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前,神賜大陸,蒼州境內。


    在天之橋北部壁壘的石階上,此刻正有一位年少書生拾階而上。


    他看著雖然有些稚氣未脫,但已顯沉穩之色,微笑中雙眸亮如星辰,顯得機敏而睿智。其身著一襲白色樸素長衫,腰扣鹿皮帶,後橫掛桃木劍。


    其雙手套著一副輕薄的銀絲手套,正一手背後,一手握一卷竹簡,一邊看一邊穩健而上。


    此人少年正是洛羽的弟子,如今已是流光四層的書方儀。


    而在其身後側,則跟著一位身披白絨鬥篷的妙齡女子。


    這女子看著與書方儀年歲相仿,發如流瀑,左右細長馬尾,肩纏白狐圍脖兒,生得麵若桃花三月紅,紅唇朱點,瓊鼻小巧玲瓏,雙眉如臥柳,煞是好看。


    尤其是那一雙閃亮的眼眸,竟成媚狐狀,睫毛曲翹修長,額間淡淡雪白雲氣紋更添幾分仙靈之氣,讓人望之著迷。


    可奇怪的是,此少女兩耳尖尖,耳內生得白絨覆蓋,似戴上了一副毛茸茸的耳套一般,平添幾分可愛之氣。


    此女,正是那化成人形後的小白狐,如今已喚名——洛小白。


    洛小白雖然是妖族,但似乎是得益於洛羽相贈一滴精血的緣故,小白狐化形後,玉容竟有著三分洛羽的神韻。再加上她又自稱洛羽的義女,故而五行宗上下對其頗為友善,便順理成章的加入了五行宗。


    她不喜劍道、亦不愛煉丹,隻成天跟著書方儀身後轉悠,對此大家心知肚明。


    還有便是,洛小白乃天狐妖族,血脈不俗。


    天狐先天具備生幻控神之能,他們自身雖然不是很強大,但精神力極為特殊,可以輕易的影響他人的心智。尤其對比自己修為低的修士和妖獸,可謂無有不中。


    而妖族素來與眾不同,他們雖然大部分出生便是人形,但也有少部分血統高貴的化形遲緩。


    這就與天靈族的小洛雲有些相似。


    也就是說,化形越晚,便越是資質卓絕。


    而此刻的洛小白,正跟著書方儀在外遊離,來到了這天之橋壁壘。


    至於他們為何會到此邊境呢?


    那是因為,許恒軒受師門之命下山,助趙抗擊燕軍中的修士,已陷入僵局日久。


    所以,才請了自己足智多謀的小師弟前來,也好給自己拿拿主意。


    但本該遊山玩水的洛小白,這忽然被拉來這兩軍陣前,心中難免有些悶悶不樂。


    可四周矗立的趙軍們卻樂開了花。


    這一個個鐵血兵哥哥們,常年戍守邊疆與北燕廝殺,可謂刀口舔血見的多了去,但貌美女子可不多見?


    尤其眼前這白衣絨雪的女子,嘖嘖...美得似天上掉下來的仙女兒,恐怕就是宮裏的三千佳麗加一起,也比不得人家一根手指頭啊!


    隻看他們直勾勾地盯著,正噘嘴走過的洛小白時,那哈喇子都險些流淌一地的模樣,便知他們...也不容易啊!


    顯然...此刻的趙卒中,也不知有多少人想自家婆娘了。


    對於四周赤裸裸的目光,洛小白顯得很氣惱,是蹙眉一個個的瞪了回去。


    見軍士們一個個打著哈哈,故作轉頭之際,還在偷看自己。


    她索性,哼了一聲,便拉著前麵書方儀的左手,撒嬌的晃悠道:“方儀~,你修為也不比許師兄強,為什麽要來這嘛?”


    書方儀拉了拉自己的手臂,見這甩也甩掉的溫柔,他遂勉強含笑,指了指自己的腦門道:“老師說過,能動腦,就不動嘴;能動嘴,就不動手。所以,你莫要拉拉扯扯,自己動腦先想想。”


    說著,書方儀便要伸手來拉開她的雙手。


    洛小白一見,是瞬間將其胳膊摟在懷中,壞笑道:“休想騙我撒手,快說!”


