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早,李青山還在靜心養神修煉太虛太玄功,門外響起啪啪啪敲門聲。他心想這蠻橫的敲門方式,不是某人還能是誰?遂開門。


    果然,門口站著上官英華,麵無表情,看不出喜怒哀樂。沈明月站在後麵,眼帶著一絲笑意。


    李青山尷尬輕咳一聲,打個招呼道:“兩位漂亮姑娘,早。”


    沈明月噗的一聲,沒忍住笑意。上官英華翻了個白眼,沒好氣說道:“嘴巴突然這麽甜?早什麽早,太陽早已日上三竿了。趕緊吃了早飯,我們再去一趟青林花樓,然後就回琅嬛書院。”


    李青山瞄了上官英華一眼,躊躇了一下,搖搖頭說道:“青林花樓,隻有我一個人去,你們都不要去了。”


    上官英華淡淡說道:“你說說看,為什麽我和沈姐姐不能去?”


    李青山道:“人家早就看穿你們倆個是姑娘家家,去了沒好處,反而憑空添亂。”


    上官英華細長雙眉倒豎,音量鬥高兩倍以上,說道:“姑娘家家怎麽了?怎麽交給你添亂。行啊李青山,之前在桃花郡唯唯諾諾,來到青林郡就膽子肥了,敢自己拿主意了。誰允許你這樣做決定了?來我這青林郡、梅子郡,山太王都得聽我的!”


    她說著,突然停頓了下來,上下打量李青山,湊近說道:“你想一個人去,難不成你真要喝花酒。是不是看上了那個漂亮的花魁姑娘?”


    李青山連忙擺手,說道:“瞎嚷嚷的什麽話,哪有這回事。月妹,你沒跟這位大小姐說清楚麽?”


    沈明月在旁嘻嘻笑道:“哎呀,昨晚上光顧著和大小姐聊月亮、花朵,忘記說青林花樓這了。”


    李青山心想你這是故意的吧,哪有這樣坑自家哥哥的。於是趕緊把必須要去青林花樓查探的事向上官英華又說了一遍。


    上官英華皺了皺眉,似乎在想計策。果然,她說道:“魔域的人來到這裏了?這可是大事,我得速速告訴我爹爹。”


    李青山道:“對對對,你和明月去給上官先生報信,我獨自去青林花樓一趟。”


    上官英華明眸流盼,冷哼一聲,說道:“你是巴不得支開我們,獨自去青樓吧?我們偏不給你一個人去。似你這般呆頭呆頭的,能查出什麽東西。我看這樣吧,讓百裏浩然來安排,安插幾個人進青林花樓內細細潛伏查探。”


    沈明月在一旁連連附和說道:“對對對,這樣妥當些。”


    李青山剛想張口反駁,但話到了嘴邊又縮回去,心想我李青山啥時候給你的印象就是呆頭呆腦,好歹也是道聖關門弟子、文聖座下學生,說我呆頭呆頭豈不是說道聖、文聖識人不佳、教導無方?天底下還有這樣給自己爹抹黑的。


    上官明月見他不說話,冷冷說道:“怎麽不吭聲,是同意,還是很不樂意?”


    李青山回過神來,說道:“不管如何,我還是要去青林花樓一趟。你們放心,我會小心行事。你們擔心的話,就在旁邊茶樓那裏聽書,隨時準備策應。”


    上官英華歪著頭,問道:“真要如此?”


    李青山堅定說道:“是。”


    空氣凝固了一會,格外安靜。片刻之後,上官英華拿出一個精美銀鑄小管子,遞給李青山:“你執意要去,那拿著這個信號暗器,出事了就朝空一放,青林郡城內就有崇文宮之人前來接應。”


    李青山點點頭,拿了管子。他轉頭回房,換了一身白色儒衣,帶了把紙扇,學著上官經綸的派頭,輕踱方步,搖著扇子。


    上官英華瞧在眼裏,說了句“人模狗樣”。


    李青山知道她對自己少有好話,也不在意。倒是沈明月咯咯笑,湊近上官英華耳邊,細聲說道:“英華,你怎麽老是看不慣青山哥哥呢?”


    上官英華臉一紅,不再作聲。


    李青山隻身往青青林花樓走去。剛步入青林花樓內,跑堂的夥計眼尖,早已看到他,知道這書生是連花魁姑娘都給麵子的人,趕忙上去打招呼說道:“公子今天來的這麽早?是想喝酒,還是想找花魁姑娘?”


    李青山懷裏掏出一錠銀子拋過去,笑說道:“勞煩小哥幫我傳一聲,就說昨天的公子來赴約了,請花魁娘子行個方便。”


    夥子拿了銀子,掂量掂量,眉開眼笑說道:“好哩,公子大氣!您到大廳雅座喝口茶,我前去裏邊通報。”說完,一陣小跑,進到裏間去了。


    李青山搖著紙扇,眼觀四路,察看青樓內的裝飾布局,心想這青林花樓果然氣派,內裏富麗堂皇,牆上掛著各色名畫,各類裝飾、家具都是極上豪華,甚至說得上奢侈,平常做生意的都是精打細算、開源節流,哪有這樣浪費的?


