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間,狼藉的高地之上,周遭景象渾如煉獄屠場。


    飛石星隕轟砸得人仰馬翻;八舌如惡蛟絞殺無數。


    陣破、界碎恍若星華,四方修士在驚駭之下,早已放棄了抵抗,隻顧著亡命奔逃。


    喑喑...!!


    刺耳的刃浪破空聲驟然響起。


    “天...是天涯尺!”


    “莫公子出手了...”


    果然,天涯尺已穿破灼灼陣華碎片,於眾人期待的目光中,萬眾矚目之下,向著那恐怖的惡蛟長舌排浪梳斬而去!


    可下一刻,


    唪~


    隨著銳物爆空聲落下。


    眾人那期待的表情都凝固了,隨之塌陷至萬念俱灰。


    呼呼呼...!!


    因為,莫莊那總是所向披靡的天涯尺,竟然都隻抵擋了長舌不到三息,便被掃蕩得呼呼倒卷而回!


    而那條如惡蛟般的長舌上,也隻不過留下了兩三條淺淺的刃痕,隱隱可見粉紅色的血跡。


    這三條刃痕雖然看著有尺許長,但...對比百丈半生獸那龐大的身軀來說,簡直是九牛一毛,可以忽略不計。


    陰墟鬣如此恐怖的防禦力,誠如金剛不破,難怪是能在虛空亂流中翱獵的虛空獸,恐怕就是加持了眾人之力,也休想在短時間內攻破此獸的防禦啊!


    這就好比,陰墟鬣是磐石,他們是水滴,而要想水滴石穿那得需要不知多少的時間,且還要保證石頭一直不動。


    可關鍵是,人家如今也不是站那不動讓你砍的磐石啊。


    何況此刻的陰墟鬣幾如狂暴,正大殺四方,短短幾息間,便已死傷十餘人。


    至此之時,眾人才真正的明白,虛空獸的恐怖之處。


    據說虛空獸能在太虛中生存,便是因為其肉身強悍,防禦驚人。即便是狂亂的恐怖空間亂流,也不能傷其肉身。


    而虛空獸不吸納靈氣與仙元,卻能獨具肉身強悍,那是因為它們不僅不懼空間亂流,且有的還靠吞噬亂流來鍛體。所以,他們既不屬於下界山外山,也不屬於天外天,而是遊離於兩界之間的恐怖惡獸。


    據說其中強大的虛空獸甚至能與仙神叫板,也不知傳說是真是假。


    而這陰墟鬣還是虛空獸中最末的惡獸,真不知道其它的虛空獸,又是何等恐怖的存在!


    嗖~!


    猛然間,又一條長舌舞動如惡蛟,竟像著逃亡的白戀星、子桑平丘、莫莊三人背後襲去。


    二虎驚望眼前不攻擊離得近的他,反而越過自己頭頂,直擊向三人的長舌。


    顯然,這陰墟鬣是要擊殺對它有威脅的莫莊,但...戀星正在莫莊身側,如此豈不...?


    他頓時咬牙、握拳,雙臂遊龍紋已浮現於衣袖之中!


    顯然,見戀星等人危險,他已不得不冒險出手了。


    可就在此時,異變突生!


    砰~


    前方高地巔峰之上,竟憑空一聲雷鳴音波炸響。


    隨即,巔峰之後一道如水波光激蕩而出,轉瞬擴散而來!


    波光所過之處,空間、時間仿佛都靜止了一般,變得異常的緩慢,除了那波紋激蕩之音,竟然霎那回歸死寂!


    所有人瞬間仿佛被定住了身形,寸步難行,動若蝸牛。


    即便是那身後狂暴的陰墟鬣,都變得動作明顯有些遲緩,且發出驚恐的哀嚎。


    正在此時,隻聽得前方巔峰之後,竟傳來了猶如仙神般的老者沉喝之音。


    “孽畜~安敢造次?”


    霎那間,似空間徹底禁錮!


