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時辰後。


    洛羽在為鳥精烏阿置辦了一身嶄新的行頭後,二人便來到了一處溶洞下的酒攤小歇。


    同時,也嚐一嚐烏阿極力推薦的紅脂酒。


    二人落座石桌旁,待酒水上來,烏阿似饞蟲上腦,已急不可待地為洛羽與自己斟上了滿杯的紅豔酒水,同時催促道:“大哥,快喝啊!紅脂可是此地獨有啊~”


    鑒於此處乃山精鬼怪之地,洛羽望著杯中紅豔欲滴的酒水,蹙眉道:“此酒怎有股腥味?莫不是人...血!”


    烏阿隨之而笑:“哈~大哥你說甚呢?小弟怎麽也不能叫你吹毛飲血啊!放心...這是樹脂所釀,美著呢。”


    說著,他便美滋滋地先咂了一口,隨即一口豪飲而下。


    “原來是樹脂啊。”洛羽先嗅了嗅,確實不似人血,便放心地淺嚐了一口。


    “嗯~!”他略顯驚訝的輕呢聲出。


    不曾想,這紅脂酒聞著雖有淡淡腥味,可入口卻極為潤滑,略帶溫烈之感,倒是極美的佳釀!


    洛羽微笑點頭:“不錯...不錯。”


    見大哥也開始大口享受了起來,烏阿得意而笑,同時伸出爪子,拿起石桌上不知名的豆果,嘎嘣嘎嘣的咀嚼道:“哈~大哥,你是不知,這紅脂美酒啊~可是山中三百年已上的大樹,所流出的樹脂釀製而成,美著呢...”


    本還微笑品酒的洛羽,一聽山中三百年大樹的樹脂,頓時麵容僵死...隨之塌陷凝眉。


    噗~!


    一口鮮紅的酒水,霎那噴濺而出,灑了懵逼的烏阿一臉。


    此刻的洛羽腹內已是翻江倒海,幹嘔連連。


    因為這山中的大樹,分明就是靠吸食人骨精髓成長,試問三百年的大樹,那樹根下又埋葬了多少的遺骸!


    這紅脂酒,簡直是用亡者的精血骨髓釀成,比之飲血,還要恐怖十倍!


    他強忍腹內不適,指著不明所以的烏阿:“你...你...!”


    你了半天,洛羽最終還是沒有開口指責,畢竟道不同,多說也無用。


    這就像你對老虎說,不能傷人性命,更不能吃人肉,老虎會聽嗎?


    恐怕,老虎隻會覺得可笑,認為你是在斷它活路,恨不得將你的肉狠狠地撕下,再津津有味地吞入腹中...。


    畢竟這兒是山精鬼怪的世界,不是清平的神賜大陸,兩者其實也沒有對錯。


    因為,當一點光亮照進了黑暗時,那這光就有了罪,反之亦然。


    此刻,心中仍有些翻江倒海的洛羽,已不自覺地咳嗽了兩聲:“咳咳~哎,待休息片刻,還是趕路吧...咳咳...。”


    烏阿見洛羽連連咳嗽,倒也體貼,關心的問道:“大哥!怎的咳嗽了呢?”


    說著,他揮了揮手臂,驅散開洛羽身前的藍白霧氣,有些不悅的說道:“是不是被這兒的神霧藍煙氣給嗆到了?”


    隨即,他皺眉不悅地掃視向四周,果見身後的石桌邊,正坐著五個不開眼的雜碎,還在那吞雲吐霧。


    尤其是這背對自己的矮個子,這貨頭生雙角,像個兩根煙囪般一個勁升起藍色煙團,簡直可惡至極!


    他頓時,囂張無比的嗬斥道:“誒~!我說你們幾個雜碎怎麽回事?誰讓你們在這兒吸神霧藍的?不知道我大哥是誰啊?”


    雙角矮個子沒有轉身,更沒有搭話,依舊如是享受神霧藍的清爽。


    而那四名彪形大漢般的山精,則怒目瞪來...神色顯得極為不善。


    但...烏阿是誰?


    那可是天上的雄鷹,四裏八荒的地頭鳥,試問又怕過誰!


    隻見他傲慢之極地翹起拇指,向後指著正有些尷尬欲勸阻的洛羽,肆無忌憚地豪橫而喝罵幾人:“哼~你們幾個雜碎,看什麽看?沒見把我大哥給嗆著了嗎...?”


