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生不讓餘衍珂去細查,餘衍珂也就忍下了心頭的衝動。


    兩人一路不停歇的遠離了那個地方那座城。


    在幹糧耗盡之前,到了另一座城。


    城名邰州。


    這座城頗有曆史,曾是一方小國的都城,後來被雲琅鐵騎踏破城門,滅了國。


    那場收官戰乃是雲琅當時有小軍神之稱的龔玄指揮,那龔玄不僅自身一身修為通神,於戰場廝殺更是有幾分心得,在他的指揮下,雲琅鐵騎從兵臨城下,到破城,不過數日光景。


    而後,小軍神下令將降卒二十餘萬盡皆坑殺,以防後患,成就其赫赫凶名。


    不過,這些曆史已經過去了快千年了,如今的邰州,早已經成為了雲琅帝國廣安郡的一座大城了。


    餘衍珂之前問書生,他們的行程有沒有規劃。書生當時癟嘴,反問他,你想要什麽規劃?餘衍珂當即就偃旗息鼓,覺得自己這先生實在有點不靠譜。


    不過書生後來倒也解釋了,說著,隨遇而安,哪裏有熱鬧就去哪裏。餘衍珂頭皮發麻,隻覺得誤上賊船。


    眼下,他們不過是隨心而走,不過,又得考慮肚皮那點事兒了。


    隻是還好,這邰州城也算足夠大,雖然比起餘衍珂家所在的平陽城還小了幾圈,但好歹能夠讓書生在這兒吃點筆墨飯了。


    書生的字畫是餘衍珂見過最厲害的,連餘家學宮的先生都崇拜不已,足可見其份量之重。


    隻是不知道這邰州,有沒有識貨的。


    進了城,書生隨意找了一個地方,從他的書笈箱裏拿出紙筆,叫餘衍珂到一邊的酒家去借一張桌子。


    餘衍珂忸怩了一會兒,還是硬著頭皮去了。


    那酒家名為隆喜,此間正值下午,酒店裏客人寥寥無幾。


    餘衍珂進去,隻有櫃台才有一位少女漫不經心的開口說道:“客人請坐,點好酒菜不時便能送上,我們這兒做酒的生意已經上百年,酒類品種齊全,客人可以自行選擇。”


    餘衍珂尋聲看去,覺得有趣,之前的緊張感不覺消失了去。


    那開口說話的少女連頭都沒有抬,在那櫃台上寫寫畫畫,直到半天沒人回應,她才有些疑惑的抬起頭來。


    入目,是一位長相頗為俊秀的少年,隻是這少年實在忒無禮了點,趴在櫃台邊上一個勁的瞧自己。


    少女麵不改色,問道:“公子有何貴幹?若是吃酒,還請席間坐下,自有人伺候,若是其他事宜,便請講。”


    餘衍珂看著這少女,發現她正拿著筆在歪歪扭扭的寫字,頓時起了逗弄她的心思,笑道:“沒有什麽事的,隻是見你如此用功的練字,有些感興趣。”


    那少女眉頭微皺,看著餘衍珂,問道:“可有指教?”


    “沒有的。”


    餘衍珂嗬嗬笑道,連連擺手,說明自己的意圖:“我來,是想借貴店一張桌子用用,不用大的,就一張小桌子便可。”


    少女盯著這麽一個古怪的少年,仔細看了他半天,扭過頭去:“本店東西概不外借。”


    餘衍珂也不覺難堪,隻是笑道:“姑娘行行好,我跟我先生遊曆天下,就靠著一手書畫本事討生活,如今眼看就要斷糧,終於是到了這麽一個救命地兒,姑娘可不要見死不救啊。”


    “靠賣字畫為生?”


    少女眼中明顯微微一亮,餘衍珂嗬嗬笑著,心到,還怕治不了你這小娘皮?


    跟著書生摸爬滾打這麽一段時間,餘衍珂可是學了一手察言觀色的本事,不為其他,隻是想少挨點責罰。


    不對,是嘮叨。


    書生一嘮叨起來,餘衍珂簡直恨不得轉身回家去,講的全是餘衍珂一知半解,要麽就一頭霧水的話,餘衍珂也算是苦命了。


    “你叫什麽名字?”


    少女注視著餘衍珂,問道。


    “醜娃,名字不好聽,隨意叫的,以前是個鄉下野娃,大家都這麽叫,於是就這麽叫了。”餘衍珂沒把真名托盤而出。


    這還是書生給他說的,不要隨意就信了陌生人,能假一分就絕不真兩分,真真假假,才是處世之道。


    “你莫不是在誆我?”少女皺眉,說道:“哪有人起這種名的?你這人,也太油滑了,我不喜歡。”


    “何必在意虛名。”餘衍珂正氣凜然的說道。


    那少女想了想,也懶得計較這些,她隻是說出了她最關心的事:“你先生呢?”