    眾人隻見得高地巔峰之上,音波之間,不知何時竟買不而出了一位身披蓑衣,頭戴鬥笠,手持一杆白骨船槳的船夫!


    這倒還不算什麽,因為這船夫模樣的神秘人,在一震手中船槳之後,其身後巔峰之上,已傳來了無量骨骼摩擦、碰撞之聲。


    轉瞬之間,眼前橫陳達數百丈寬的巔峰之上,竟然漫漫顯現而出密密麻麻的骷髏兵!


    這些骷髏兵各個手持明晃晃的骨質大刀,空洞的眼窩、鼻窟窿、口腔中,皆幽火搖曳外溢流淌,咧咧轟轟整齊踏步而出,氣勢驚人,森寒可怖。


    讓人望之毛骨悚然,幾欲癱軟。


    可眾人早已被音波威壓禁錮得無法動彈,別說躲避,就是說話都顯得極為困難!


    此時此刻的眾人,恍惚間仿佛又回來了生死關翁城之內,像麵對那鬼將陰兵一般,無助而驚恐。


    此刻隻見得密密麻麻的骷髏兵列陣於蓑衣船夫身後,可謂鋪天蓋地,一眼望不到盡頭。


    但見那蓑衣船夫如千軍萬馬的統帥一般,骨槳向前一


    指:“著,尊上法旨,誅~!”


    霎那間,那數以千計的骷髏兵,竟然齊齊仰天嘶吼,聲震寰宇,大刀齊刷刷側舉仰天,向著前方發起了山呼海嘯般的衝鋒!


    列骨刀浪唳仙神,陰潮撲麵斬凜風;


    乾坤劇震如沸騰,萬千髏甲似山崩。


    這蓑衣神秘人一聲令下,無量白骨骷髏兵已蜂擁潮湧喝煞而來。


    其勢可摧山搗海,其聲可震人心魄!


    試問,這若是被眼前無量白骨兵衝過,那自己就算不被劈死,也要被踩成肉糜啊!


    可眾人卻震驚的發現,這些看著無比真實的大刀骷髏兵,竟然紛紛穿過了他們的身體,且並未對他們造成任何的傷害!


    好似,這些陰森恐怖的骷髏兵,隻是幻象!


    然而,身後陰墟鬣則發出了驚恐的哀嚎和不甘的嘶吼。


    因為那些如同幻象的骷髏兵所過之處,他們雖然安然無恙,但八道如惡蛟一般亂舞的長舌卻瞬間被亂斬成糜!


    轉瞬,巨獸已被密密麻麻的骷髏兵所淹沒,堆積如一座百丈高的骨山。


    呼呼...!


    其上無數骨刀翻滾謔謔,伴隨著浪潮般的骨骼撞擊聲,讓人望之、聞之不寒而栗。


    不多時,那巔峰之上的蓑衣船夫,已低吟喝令道:“魂~歸!”


    霎那間,數以千計的骷髏兵站在巨獸‘山丘’上再次仰天長嘯,隨即眼、口、鼻中的幽火紛紛上升如被蒸發,隨之匯聚於上空,頃刻如流水般回歸到了那船夫的體內......


    嘩啦啦~


    無數的骷髏兵已如失去了靈魂的枯骨一般,頃刻骨骼根根兵解,滾落四散一地,堆積在一具完整的百丈獸骨四周!


    直到此刻,周遭恐怖的音波威壓才隨之漫漫消退,眾人這才恢複了行動之力。


    但...他們依舊怔怔地呆立著,望著眼前所發生的一切,高地之上一片死寂。


    眼前神秘的船夫一招魂力骨兵潮湧,便於頃刻間滅殺了恐怖的虛空獸陰墟鬣,如此實力簡直叫人難以想象。


    難道此神秘船夫,也是如那生死關內的鬼將一般,是這太古幽冥界的一方鬼將?


    如此,試問此刻的他們如何不驚?又如何不畏?