    “哪來雜毛,你找死!”那四名山精頓時拍桌怒喝。


    終於,那背坐的矮個子,抬手無聲製止了四名山精手下。


    隨即,向上方陶醉地吐出了口中的藍色煙霧,眼神淡漠地轉過頭來。


    這一轉頭,煙霧彌散間,洛羽頓時睜目。


    因為眼前矮個山精雖看著短小年少,卻身著金雕玉琢的黑石晶甲,內裏衣裳明顯要較其他山精華貴許多。


    其頭生雙角,烏發如獅向後,皮膚幽黑似鱗覆蓋,雙瞳暗金豎立炯炯有神,鼻孔粗大左右生龍須,不怒自威,儼然是一形似龍頭人身的山精。


    但洛羽知道,這山精的大好頭顱雖然像極了一顆黑龍頭,但其雙角卻光滑細短,與龍角有著明顯的不同。且其頭顱成菱形蟒蚺狀,更像是半蛇半龍的過度形態。


    此番,一見對方這架勢,便知其在這黑山中身份絕不一般,自己就算是強龍,也不便壓地頭蛇。


    多一事還不如少一事,免得招惹是非,耽誤時日。


    想到這兒,洛羽便顯露無奈,微笑地看向了這為首的黑膚山精。


    他悄悄點了點自己側腦,再瞅了眼還在囂張跋扈,渾然不知的烏阿,示意那轉頭看來的黑膚矮個子:“沒事、沒事,諸位接著享受。”


    顯然,洛羽是在告訴對方,實在對不住了,我這小弟腦子不大好,你們可別與他一般見識。


    黑膚矮個山精似乎也不願惹事,他也跟著瞅了瞅烏阿,瞬間裂開大嘴一笑,明白了洛羽的意思。


    隨即點頭淡笑而視披風遮蓋下的洛羽:“嗬~對不住了啊兄弟,方才沒注意。”


    烏阿一見大哥與這小矮子客客氣氣的,這明顯是慫啦,也太沒麵子了!


    他頓時鬱悶道:“大哥,你甭跟他們客氣!小弟可不是吹噓啊,就這幾個雜碎,我一口氣能幹他們百八十個,眼都不眨的...。”


    對方一聽,本該略顯好轉的表情,霎那冰寒...


    洛羽見之垂首,手撐額頭,心中苦笑,頭疼不已。


    果然,隻見那先前還挺好說話的矮個山精,頭也不回地嘁笑一聲,抬手一揮左右:“幹他。”


    “是...黑少。”四人齊聲應喝。


    可烏阿卻依舊不知死活地對著垂首搖頭的洛羽,炫耀著:“大哥您就放心吧,這是鬼市,不許私鬥...”


    話未說完。


    霎那間,四名彪形山精已凶神惡煞地衝上,是一把便揪住了驚愕莫名的烏阿,給提溜開了石桌前...


    洛羽見了是歎息連連...


    但...還不等他歎息聲落,一隻孔武有力地大手,已瞬間探來...!


    隨即,懵逼抬頭的洛羽,也被一把提溜走了...


    不多時,洞窟陰暗處,便傳來拳腳交加的泄憤聲與哀嚎之音。


    引得周遭經過的山精鬼怪,好奇地駐足觀看,指指點點。


    而在這看熱鬧的人群中,則有一雙冷眸隱在黑衣鬥篷之下,正凝視著那坐在石桌邊吞雲吐霧的矮個山精,乍現森森寒芒。


    那矮個黑膚山精,自然是那四人口中的黑少。


    此刻,黑少似乎感覺到了什麽,那一雙野獸般的雙瞳,已瞬間倒豎縮如針芒,側頭斜眼掃視向人群!


    可此刻的人群中,哪還有那黑衣鬥篷的半點身影?


    見此,黑少輕哼了一聲。


    ...


    一炷香後。


    那為首的矮個黑少,在望了眼狼狽不堪的洛羽二人後,隻輕哼了一聲,便領著四名山精護衛,大搖大擺地向外走去。


    與此同時,被殃及池魚的洛羽和鼻青臉腫的烏阿,正喘息著爬歸桌前。


    隻見烏阿一臉憤恨地理著自己雜亂的羽毛,同時大放厥詞...。


    可當他瞅見洛羽鼻下鮮血時,他頓時驚怒拍桌:“豈有此理!”


    這一驚一乍的著實,驚得洛羽不清。


    隻見烏阿關切道:“~大哥,咋都見紅了呢?沒事啊!小弟為你兩肋插刀,我絕饒不了他們。”


    洛羽一聽這話,目光竟不自覺地瞥向了,那還未離去太遠,卻已猛然停下腳步的五名山精!


    心中霎那悲苦,暗道,‘你還饒不了人家!你個傻鳥有沒有腦子?人家都敢在鬼市中動手了,其身份能一般嗎?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我的鳥祖宗...你就別在哥兩肋上猛、插了,成不?’


    想到這兒,他正要去捂上這烏阿的烏鴉嘴,可顯然為時已晚。


    隻見烏阿囂張無比的突突道:“...待會兒小弟就給他們都平了,沒事啊大哥!”


