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龍道:“禦靈一術,是蚩尤最擅長的手段。”


    小半仙不欲在這個問題上在糾結下去,就道:“不知應龍大人究竟有何事無法釋懷。”


    應龍道:“吾不甘心應龍一脈斷在吾手,吾有一線生機,你可願為吾去種下這一線生機?”


    橫掃了九天十地,逆轉了天地輪迴,無敵天上地下又如何?到頭來終要孤對人世沉浮,目睹紅顏老去、安寂,親人故友一個個化黃土,為他們送終,唯有我獨存不朽。選擇離開這裏,又曆經無盡歲月,我也終於老死異域他鄉,帶著無敵的輝煌,也帶著無盡的黯然惆悵。


    千年的仙境毀於一旦,滄海桑田,夫複何言?如今無垠的沙漠中,隻剩下一條尚存的生命在苦苦掙紮。


    人世聚散有定,我們緣起於江南,有一日亦會緣盡於此。縱算有離散之時,我與顏亦不會風景相忘。又或許我們宿緣太深,今世紅塵相攜,不離不舍。


    小半仙道:“既然有生機在手,敢問大人為何不自己去種?”


    應龍道:“吾拚盡全力也隻留下一線魂魄,而這一線生機,係著種族的血脈魂魄,為至陰之物,如果想要種子發芽結果,就必須栽種在靈氣最足的地方。”


    沒落在好地裏的種子。但種子就是種子,即使落在懸崖上,埋在石磚下,丟在枯井裏,那也是種子。不管土地有多貧瘠,隻要被他得到了一絲暖意,任他搶到了一汪雨水,讓他感受到了一束陽光,春風一來,他就能奮力破土發芽。


    靈氣最足之氣,不就是天眼,小半仙頓時明白了,應龍這一縷魂魄根本無法承受天眼的靈氣侵襲。


    小半仙道:“事關重大,小人也不知能不能成功,若是失敗會如何?”


    應龍道:“若是失敗,你們的魂魄會被永遠困在天眼,日日夜夜受天眼的罡風折磨。”


    這些年來,空蕩蕩的心在被悲傷封印的同時虛無縹緲的度過著每個日日夜夜


    頭暈目眩的她本能地抓住他的手臂,恍惚間卻仿佛看到熟悉的麵孔,那雙眼眸是今生今世的魔障,是永世無法掙脫的禁錮。


    將近兩個月,就像閉著眼在懸崖邊行走,根本無法預料是否下一步就踏空,墜入萬劫不複的沒有不安,也沒有痛苦。深淵,這種精神上如同夢魘般的折磨,一個柔弱的小姑娘怎麽承受得住?


    小半仙心裏已經將這個該死不死的老東西罵了一萬遍,他咳嗽一聲:“那請問在小人之前已經來過幾人?”


    應龍哼了一聲:“一共七人,皆是無用之人。”


    旁邊的人,正被江景雲的話語所驚,一個個對江楓的前途報以擔憂,一聽這話,又俱是哭笑不得,那臉色一連好幾變。


    能來到這裏的,都是有能耐的人,前麵七位前輩恐怕比他修為高深的大有人在,小半仙隻覺得頭皮發麻。


    人需要思想,如同需要空氣和水一樣。人沒有能夠沉醉自己最精深智力思想的對象怎麽能成?沒有了這個,人就要沉淪得和畜生一樣了。


    就在這時,莫流年道:“我是不是認識你?”


    更讓她失神的,是那雙眼睛。所有風流都在這雙眼睛,漆黑深邃不見底,乍一看滿含戲謔,可當你集中心思仔細看時,深處卻是蕭索一片。仿佛失落千百年的東西又找尋回來,紅凝站在原地,整個人都癡了,那雙似曾相識的眼睛,輕狂而落寞,竟看得她心裏陣陣發緊。


    鄭意眠驀地一滯。不對……這個場景……怎麽似曾相識?身體遠比她更敏感,順著這個相似的場景,飛快往前追溯,找到記憶裏模糊的片段。


    看著酈望平的眼睛,那樣熟悉卻又那樣陌生,仿佛早已經隔著前世今生。


    季軍努力回憶著剛才發生過的某些事件片斷,不知怎麽他恍惚覺得某些情節似乎是被遺漏了,他努力調動著自己的各路記憶細胞,卻怎麽也想不起來到底發生了什麽。沿路那些光線忽明忽暗的瑩光燈管不僅沒有喚起他的記憶,反而使他像個患了失憶症的病人一般,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在人群的深穀裏。


    你會有這樣的感覺嗎?你看著一個陌生人,可是你會覺得,心裏很難過很難過,好像已經和那個人認識了很久很久,但是你想不起來他。你隻能在心底有一點點的潛意識。


    前塵往事,已隔經年,念及時,如置身於迷霧未散的夢魘,記憶裏,那俊朗少年有跳脫的劍眉,飛揚的笑容,一對烏黑的瞳仁,冰雪般明亮。


    曾經,我失去的太多,但唯有這份幹澀的友誼,刻骨銘心,讓我無法釋懷,回來吧!不要讓它成為一生的遺憾。我想你們了!