    與此同時,就在陰墟鬣被骨兵亂刀剔骨誅殺之後不久,眾人驚惶之際。


    掩在二虎身後的俏金蓮,似受了極重的內傷一般,竟變得麵色煞白!


    二虎側目視之:“你...怎了?”


    俏金蓮連忙搖頭:“二...二郎勿憂,奴家隻是在先前混亂之時,不慎被一飛石擊中。”


    “哦~”二虎望著眼前麵色極差的俏金蓮,眉鎖凝動片刻,便點頭道:“沒事就好。”


    說著,他又轉頭看向了那巔峰之上沉默的船夫。


    此刻,已有膽大者向船夫行禮感激:“多謝前輩搭救之恩......”


    可船夫依舊如雕塑,一動不動地站那。


    有眼尖的已猛然睜目,悄聲驚顫道:“快...快看,這...這前輩蓑衣之下...身體竟然是玉骨!”


    一時間,眾人也發現了船夫玉骨之身。


    可有了先前骷髏兵浪潮故事做鋪墊,此刻的他們也算見怪不怪了。


    但見子桑平丘上前,躬身持禮曰:“多謝前輩出手救我等於水火,不知可否請教前輩尊姓大名?”


    叱!!!


    那船夫忽然拔起了杵於身旁的白骨船槳!


    嘶~


    眾人猶如驚弓之鳥,紛紛驚呼後退。


    但見沉默的船夫那幽火搖曳的雙眸在一一掃過所有人後,隻一步邁出,已神不知鬼不覺地出現在了巨大的獸骨上空。


    隨即‘唪’的一聲,丈長骨槳一記悶喝掄挑,那百丈陰墟鬣骸骨,便隨之淩空飛起至半空,同時幽芒一閃,竟在眾人神乎其技的目光下,化做了一隻巨大的白骨大船,飛躍過巔峰消失而去。


    而此刻的船夫則漫步而回,在經過慌忙持禮避讓的眾人時,他則將那兩株虛幻的星空藤,連同其下土壤一起,小心翼翼如農家老漢一般重新移植到了高地巔峰兩側。


    望著眼前雖然虛幻,卻依舊星光燦爛的星空藤,他語氣欣慰喃喃著:“好啊~這葉兒雖然落了,好在星空安在......嗯~待施了肥,來年該是茁壯。”


    說著,他抬手一招,眾人隻見得那先前陰墟鬣身死之地,滿地肉糜中的鮮血已自行跨空倒灌而來,分作左右融埋入星空藤大地之下!


    原來這神秘老船夫所言的什麽施肥,竟然是以陰墟鬣之血為肥料。


    難道...這星空藤是此人的!


    想到此處,


    那慕容複已閃現陰毒之色,麵向老船夫的背影,連忙大義凜然的恭敬道:“前輩,如今星空藤靈葉盡失,皆是他們這些貪得無厭之輩所為!”


    說著,他已指向了五行宗、幻天宮一方。


    一時間,鍾離古、穀寒霜等人也義憤填膺的應和,紛紛指責五行宗、幻天宮等人敢煉化前輩靈葉,貪得無厭雲雲。


    顯然,這是要借眼前神秘強者之手,好清除異己,同時一解自己錯失仙緣之恨。


    “無恥之徒!”


    “豈有此理...”


    西門阿凰等人,已怒不可遏。


    前番這群小人欲求誅殺陰墟鬣之時,一個個可謂恬不知恥,笑臉相迎,如今轉臉就落井下石,簡直可惡至極!


    白戀星見事成定局,相互攻辯已無意義,還不如好生解釋一番,或許能避過此難。


    畢竟這神秘的玉骨船骨看著不似惡人,要不然其先前大可以白骨兵將他們一並斬殺。


    想到這兒,她遂向老船夫的背影,躬身行禮:“前輩,晚輩等實不知星空藤是前輩之物......”


    可話未說完,那神秘而強大的老船夫已輕哼了一聲:“~聒噪!”


