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山腳下。


    此刻珈男聖女的冷豔玉容已冰寒至極,她正盤坐玄紫蓮台上,而望那北方漆黑的長空。


    性情大變的她漸顯嗔恨恣怒,正咬牙切齒地執念低吟著:“你...是我的!”


    說罷,她已乘玄紫蓮台馭半空,俯瞰聖地八百裏湖畔,那些正跪拜在地的萬千魔眾,高高在上,喝令道:“傳我,聖令。”


    眾衛,連忙山呼應喝。


    隻見珈男聖女傲視天地,一雙冷眸掃掣四方,聲聲隱恨而出。


    “令,黑衣聖使率我三千聖衛,鎮守聖地。”


    那獨存的女黑衣聖使,連忙拜倒匍伏在地,山呼應諾:“殿下聖威,屬下遵命。”


    其後聖地守衛,亦隨之呼喝不絕。


    此刻,珈男已掃視向了身後聖山處,那一十二柱台,聲威赫赫:“聖殿宿衛何在?”


    霎那間,聖山十二星柱幽藍之光已衝天撥雲,自下而上,依次須臾點亮其中八柱!


    頃刻,便有八道殘影,乍現於山下,齊齊向聖女單膝跪地。


    顯然,如今的聖殿十二冥衛,隻剩下了這八位。


    珈男渾然不在意冥衛多寡,她那冷戾的雙眸正一一掃過八名尚存的冥衛,遂令道:“降婁、大梁、實沈、鶴首,令爾等即刻追拿洛羽。要...活的!”


    “遵,殿下聖令。”四冥衛應聲冷喝,霎那起身,已先後衝著洛羽消失的方向驚掠而去。


    而珈男則轉身,麵北,魔影烈張,戾氣威震天地:“鶉火、鶉尾、壽行、大火,隨本殿率餘眾北進。同時,傳告四海八荒,此役定一舉攻滅北地異端,蕩平雪原!”


    說罷,她陰沉嗔恨,怒視北方夜空下,那極遠的黑山之影,低吟自語:“洛羽...待我滅了伽南,毀了星門,看你又如何回得山海?”


    顯然,此刻已徹底入魔的珈男聖女,是要那四名強大的冥衛前去擒拿洛羽,即便不能將其拿下,亦可阻其北上的腳步。而她自己則可先一步前往北地,從而左右戰局。


    到那時,伽南淨地傾覆,星門告破於自己的腳下,洛羽便再無重返山海之機。


    至於,什麽聖族複歸山海的大業,此刻愛恨癡狂,想要獨占洛羽一人的她,可管不得這些。


    可見此刻嗔癡化魔的珈男聖女,表麵看似是在尊存墨靈聖主的意誌,兵鋒直指北地,但實則是為了搗毀那星門!


    若真如此,別說是洛羽,恐怕就是神罰大陸的墨靈族邪修,也休想進入山海了。


    顯然,她既沒有按照墨靈聖主的謀劃走,也沒有按照伽南尊者的意願來。反倒嗔癡念深,傾盡所有,不顧一切的想要與洛羽瘋狂死磕,一心想著將洛羽留下。


    也不知那正隱匿在穀影宗內的墨靈聖主,若是知曉會是這般結果,又是何等感受?


    恐怕他千算萬算,諸般鬼神謀劃機關算盡,還是漏算了這一個小小‘情’字的威力!


    ......


    神賜大陸。


    如今的山海南北,凡俗間時時爆發大小戰事。


    但這凡俗王國的戰爭背後,卻有著山外山勢力的推波助瀾。


    趙國在五行宗的暗中扶持下,欲北伐一統山河南北,攬括六州寰宇,成就霸業,同時還人間一個太平盛世,以此永絕山海刀兵之苦。


    而北燕則有穀影宗以殺孽過眾為由,暗中支持,爭鋒僵持於蒼州邊陲。


    這雖然各說各有理,但日久也難免激化。


    隨著六州大地人人皆知有山外後,且有可造之材進入仙門,這仙人便反倒沒有過去那般與世隔絕了。


    凡俗黎庶若在大街上遇見了修真者,亦能敬畏的道一聲仙師有禮,修真者大多也能點頭微笑自若。


    如此,似乎山外山不染凡俗的舊曆,悄然間變得鬆動了。


    滿滿的,五行宗投入凡俗南北戰事的力量越來越大,甚至與其盟好的幻天宮、莫家等修真勢力,亦紛紛派遣後輩、弟子等前來支援。


    而穀影宗亦寸步不讓,其盟友秋水宗更是鼎力相助。


    於是乎,久而久之,這蒼州天之橋北部壁壘外,便成了山外山年輕一輩修士的‘曆練道場’,甚至還有不少驚才絕豔之輩在此一戰成名,得以揚名天下。


    反觀兩國體量磅礴的大軍,一時間倒成了搖旗呐喊的看客!