    沒一會,隻見李花花倚欄輕道:“公子果然守信,今兒來的好早。上樓來吧。”


    李青山點點頭,收扇,步行走到上五樓。原來這青林花樓是塔式結構,越往上越房間數量越少,到得第五層已隻有一條環形長廊、六間上等廂房及一個小廳。長廊可憑欄,俯瞰樓內眾人進進出出。樓道上都鋪著地毯,兩邊放有各類盆,此刻有的正開花,散發出濃烈的花香。


    閣樓上極為安靜,顯然常人並不能上來。各廂房及小廳緊閉,唯獨東邊的廂房半掩著。


    李青山徑直朝東邊那間廂房走去,輕敲了數下房門,便聽到一個慵懶的聲音說道:“進來吧。”


    李青山推門而入,隻見李花花身穿紫色羅衫長裙,托腮倚在窗邊,望著窗外景色沉思。待到李青山走近,她頭也不回,說道:“公子請坐吧。話說這青林花樓開了將近一月,公子還是第一個上這裏來的男子呢!”


    李青山沒有坐下,也走到窗邊。青林花樓僅五層,雖不算高卻也是青林郡城內少有的高樓建築了,從窗邊可以俯瞰青林郡城內,視野極為開闊。他順著李花花的視線望過去,見到街上已熱鬧了起來,人來人往,有巨賈豪紳、走卒小販、文人書生、郎中相師、地痞惡棍,各式人等,人生百態。


    李青山聞到一股幽幽香味,顯然是李花花身上散發出來的。細細瞧了瞧李花花,隻見她穿了一身紫色長裙,長發隨意籠著,用一根玉釵鬆鬆簪著。側顏精致,睫毛細長。


    李花花似乎也知道了李青山在瞧著她,眼睛眨了幾下,睫毛一動一動,輕啟朱唇說道:“公子是讀書人,不知道什麽叫非禮勿視麽?”


    李青山說道:“美人在前,視而不見,豈不是更加無禮?”


    李花花撤回托腮的手,咯咯笑道:“公子真會說話。瞧你也不像是油腔滑調的人,怎麽說起話來一點都不從心。”


    李青山微微一笑,說道:“姑娘也不像青樓之人,不是也做起了花魁。”


    李花花眼裏閃過一絲詭異,微笑著並不答話。


    李青山繼續說道:“李姑娘在窗前看了那麽久,在看什麽?”


    李花花走回桌子前坐下,笑道:“隨意看看罷了。公子怎麽關心起我在看什麽,您不是來吟詩、聽曲、下棋的麽?”


    “李姑娘這模樣,可不像隨意看看。是見景思人,還是思鄉心切?”


    “思鄉心切?你怎知道我不是本地之人?”


    “姑娘這口音實在不像東州之人。”


    “公子可是說錯了。奴家確實是東州之人,祖上及父母籍貫均在東州之內。隻不過奴家從小在外地長大,這次也是第一次回東州。此次回來,卻是隻剩奴家孤身一人了,唉。”李花花突然神色哀傷,顯然說話不假。


    “如此說來,小生倒是有些個姑娘相似。我是在東州邊上被撿回去的,從小沒父母,連祖籍是不是東州都未可知。”


    李花花一整麵容,臉上哀傷消散,嬌笑著對李青山說道:“公子,我們就不說這些傷心事了。今天公子來這,不就是想快活的麽?奴家賣身是做不到的了,給您彈唱個曲兒?”


    李青山道:“願聽姑娘安排。”說完掏出一整疊銀票放在桌子上。


    李花花莞爾一笑,看也不看,也不收起,說了一聲“你隨我來”,起身走了出去。


    李青山起身跟著她。隻見她聘聘嫋嫋,往西廂房走去。到了西廂房,竟然還有個樓梯,直下後院。到了後院,走過曲曲折折的長廊,經過兩三處假山,到了一處水榭之上,竟有個廂房。房內琴瑟琵琶各類樂器均是齊全,異香撲鼻。桌子上竟然已備置美酒佳肴。


    李花花指著酒席,媚笑道:“公子且入座,邊喝酒邊聽奴家唱個曲兒。”


    李青山坐下,卻一臉尷尬,因為他不會喝酒。他紅著臉倒了杯茶,捧茶坐著心想:“回頭還真得喝一喝酒。這第一次喝酒,找誰喝呢?”他腦海中閃過上官英華的模樣,嚇得一激靈,幹淨回過神來。


    李花花一入坐,輕撫琴弦,低吟淺唱道:


    “君可知流離天外川,風霜曆盡苦難言?”


    “冬去春來月還寒,蒼茫千峰萬仞山。”


    “神州春景應漫爛,胡地風沙猶入天。”


    “莽莽沙似雪,滾滾塵如煙。”


    “難聞黃鸝聲,不見芙蓉臉。”


    “常問何時還,思歸衰容顏。”


    ......


    李青山品著好茶,聞著異香,聽著曲兒,望著眼前的姑娘,忽然間雙眼迷離,恍恍惚惚似乎到了天外之地,十分倦意上來,竟睡著了,翻滾在地上……


    琴聲嘎然而止,李花花站起來,眼中露出一絲嘲弄,朝著李青山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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