    此嗬斥聲一出,五行宗、幻天宮等眾修幾乎同時神色大變,暗道一聲不好!


    反觀慕容複、穀寒霜等眾則得意輕笑,顯然是等著看好戲了。


    隻見老船夫慢悠悠地重新回到巔峰中央,隨即看向眾人,聲如洪鍾曰:“花落花開,葉落自然,星空依舊,便是無妨。區區凋零之腐葉,何須聒噪?”


    此言一出,眾人嘩然。


    寒古山莊、玄天宗、秋水宗一方是震驚的無以複加!這仙緣靈葉,怎在您老口中就成了凋零的腐葉呢?


    二反觀五行宗等人已瞬間轉憂為喜。


    顯然,這老船夫之意是說,花開花謝,葉生葉落本就是尋常之使事,葉熟腐敗飄落,反正也是浪費,還不如煉化了起點作用。隻要這星空藤健在,便沒什麽大不了的,以後再長便是。


    也就是說,他們得了靈葉那是造化,或者對玉骨老船夫來說這是廢物利用,那還說個什麽勁?


    隻見玉骨老船夫轉身幽幽道:“老夫許久沒見得生麵孔了,嗯......都隨老夫來吧。”


    說著,他轉身而去。


    眾人雖有些顧忌和猶豫,卻還是選擇了跟隨,紛紛朝著高地巔峰走去。


    待踏上橫貫左右的巔峰,他們無不為眼前景象倒吸一口涼氣!


    因為眼前不遠處,竟然有一片森白刺目的渡口,這渡口皆是磊磊白骨所建,人皮做幡,屍油做那長明燈。


    而在渡口正中,則立有一麵巨骨高碑,碑上流淌著幽火輝光字樣,曰——迷魂。


    其上立一高杆,杆頂漂蕩著一麵破舊牙旗,書曰——渡。


    這牙旗雖然破舊,但字跡十分清晰,左右撰寫有兩列小字,分別為:


    「冥神令使擺渡人,迷魂到此渡九幽。」


    顯然,此正是幽冥十三站中的第二站,無量白骨堆砌的迷魂渡。


    而這迷魂渡之外遠處茫茫星河如海,恐怕就是傳說中的下一站,九幽域!


    此刻,那陰墟鬣白骨所化的巨大骨船,正矗立著空杆靜靜地靠在渡口處。


    眾人不難看出,若他們想要繼續深入,恐怕需通過這迷魂渡,乘那巨獸骨船,擺渡茫茫九幽域方可!


    但見玉骨老船夫止步在了渡口船前,轉身再次掃過眾人,說道:“我乃...這迷魂渡之擺渡人,可渡爾等過身後九幽域,汝等...願否?”


    所謂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眼前這擺渡人竟然如此簡單的說可以渡他們過九幽域,眾人難免遲疑,生怕又像那生死關一樣被狠狠擺一刀!


    此刻,他們剛剛經曆過陰墟鬣之難不久,仍舊心有餘悸。


    而他們如今的人數,已銳減至九十二人,若是再來個類似生死關的考驗,這誰又受得了?


    似乎看出了眾人的心思,那玉骨老船夫已開言道:“爾等已過陰墟鬣迷陣,算是通過了考驗。我迷魂渡......往昔雖隻渡亡魂過九幽,然幽冥荒頹已久,你等能一路到此,可見勇敢而堅毅,當得勇毅之人。況且生死關報,爾等是奉命前來,老夫自當助之、渡之。其它勿論、也勿擾。”


    “當真!”


    此言一出,無疑是給眾人吃了一顆定心丸。


    顯然,這玉骨擺渡人說得已經恨明顯,那便是先前高地上的‘迷宮壁壘’便是考驗,而自從穿過了最後一道半透壁壘,他們便算是通過了。


    而他們青雲翹楚的身份,眼前玉骨擺渡人也已知曉,所以才願意相助他們擺渡九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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