勾陳帝國的氛圍明顯比雲琅要浮躁一些。


    在雲琅,街麵上很少有拿著兵器的江湖人,大家都頗有默契的赤手空拳。因為這樣一來,即使與人發生了口角爭端,動手時也不會失手傷人性命。


    因為畢竟不管怎樣克製,也都還是個江湖人,血氣方剛,要是帶著武器,一個不小心拔刀相向,犯下血案,傷了人性命,這就很難善了。


    而如果不帶武器,赤手空拳,那麽多少可是減弱一些自身的殺傷力。


    隻要不傷人性命。


    事情也就有了回旋的餘地,官家也就不會動手捉人。


    在雲琅,江湖武夫彼此之間真的是很克製的。


    而勾陳的氣氛則完全不一樣。


    那些個五大三粗的莽漢個個凶蠻霸道,稍微有點不順心的便拔刀相向。


    倒也因此,勾陳被稱作江湖人的天堂,很多受不了拘束的武夫從其他地方偷渡到勾陳來,快意恩仇,以殺止殺,這才叫江湖嘛。


    這些個江湖人的遷徙行為被幾大帝國看在眼裏,除了勾陳,其他兩國都算是吃了悶虧,尤其雲琅。


    但偌大的一個帝國也不可能少了一些武夫便停止了運轉。


    武夫其實算得上是國力的一種,但也可以算作是禍害的一類。


    一個國家武夫的減少與增加,都說不上是好還是壞。


    就比如勾陳,武夫湧入,也造成了其很長一段時間的混亂,後麵還是陳武殿出手鎮壓,定下規矩,局麵才好了一些。


    他們以理相規,那些個江湖人慢慢也接受了這樣的江湖共識。


    不接受也沒辦法,為了保證秩序,陳武殿的那幫龜孫子可不會管你殺人還是被人殺,他們隻看占不占理。


    若是無理濫殺,那必定要殺雞儆猴一番。


    不過,話雖如此,勾陳這邊的江湖也比雲琅活躍的多,拘束也少很多。


    往來於兩國邊境的商隊之所以要招募鏢師來保護商貨,最大的原因,其實還是因為勾陳這邊的風氣所致。


    這邊的風氣實在太散漫,江湖人太過於自由了罷。


    萬一就有那被豬油蒙了心智的莽夫見錢眼開,也得有力量與之對抗才是。


    昨夜大家都好生放鬆了一下,好多人都喝得麵紅耳赤,更有甚者直接喝得趴下了。可謂是好生大醉了一番。


    所以今天日上三竿,商隊才懶懶散散的整備好出發。


    昨天張榮喝了不少酒,但今天沒有一點宿醉的難受,依舊精神抖擻。


    他一貫的笑眯眯的與餘衍珂談天論地。


    按理說入了勾陳地界,應該是最應該打起精神來應對的時候,但張榮卻一如既往的輕鬆。


    也許是他來往兩國國境的次數多了,加上他本身就是這江湖上罕有的高手,所以他也就不那麽在意一些宵小之輩了。


    一路走來,倒是沒有什麽不開眼的家夥來招惹商隊。


    百餘裏的路程,商隊花了兩天,算是走得緩慢了。


    到地兒之後,餘衍珂領了兩錠十兩銀子,在張榮的再三挽留下,他帶著歉意離開了商隊。


    雲姒把自己該拿的那錠銀子搶到手中,然後拿去買了很多在餘衍珂看來用不著的東西,餘衍珂也不敢多說什麽,隻是陪她逛著。


    兩個人一路上走走停停,轉眼已經到了那勞什子江湖集會要開始的時候。


    正好,離陳武殿所在的勾陳帝都也不遠了。


    潯陽


    這是一個自古以來就頗負盛名的煙柳地。


    勾陳帝都周邊,乃是自然形成的大澤,對那帝都形成了天然的保護。


    大陸南岸,魚米之鄉,與水為伴,這就是勾陳帝國最真實的地理環境。


    整個勾陳帝國,也隻有其北方有廣袤的大地,其餘南方地帶,皆是水澤相伴,最負盛名的,當是勾陳帝都,被天下人譽為水上天國。


    百姓日常出行,也是以木舟為主,被引為奇觀。


    潯陽地處帝都北方,相隔不過幾十餘裏,數條大河橫貫城中,其中最為出名的,便是溱河。


    做為潯陽最大的煙花弱柳尋歡地,溱河可謂是久負盛名。


    其他的地方也想學著溱河搗鼓出一個銷金窋來,可總是東施效顰,無形中平白增添了其名聲。


    久而久之,連帶著潯陽,都被世人打上了煙柳之地的印記。


    不過,潯陽人也沒有因此而覺得被人輕視,反倒是頗為自得。


    那溱河之所以有那個讓人流連忘返的本事,還是在於有位名列胭脂榜的花魁,那女子生來內媚,身帶異香,讓人欲罷不能。


    上了胭脂地榜已近十年,名次不降反漲,不少人都是衝著她來這兒的。


    當然了,溱河除了她,也還有很多俏美人兒,有著那牢牢抓住男人心弦的本事兒,這才是溱河長盛不衰的緣由所在。


    臨近勾陳帝都,算著時間,還有那麽幾天,餘衍珂便提議在這潯陽歇息幾天。


    雲姒聽了他的話,隻是嗤笑一聲,哪能不明白這人在想什麽。