    書方儀無奈,見四周一雙雙羨慕的紅眼看來,他略顯尷尬的輕咳兩聲:“~豈不聞,不戰而屈人之兵?”


    小白先是一愣,隨即忽然噗嗤笑出聲來,露出了一對可愛的小虎牙:“~剛中了秀才幾日,看把你給能的?還不戰屈人之兵呢!我可聽胖先人師叔說了,對方可有好幾位修士呢。”


    書方儀頓時驚愕,指著洛小白:“你...你怎麽又胡來?說過多少次,千耳直屬老師,非龍牙使,旁人不可過問,你這是要犯門規的!”


    洛小白嘁了一聲後,她又對著一臉嚴肅的書方儀吐了吐舌頭:“怕什麽,我是義父的義女,問問怎麽了?待義父回來,好叫義父賜我一個龍牙副使,不就得了?


    好啦~別大驚小怪的...說你呢?”


    說著,她探指欲戳向一臉無奈的書方儀腦門:“你有本事,就用你這死腦瓜子,和這張腐儒嘴,屈服人家修士看看?”


    書方儀瞬間靈巧地避開對方戳來的玉指,反笑道:“嗬~那是你沒見過老師憑借三寸不爛之舌,舌戰群修的盛況...”


    可不等


    書方儀說完,洛小白便取笑道:“就你~一個小小秀才,怎比得義父?有本事,你也考個狀元來看看呀?若是得了狀元,我...我便嫁你為妻!”


    說罷,洛小白竟似含苞待羞容,眼神飄忽,不敢直視書方儀。


    書方儀少成聰慧,哪能不知這小狐狸是在故意下套!


    隨即,他連忙輕咳兩聲:“~額,雖說人妖殊途哈,但是...”


    “但是什麽?”洛小白已期許看來。


    這次便換做書方儀左顧右盼了起來:“嗬~你也知道,我這小小秀才如何與老師相比?恐怕能中個探花、榜眼就算不辱沒師門了...”


    聞得此言,洛小白霎那臉色陰沉,氣惱質問:“你敢拒絕我?”


    見對方叉腰怒指,一副要吃了自己的模樣,書方儀堅決否認:“沒有...沒有!斷然沒有...”


    “那你是答應了?”洛小白再次露出了甜蜜的笑容,霎那溫柔。


    書方儀則立馬裝傻充愣:“答..答應什麽?不是你說的中了狀元娶你嗎?中不得...我能怎麽辦?”


    可洛小白卻想了想,遂古靈精怪一笑:“有了!”


    “有...有什麽?”書方儀七分狐疑,三分警惕地看著正摸向腰間乾坤袋的洛小白。


    隻見洛小白是一拍乾坤袋,手中已赫然多出了一塊精美的板磚!


    他心中暗道,‘這...竟然是宗門新版的靈階珍藏版,板磚法器!她何時得來的?’


    此刻,洛小白已微笑地看向了有些驚愕的書方儀:“嗯~你方才說的有道理,那我重新說。”


    “說...說什麽?”書方儀的眼神正不斷在板磚與小白笑臉上來回轉換,說實話他心中有些虛得慌。


    但見洛小白,比劃著板磚,人畜無害的說道:“呐~若你中了榜眼、探花,隻要秋試一開,我就嫁給你,如何...?”


    顯然,這又是一個赤裸裸的套路。什麽中了榜眼、探花之說,都是虛招,重點是逼婚!


    此刻,正望著那已高高舉起的板磚,書方儀隻覺頭頂上仿佛懸了把利劍,他瞬間倒吸了一口涼氣!


    恰巧此時,四周正在休息的趙卒們,是再也看不下去,竟起哄大笑了起來。


    “娶!娶!娶啊~!”


    “是啊~小秀才,這般美的仙女不娶,你可當不得爺們兒。”


    “哈哈哈...”


