壁,她的心裏仿佛被一隻小手輕輕撓著,有點癢,又有點亂。


    腦海裏突然閃現之前在車上的那一幕——他握著她的手,看著她,欲言又止,然後鬆開了她的手。


    鬼使神差般,又想起很多天前,他在泰國勃然大怒的那一晚。


    還有前幾天在醫院,他對她說的那番話,說他後悔那樣對她。


    ……


    心裏突然好像有某一處澀澀的有點疼。她盯著房間的天花板,然後輕輕歎了口氣。


    他和她之間,看起來好像離得很近,卻又似乎很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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