    如此,兩路神仙下山打架,你來我往各顯神通,凡人是管不著,也勸不得,倒是平添了不少茶餘飯後的談資。


    而身為山海中樞的煙雨閣,不僅沒有阻止愈演愈烈的局勢,竟在各地忙著開建飛梭台!最讓人迷糊的是,九州商會竟然在天之橋北部壁壘外,兩軍陣前新開了一座石城仙市,做起了兩路買賣!


    還別說,這仙市專賣各色法寶、靈丹妙藥,甚至還有急救的療傷之所!儼然一副,我就是要血賺你門這些年輕氣盛的冤大頭。


    但凡南北一鬥法,這仙市場立馬就敲鑼打鼓,吆喝了起來。


    甚至連九州商會的清老會長,近日都親自前來坐鎮,還主持了幾次高規格的拍賣會。


    九州商會如此吃相,甚至有些讓人懷疑,煙雨閣最近是不是缺靈晶缺瘋了?


    煙雨閣這種模糊不清,一反常態不管不問的舉措,仿佛是一種中立默許,甚至推波助瀾的姿態。


    於是,兩方漸漸沒了顧及。


    五行宗等宗門世家中,那領取任務供奉處,可有不少關於此間的任務,如此激勵下,下凡的弟子們也越來越多。


    畢竟,這下山不僅能得到宗門的任務獎勵,說不準還能奪了對方的寶物,得些意外的收獲不是?


    這一來二去,如今的天之橋外,儼然已成了雙方弟子的曆練之地。


    雙方你攻來,我攻去,鬥法、鬥陣、鬥謀、鬥神通,是好不熱鬧。


    ...


    影州,穀影宗。


    此刻,在穀影宗外,百裏外的悔過池畔,正有一人獨坐在如鏡水麵中央。


    他盤坐閉目湖麵,卻不沾染半點露水,仿佛格格不入,又似融入了這水天一色,風雲變換之中,不知多久?


    此人,正是化身玉障的墨靈聖主。


    如今,穀影宗宗主影氏,早已對宗內言己長期閉關,實則已前往了火靈異界大陸。其宗內大小事物,盡皆托於玉障之手,代宗主事。


    不多時,東方破空聲響起。


    一穀影宗弟子已來到了池畔。


    他對著湖心處正盤坐的玉障,單手並指豎於胸前,躬身行伽南禮道:“啟稟玉師兄,近日九州商會在天之橋北部外新設了座石城仙市,拍賣、兜售,意圖不明。再者,南北雖互有勝負,卻依舊爭鋒不下...。”


    不等其說完,紋絲不動的玉障,已幽幽開口:“知了,去吧。”


    那穀影弟子見了,便行禮告退而去。


    待過了片刻,玉障緩緩睜開了雙眼,眉頭微皺,喃喃對空而問:“天機...你難道看不出此中的蹊蹺嗎?先有飛梭台,後又設仙市......老兒,你倒底在想什麽?”


    沉思良久,他依舊百思不得其解煙雨閣的目的。


    於九州四處設立飛梭台,五大宗內以建了飛梭台,還有南北陣前設仙市?仿佛煙雨閣像是被霧氣籠罩,變得模糊不清了,亦不知其真正意圖為何?


    可當他垂首,望向平靜湖麵上倒影的自己時。


    卻猛然心驚,似有所感,竟望向了遙遠的南方天際,寒芒一霎,睜目沉吟:“珈男~你讓本聖很失望...!”


    可不過片刻,他那暴戾恣睢的麵容下,嘴角竟微微翹起,桀笑連連:“~不不不,這樣很好!這是多麽美妙的結果呀!


    天機~看來那代你行走人間,能號令這片山海的小小道子...永遠也回不來了!


    而你...也隻能無為地枯坐在那無過山巔,終成一塊腐朽的可憐頑石,看著本聖重臨山海,哈哈哈~。”


    說罷,他恣意桀笑。


    顯然,墨靈聖主已知曉珈男違背了他的意誌,這雖然出乎了他的意料,但結果卻是此刻的他所樂意接受的。


    因為,洛羽知曉他的真實身份,一旦叫其返回山海,自己必然會徹底暴露在陽光下......如此,難免會影響自己的計劃。


    而此刻的他最需要的就是時間!