    霎那,不遠處幾雙森寒的目光,已將他二人牢牢鎖死。


    萬念俱灰的洛羽...隻覺一股不詳的預感正如陰雲般


    籠罩心頭,欲哭無淚...。


    果然,那四名彪形大漢,又一次凶神惡煞地衝了上來。


    而那看似神態安閑的矮個黑少,卻沒有關注洛羽二人,目光反倒若有若無地看向了周遭噪雜的人群。


    那徘徊不定的針芒雙瞳,雖然看著像是在尋找著什麽?但隱隱緊繃的身體,又似乎是在防備著什麽人!


    ...


    小半個時辰後。


    漆黑的洞窟盡頭,正有一精鐵隔絕的陰暗水牢。


    嘭嘭...


    兩個狼狽身影已被狠狠地丟入到了這冰冷刺骨的水牢中,帶起陣陣淒涼的水花。


    隨即堅固的鐵門,上鎖聲響起。


    水牢外,那鎖好牢門的山精,轉身笑看同伴道:“這兩個不開眼的渾球,竟敢與黑少囂張,嗬~簡直不知死活!哈~不過他們也算有福,入了這化骨池,十二個時辰後,管叫身化血水...。”


    其中一高大魁梧的山精,頗為滿意,點頭吩咐道:“快走吧,黑少還在外等候我等,尋找少主要緊。”


    說著,他們四人便轉身離去,隨即傳來了對話聲。


    “你說黑少不就是咱少主嗎?這好端端的又哪來的少主?”


    “你懂什麽?黑少可說了,黑巫大人得了啟示......”


    “啊?那我黑山黑水豈不是要...”


    “噓~不可饒舌。”


    ...


    黑山化骨池,水牢中。


    此刻,洛羽正和烏阿漂浮在冰冷刺骨的寒潭水麵上。


    烏阿似乎被揍得有些狠,滿身羽毛淩亂脫落,多有血汙傷口,正昏沉沉地浮在水麵上一動不動,成了一隻脫毛鳥。


    而洛羽則仰頭朝天,雖麵有淤青,卻依舊星目有神,凝神觀察著四周。


    經過方才這飛來的橫禍,他已然明白了,那矮個黑少正是黑山的掌控者黑巫的獨子。這也是為何人家能在鬼市中,毫無顧忌出手的原因。


    當然,這也不是自己沒有反抗的原因,而是因為自己先前竟再一次聽到了龍吟聲,且無比接近,仿佛就在自己的體內,乃至靈魂顫抖、血脈沸騰......。


    似乎這黑山之內,正有什麽在呼喚自己,且越發強烈,愈發的接近。


    目光掃過這幽暗潮濕的水牢,自己明明知道周遭寂靜無聲,但識海中依舊有一道模糊的意識在呼喚著...


    “來呀......”


    這聲音女子媕娿不明,又似期盼已久...不知從何而來。


    此地深處黑山內部,雖說是水牢,卻實則是一看似自然形成的幽深寒潭。隻不過這寒潭三麵洞窟晶牆阻隔,唯有一麵寒鐵柵欄封鎖,成了一處堅固的牢籠。


    當然,這牢籠並非普通的囚牢,而是充滿陰冷至極的腐水,具有極強的腐蝕性。


    此刻,腦中呼喚聲顯得越來越焦急,而圍繞自己周身的腐水,正在不斷腐蝕著自己的衣物,但不知為何卻對自己的皮膚沒有半點傷害!


    倒是一旁的烏阿,那滿身羽毛已在慢慢潰爛腐敗...。


    見此,再也顧不得那腦海中揮之不去的聲音,洛羽將昏迷的烏阿拉起,向著一邊略顯傾斜的石壁遊去。


    石壁光滑,雖然無法立足,不過這卻難不倒自己。


    先天甲隨之凝化斧鉞。


    在‘砰砰’幾聲猛烈地劈砍下,看似堅不可摧的石壁,隨之鑿劈而開了勉強夠他二人坐靠之地。


    將昏迷的烏阿送上石壁,洛羽隨之爬上。


    此刻,烏阿皮膚已有些潰爛,加之本身傷痕累累,顯得慘兮兮的,怎麽拍打都不醒。不過,離開這了這腐水,自己也算暫時脫離了危險。


    可就在這時,那呼喚聲竟然再一次響起,回蕩於識海中!


    “回來...快回來...!”


    洛羽頓時蹙眉,已驚疑地掃視向四周。


    可四周依舊死寂一片,漆黑如墨,唯有時不時響起的滴水聲,讓人聞之反倒覺著詭異至極。


    他眼神左右不定,開口試言詢問:“你...是誰?”


    沒有回應,隻有身旁烏阿微弱的呼吸與水滴聲,正映襯著水牢中死一般的寂靜。


    突然!


    瘋癲般的怪笑聲,‘咯咯’響起,叫人聞之遍體生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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