    眼神嫌棄的把餘衍珂從頭到尾打量了一遍,也沒說同不同意,就不理他了。


    餘衍珂略微窘迫。


    但好奇心還是很快戰勝了羞恥感,他覺得問心無愧,便恢複了平靜。


    人生哪得風流處,煙花巷陌需盡歡。


    餘衍珂自然是從小就喜歡那些江湖人的風流軼事,骨子裏,餘衍珂就是個浪蕩種子。


    加上對那花舫青樓的好奇,他很想去見見世麵。


    至於雲姒的想法,餘衍珂其實不是很在意,因為她一直也沒有什麽想法流露出來,時間久了,餘衍珂對這位長公主殿下的想法便自動忽略了。


    不過古怪的是,雲姒突然表示要一起去看看,說是她也想漲漲見識。


    餘衍珂愕然,卻也沒有反駁,隻是覺得她一個女孩兒,去那煙柳之地有些不妥。


    可很顯然,他的想法從來不重要,雲姒根本就沒有注意到他眉宇之間的小神情。


    來到潯陽的當天夜裏,他們便去了溱河。


    不得不說,這潯陽果然是尋花問柳的好地方,熱鬧繁榮,夜不禁市。


    一般來說,稍微大點的城市,夜裏都會實行宵禁。


    潯陽作為勾陳帝國最靠近帝都的大城市之一,說其在天子腳下也不會過。而這樣的大城市,駐守的軍隊至少也得上萬。


    但它卻沒有宵禁這一說法。


    反倒是入夜後,才是它真正蘇醒的時候。


    餘衍珂買了兩串糖葫蘆,遞給雲姒,雲姒看著很想吃的樣子,隻是麵紗籠罩住臉龐,不是很方便,想了想,她還是放棄了。


    餘衍珂好像也想起來這麽一回事兒,笑嘻嘻的道:“何必還這般小心翼翼,要不以後你戴那種有紗巾的鬥笠吧?”


    “那叫帷帽。”雲姒對餘衍珂的話糾正道。


    “那就叫帷帽吧。”餘衍珂也不在乎它叫什麽,隻是笑著說道:“有了那個帷帽,你應該會方便許多吧?”


    雲姒道:“帷帽並不能遮住我的臉,那紗巾隻是防風沙的。”


    餘衍珂聞言,笑道:“可以自己做嘛。”


    “你來做?大言不慚?”雲姒反問。


    餘衍珂笑道:“那就我來給你做嘛,想來也不是什麽難事。”


    “.................”


    雲姒撇過頭去,看街麵上那些小攤,像是在尋找什麽好玩的東西。


    氣氛突然尷尬起來。


    餘衍珂也算臉皮練得比較厚了,吃了一串糖葫蘆,呲牙咧嘴:“這玩意兒真粘牙。”


    他試圖轉移話題。


    而雲姒根本就不說話了。


    在人聲鼎沸的環境裏,這麽兩個怪人沉默不語的穿行著,倒有一些鶴立雞群的紮眼感。


    溱河最出名的花魁們都有自己的花舫,那些個花舫燈火闌珊,色彩豔麗。


    有一個最大,也最好看的花舫停泊在溱河中央,已經過了很長一段日子沒有挪動過了,其他的花舫都下意識的繞開它,表露出一種敬而遠之的態度。


    站在岸邊,餘衍珂很輕鬆的看到了那花舫,嘖嘖歎道:“那便是胭脂榜上的奇女子所在的地方了吧。”


    “聽那些江湖好漢說,得有黃金萬兩才有資格登上那船舫,至於花魁會不會賞臉讓人見上一麵,還得看她心情。”


    “婊子而已。”雲姒冷笑著說道。


    餘衍珂聞言,大為不滿,看向身靠著岸邊垂柳樹幹的雲姒,反駁道:“那位姑娘可是個潔身自好的人,雖然不幸流落這紅塵之中,可也是守身如玉,多年來,還未有能與之一親芳澤的男子。”


    “那又如何?”雲姒對那所謂花魁不屑一顧:“還不是靠討好男人為生。”


    餘衍珂差點背過氣去,仔細辯道:“這能是討好?人家隻是跟那些高雅之士交流談心,能入花魁香閨的人,又豈是那庸俗之輩?”


    雲姒冷哼一聲,懶得辯解什麽。


    餘衍珂當即也回過神來,想起眼前女子是誰來,訕訕笑著,道:“別往心裏去,我隻是覺得你有些觀點太過於偏執。”


    然後他就大義凜然的說道:“你說的沒錯,這世間青樓女子十有八九都是那汙濁之人,出賣青春與身體,賠笑於歡場。”


    說著,他瞄了一眼雲姒,低聲道:“但我覺得吧,凡事皆有例外,也有那種潔身自好的人的。”


    雲姒挑眉,眺望著那花舫,突然笑道:“要不登船拜訪一番?”


    “啥?”


    餘衍珂還沒反應過來,雲姒渾身發光,恍若神明,踏空禦劍而去。


    夜幕之下,她的身姿異常顯眼,很多人都為之側目,微愣之後便大聲喝彩。


    這很不像雲姒,她哪裏是這樣高調的人。


    “瘋了嗎.......”


    餘衍珂喃喃自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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