    若是珈男真的搗毀了神罰大陸的星門主陣基,那他便有了足夠的時間準備一切。


    這樣自己一邊可以消耗山外山的力量,一邊再從山海的外部,慢慢摧毀山海結界。不出百年,天地必為暗源所籠罩。


    屆時,失去結界保護的山海,靈氣將流失殆盡。


    到那時的山海,各族異端便可不攻自破,豈不完美?


    想到這兒,他心情大悅,已望向這寬廣如鏡的悔過池麵,幽幽而感歎:“師尊啊...這就是您當年洗塵沐心而去的悔過池嗎?多麽靜美的湖泊啊~”


    ‘玉障’此言一出,若有旁人在此聞之,真可謂石破天驚。


    此悔過池乃是因伽南尊者去往神罰大陸前,曾在此湖泊中參悟大道而聞名天下。而身為墨靈聖主的玉障,竟然道出了‘師尊’二字!?


    難道說,萬古十二尊的伽南尊者,乃是墨靈聖主的師尊!


    一個以慈悲渡世為大願的尊者,其弟子竟然是曾險些傾覆山海的邪族魔首,簡直匪夷所思!


    隻是不知這‘玉障’話中模糊不清之意,到底是何所指?


    此刻,他正探手撈起一灣清澈的湖水,水質清澈正在光影婆娑下,如銀河般從指間流淌而下。


    “水潺潺可靜吾身,念滔滔...又豈曰無心?”


    ...


    鬼門川,黑山黑水境內。


    長空之上,一道青衫殘影正疾馳飛掠而過,須臾之間,便跨越黑山峰巒之脊。


    此刻,洛羽正施展七步踏歌訣第四步,矯健身姿猶如玄閃,殘影‘咧咧’踏虛空,蕩盡周遭萬裏雲天,如驚鴻般穿破黑夜,向著黑水方向穿雲而去。


    自從自己離開這黑山之後,此間山精鬼怪已去了七七八八,隻剩了一些邊緣小精小怪,可謂人去樓空。


    此次朝聖,本以為可以阻止珈男成魔,卻不曾想最終還是功虧於潰,且還在陰差陽錯之下,叫珈男成了自己的女人。


    氣勢自己也深知,若是能乘珈男清明時了卻其性命,自然可以極大的削弱神罰大陸魔修的實力,讓墨靈邪族無法渡過伽南尊者金身法相坐鎮的雪原。


    同時也能斬斷墨靈聖主伸來的一臂,隨後自己隻要能在墨靈聖主計劃未成前回到山海,那其陰險的嘴臉,將徹底暴露在陽光下。


    但...如今珈男已成了我的女人,我又豈能負之?即便她不幸身墜深淵,自己也要設法將她拉出泥沼。


    想來此刻她應該入魔了,半步無相聖影啊...恐怕比之大覺地仙也不逞多讓了!


    以自己如今激增的實力,想來也萬難與之抗衡,更不可能阻止其北上的步伐,說不得還要被自己的女人給逮住......


    看來自己需盡快與霸波兒他們匯合,爾後再快速北上,也好趕在伽南淨土陷落前,及早尋得伽南尊者。


    若伽南尊者能抗衡珈男,那是最好,否則雪原淨土將化為一片血海!


    思及於此,自知情況緊急,洛羽更是毫無保留的加速踏空前行。


    不多時,他便望見遠處,那橫陳於黑山與黑水之間的一道天塹山穀峰巒。


    此穀正是自己初遇那鳥人烏阿的地方。


    山穀兩側之上有大小峰巒高低無數,中間一線天成一穀,穀中霧氣繚繞,隱隱可見腐朽枯樹散布。


    隨著距離越來越近,視野也在極速拉近。


    忽然!


    正踏空而進的洛羽,竟見得山穀上方的一座峰巒上,似有一老者身影正側臥山巔雲霧之中!


    此人似一耄耋之年的墨靈族老者,他一身鄉野短打,須發花白,滿臉溝壑褶皺,深陷的眼窩中,眼簾閉合似在夢寐中。


    而奇怪的是,這以天為被,以山為榻的老者背後,竟時隱時現一對微微煽動的蝶翼。


    這通透的蝶翼五彩斑斕,讓人遠遠望見如夢似幻。但可以肯定,這生了雙翼的耄耋老者絕非什麽山精野怪。


    因為,這對五彩蝶翼,隻是虛幻之象。


    所謂事出有異,必有妖!


    在這荒郊野外,又是峰巒空嶺之上,卻平白出現一個鄉野短打模樣的酣睡老頭,豈能不疑?豈能不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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