    其實書方儀本就與小白相處日久,自對方化為女子後,他便心生情意。


    此番眾人推波助瀾下,他雖有些許靦腆,卻還是點頭,決心道:“娶~娶便娶!”


    四周笑聲再次響起。


    洛小白心花怒放,瞬間收了板磚,遂故作含羞瞠怪道:“哼~就這般毫無誠意?”


    “額...”書方儀試探的問道:“那要如何才算誠意?”


    小白向天,想了想,遂伸食指,喜道:“有了,你也像義父一樣,與我說段定情之言,要...要能屈人之兵的那種。”


    眾趙卒隨之搖旗呐喊:“對!小秀才來段聽聽,莫失了我等男兒雄風。”


    “去去去~”書方儀叱還眾人,而望小白哭笑不得:“什麽屈人之兵?那叫一言同心,攜手白頭。”


    隨即,他竹簡頂了頂自己的側腦,思量片刻,竟主動地握起了小白的玉手,情真意切道:“今時,海灣之諾猶在方儀心中,我書方儀縱踏山海萬裏,肆意九州百嶽,哪怕天崩地裂,亦不忘與你紅妝,攜手共白頭。”


    說罷,他忽然將已是甜蜜不已的洛小白,攔腰入懷!


    四目相對,盡顯陽剛之氣,書方儀蠻橫且毋庸置疑的說道:“從此之後,我的是我的,你的也是我的,記住了,我的小狐狸!”


    一指,輕點玲瓏鼻尖。


    霎那間,周遭叫好聲四起,隻為這一對神仙眷侶賀...


    可不過片刻,壁壘外竟響起了低沉的號角聲,似有萬馬奔馳的‘轟隆隆’雷音!


    腳下大地石階,似乎都在微微震顫了起來!


    二人瞬間分開,向上驚望。


    周遭趙卒,亦樂笑之色全無,竟瞬間神色緊繃,凝眉麵露剛毅!


    但見壁壘上隱隱傳來了許恒軒的斷喝聲。


    “驍騎營關內上馬備戰,步軍營上壘準備接戰!”


    霎那間,天之橋北部壁壘內,二人四周,先前還嘻嘻哈哈的趙卒,已渾身披掛厚重玄甲,手持長戈、弓矢,向著關壘上趕去。


    書方儀回首俯瞰關內後方,但見無數玄甲鐵麵驍騎,正整裝上馬,紛紛摘下了各自掛在馬側的鋒銳長槍!


    他知道許師兄當年在凡俗時,曾為北燕將門之後,最是擅長戰陣廝殺之道。


    看其聲勢,顯然是暫時接過了趙軍的指揮權。


    不多時,但見一膚色略黑,麵容剛毅的青年,已身著勁裝,腰後橫插拂火絕塵劍,出現在


    了上方不遠處的石階盡頭。


    他衝著書方儀咧嘴笑道:“師弟,師妹,可等到你們了。大戰將起,速速上來。”


    此刻,書方儀與洛小白已來到了壁壘上。


    小白好奇的問道:“許師兄,不就是凡俗戰事嘛?有什麽大驚小怪的...”


    話未說完,她正巧望向了壁壘外的大地上,那遮天蔽日的人海,霎那驚得目瞪口呆!


    此刻,燕軍鐵騎五萬分左右,步軍十萬居中,赤色錦旗招展如風雲,槍戈如林直逼蒼穹,戰號聲可蕩八方風卷殘沙,似能驚魂奪魄。


    遮天蔽日,目力不可極,滿眼皆是人海!


    洛小白何曾見過這等陣仗,險些驚掉了下巴。


    而許恒軒卻神色如常,且談笑如風地指向對麵北燕大軍道:“燕地民風強悍,自幼好鬥,尤擅騎射,故少步卒而多鐵騎。


    今關外步軍十萬,已是舉國之數,然此地騎軍不過五萬數,應該還有十五萬未至。”


    “什...什麽?還有十五萬!”洛小白震驚道:“那豈不是總共三十萬敵軍?我們多少...?”