    “先生在店外麵,打算借一張桌子,好寫字畫畫,賣些飯錢便走。”


    餘衍珂說道。


    少女墊腳望向店門外,看不仔細,便離了櫃台,餘衍珂跟著她出去了。


    果然,一位賣相極佳的年輕男子坐在酒家門外的台階上,正有些無聊的望著街麵上熙攘的人群。


    聽到有人來了,他回過頭去,看向來者,發現餘衍珂跟在一位少女身後,他瞟了一眼少女,便看向餘衍珂,像是在要餘衍珂解釋一下這是什麽狀況。


    餘衍珂隻是苦笑。


    “先生,何不進店坐坐?”


    那少女微微稽首,笑容滿麵。書生點頭,也不客氣,把拿出來的紙筆收拾回去,然後站起身來,跟著那少女飄然進店。


    “我叫泠鳶。”


    那少女居然有些忸怩的自我介紹道:“我姓宋,這家酒店是家裏開的,平日人少的時候,便是我在打理,等客人多了,我父母便會來。”


    “是個好名字。”


    書生點頭,卻不做多餘的評價。


    宋泠鳶猶豫了一下,眸中有著一絲希冀,看著書生,道:“先生願不願意教我寫字?我如今十有五歲,卻是大字不識幾個,城裏的學府隻對那些富貴人家開放......”


    餘衍珂聞言愕然,這與他的理解一點不同。學府還隻對富貴人家開放嗎?


    書生沉吟了一會兒,說道:“可,不過我與小徒不會停留太久。”


    宋泠鳶聞言大喜,連忙說道:“先生放心,到時泠鳶絕不強留。至於期間先生的一應需求,泠鳶一定會盡力滿足。”


    “給我留個幹淨桌子便好,畢竟還要遠遊,的掙點旅費。”


    “這個不成問題的。”宋泠鳶想也沒想便同意了。


    “學府為什麽隻對富貴人家開放呢?”餘衍珂見談妥了,皺眉問出心頭奇怪的事。


    要知道,能有一家酒店,也算是收入頗菲了,居然還上不起學府,那,帝國建立這麽一個官家機構有什麽用?


    宋泠鳶愕然看向餘衍珂,實在不懂他為何這般提問。


    不過,心情不錯的她還是仔細的問答道:“也不是這樣,學府是對所有人開放的,隻不過,這內裏花銷,實在是過於恐怖,一般的人家根本就供讀不起自己的子女,我家其實應該是供得起我的,但是因為這些年生意實在不景氣,所以我就沒去學府。”


    餘衍珂還是愣了一下,去那學府還要花錢?回想著自己過往在家族學宮的經曆,餘衍珂似乎有點明白了什麽。


    壓下訝異,他不想讓宋泠鳶覺得自己是個怪人。


    書生聽著餘衍珂與宋泠鳶的對話,嘴角上揚。


    書生和餘衍珂算是在這邰州城暫時歇下腳來。


    每天,書生要麽在酒店的角落裏寫寫畫畫,要麽就很耐心的教著宋泠鳶識字寫字,而餘衍珂,每天無所事事,要麽充當小二的角色為那些客人端茶倒水,要麽在宋泠鳶父母給他準備的小屋裏運起周天氣息吐納修行,閑暇時刻,他不忘坐在宋泠鳶對麵,撐手托腮,看著宋泠鳶寫字。


    不得不說,有了專人引導之後,宋泠鳶進步飛快,那一手字寫得已經是像模像樣。


    而宋泠鳶對於餘衍珂偶爾盯著她發呆也習以為常,有時還調笑道:“醜娃,你說,先生教我寫字,算得上我的先生,而你也是他的弟子,你說,我不是得叫你一聲師兄?可惜,你比我還小幾歲,占我便宜了。”


    餘衍珂往往翻個白眼,懶得理她。


    說起來,這少女大了他三歲有餘,不過體內竅穴不通,隻是個普通人罷了。


    越跟她接觸,餘衍珂越是感覺到自己的身世是多麽幸運,他也越發明白了餘氏一族到底是怎樣的存在。


    用他的話來說,世家大族與底層百姓之間的距離,簡直隔了汪洋大海。


    這是他第一次真真切切的感受到底層百姓的無奈與可愛。


    無知代表著新鮮。


    餘衍珂對宋泠鳶搞出來的眾多玩意兒倍感新鮮,什麽骰子戲,九連環,抓子兒,宋泠鳶會的新奇玩意兒數不勝數。


    而這些,卻是餘衍珂從來沒有接觸過的。


    而跟餘衍珂接觸久了,宋泠鳶也發覺這醜娃身上有秘密,可她卻說不出個什麽一二三來,隻是感覺挺奇怪。


    主要還是是醜娃對那些再尋常不過的東西表現出來的興趣,實在是有點出人意料,給人的感覺,怎麽說,就像是他從來沒有玩過一樣。


    當然,覺得醜娃神秘,更主要的原因便是書生那裏。


    書生好像什麽都會。


    宋泠鳶不知道那些學府的大先生是個什麽樣,但想來也絕不如書生這般。


    先生都這麽厲害,做為他正兒八經的徒弟,又怎麽會這麽沒見識呢?


    宋泠鳶覺得,這裏麵肯定有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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