    這些天來,我見她流了太多的淚,現在很慶幸我們還能有這樣一段歡愉的時光,希望我最後留給她的是我的明亮笑顏,而那些無法泯滅的悲哀和傷痛,就讓它們暫時沉澱在心底,在我離開她之前,絕對不能讓她在我眸中看見。


    看著酈望平的眼睛,那樣熟悉卻又那樣陌生,仿佛早已經隔著前世今生。


    在這個狀態中,他忘記他的年歲、他的妻子、他的孩子和他的煩惱,因此,在風馳電掣中他毫無恐懼,因為恐懼的來源存在於未來之中,從未來解脫的人什麽都無所謂。


    笑笑,這世間的情愛,本就是看不清的,切莫決絕,直至後悔不及。當如那般怨她,那般恨她,心中滿是活下去的執念,以為是為。直到知她此生此時再不回來時,才知曉,那般的執念,其實不過是害怕自己忘了她。想陪她更久一些,更長一些。然而當時沒看清楚自己,事後……卻也不敢看清楚自己。


    過去我確曾愛你如狂如醉,但係盲目相愛,此皆由不可知之新奇與魔力所致,頗難條分縷析,如今對你已完全了解,我已自幻夢中覺醒,已然十分明白,往日我所謂之愛,實際不過係對一男人之仰慕。他已將我之生活改變,已教我在此浮生中如何談笑。寸心甚感。


    滿心積累的情緒何時才能釋放、吐不盡的煩惱何時才能吐盡、想不透的人何時才能想透,在做的事不知又能堅持到幾時。


    何為緣分,又何為“緣”和“分”,有緣的人縱然相聚,有份的人或者不棄不離,我們總是在尋找著心底的聲音,可總是被這凡塵所掩蓋,埋藏。


    有些事情明明很簡單,局外之人一眼就能看透,而自己卻怎麽也不能看透。因為看不透,由此滋生諸多煩惱和憂愁。人生一世,煩惱和憂愁是一個與生俱來的東西,伴隨人的一生一世。


    她在想什麽?她想要什麽?她在朝什麽地方走?這都是弄不清楚的問題。他也不指望解答。今後兩人若彼此想起對方,肯定都會帶出怒氣和怨恨。這一次,盡管他下定決心,還是沒有勇氣單刀直入,接觸那個問題。另外,有一些疑點,他也希望馬上弄清。


    每個人都有無能為力,無法自拔的時候。橫亙在心中,那人是一道深不可測的暗流。隻可觀望,不可泅渡。悲歡喜樂在其間繁衍、生滅、流轉不息。真心相愛的戀人,他和夫人也是這樣。他不欲女兒變得無情,冷硬。是以,不勉強她忘,不勉強她放,惟等時間來平息幹戈。或者滄海橫絕,或者海枯石爛。他這一生經曆太多,得到的多,失去也多,已知順從天意,萬事自有天命裁奪。


    如果已決定放棄,就無需再把問題剖開。如果尚有希望,且相信時間帶來的結果。沒有想象中那麽重要,也沒有想象中那麽糟糕。一切都好,不必追究。讓事情自己推動。這是事情本來的樣子,等待自然地發生。沒必要強求苦奢讓它回到當初。所有的一切對此刻而言都顯得無力及蒼白。


    應龍一直沒有注意這個站在小半仙身後看起來弱弱小小的女子,聽到她說話才轉向她。


    “吾不曾見過你。”應龍道。


    應龍轉向小半仙:“你可敢去?吾不想浪費時間在懦夫身上。”


    那是一張讓她魂牽夢縈、畢生難忘的臉。從眼角到眉梢都熟悉萬分,隻是輪廓變得更為成熟。獨獨那一雙眼睛流露出來的情緒卻讓她全然陌生,原本的溫暖憐惜被如今的睿智冷意所取代。


    我記得它們,它們卻已經忘記了我。以後我再看見它們的同類,就會想起它們,縱使初遇也像重逢,而它們,每一次的遇見都是第一次,即使重逢也永遠是初遇。


    至此,關於你的一切我都不會提起;至此,關於你的一切我都不會記起。我提了,卻不懂,所以說不出;我記了,卻又不是,所以想不起。所以,流星劃過,你我若隻如初見,我便好好地忘記。


    那身影映入眼簾,依舊如此清晰,記憶裏的一切仿佛突然鮮活。如同誰撕開封印,一切都轟轟烈烈地湧出來。隔了這麽多年,隔了這麽多年的前塵往事,原來仍舊記得這樣清楚,她鬢側細碎的散發,她下巴柔和的弧線,隔得這樣遠,依稀有茉莉的香氣,恍惚如夢,他做過許多次這樣的夢,這一次定然又是夢境,才會如此清晰地看見她。


    想和思念是不同的,想一個人時你的頭腦還會很清晰,而思念一個人時你的腦海裏就隻有她了,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了。


    在每個人的故事中,有著似曾相似的情節,有著相同溫情的人物。不過,我們都是唯一的我們。所以,廣漠的人海中,滿眼風塵去,誰都有可能是彼此的過客或看客。


    但我要的是一處讓我怦然驚動的風景,像寶玉初見黛玉,不見眉眼,不見肌膚,隻神情恍惚地說:「這個妹妹,我曾見過的。」他又解釋道:「雖沒見過,卻看著麵善,心裏倒像是遠別重逢的一般。」


    碧落的身體整個的僵住了,再也不敢抬頭,看一眼這積鬱悲憤十餘年的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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