    一旁趙軍將領,知眼前來人與許恒軒一般,都是仙門中人,連忙行禮極為恭敬道:“回仙子,此刻北部壁壘中,我趙軍步卒五萬,驍騎一萬。”


    洛小白有些懵,她想了想,難以置信道:“六萬對三十萬,這...!”


    許恒軒卻寬慰的笑道:“師妹有所不知,這守城不似戰陣,若隻是三十萬大軍而來,倒也無慮。但對方陣中有五名修士坐鎮,其實力皆無垢期,近日來叫我束手束腳,恨不能除之。”


    那守將憾然痛惜道:“許仙師說的正是,我趙軍已龜縮僵持在這壁壘中數月,著實憋死人。若無那五名修士,天之橋後方屯紮的大軍,足以蕩平蒼、沙二州!”


    許恒軒點頭看向了關外,喃喃道:“師門不便過多幹涉凡俗之事,可我一人又無法擊敗對方五人,所以為兄隻能請師弟相助。”


    書方儀在觀察了一番壁壘外的大軍後,則思量著說道:“師兄,小白或可擋下這五人。”


    “正是!”許恒軒一拍城牆朵,笑看洛小白道:“師妹有至幻控神之奇能,定可叫那五人頃刻陷入迷惘,屆時誅之不在話下。”


    得了許師兄的誇讚,洛小白飄飄然,頗為受用。


    她乃妖族天狐一脈,先天具備神通,可控人神魂至人如幻。隻是她現在修為不夠,若是強大時,甚至能將對方控為奴仆驅馳,尤其對妖獸,可謂事半功倍。


    而書方儀則想了想,說道:“小白修為尚淺,不宜冒然前往,一來恐有危險,二來以免對方心生戒備。不如扮作師兄的執旗手,相隨在後,對方也不會在意。屆時師兄盡管上前叫陣,待爭鬥欲烈時,小白再突然.....”


    望著書方儀劈手的動作,許恒軒頓時拍手稱快。


    “好計策!”


    不多時,壁壘之上戰鼓擂動,正站立關壘上的書方儀但見二騎先後絕塵而出。


    當先一人在身後一位執旗小趙卒的陪同下,已挺劍勒馬於萬軍陣前,喝震天地八方!


    “五行劍宗許恒軒在此,誰敢上前決死~?!”


    霎那間,對麵便一連縱身驚掠而出五人......


    ...


    翌日,燕王城。


    辰時未過,便有一飛騎衝入王城之內。


    燕起步騎十五萬攻天之橋北部壁壘,大敗的消息瞬間傳遍燕都上下!


    五位仙師兩軍陣前突然失神,為五行劍宗許恒軒所誅,殞命沙場。


    十萬步卒損失殆盡,鐵騎相互踩踏,死傷無數潰敗而遁。


    遂,趙水陸並進,起傾國之兵四十萬,號曰百萬天軍,分兩路,北伐燕地蒼、沙二州。


    兩州動蕩不安,人心惶惶。


    彼時,燕朝堂百官惶恐不定之際,卻不見王上身影,如之奈何?


    燕王宮,一處暗室內。


    此刻年輕的趙王,竟匍伏在地,向著一位籠罩在陰暗下高坐的身影,不斷乞求著。


    “聖師,聖師!寡人大軍慘敗,趙又起傾國之兵而來,兩州人心動蕩不安,還請聖師調回寡人遠征的十五萬騎軍,以援國土啊...”


    那籠罩在陰影下的神秘聖師,如雕塑般未有半點動作,隻聲音陰沉道:“那十五萬鐵騎乃本聖助爾的條件,難道汝想背約?”


    “不敢!不敢!”燕王畏懼顫抖道:“可...隻是...!”


    不等其說完,神秘聖師已悶哼道:“哼~區區數十萬螻蟻...焉能吞北地?”


    說著,他威嚴道:“有本聖在,趙...並不得天下,五行、煙雨也興不得山外山...。”


    聞桀笑聲邪異而起,年輕的趙王隨之心驚膽顫,連連點頭,僵硬陪笑。


    “是...是是,聖師坐鎮,寡人無憂...無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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