誅仙門,海峽口內。


    此刻,五行宗道眾所在處,那天樞大長老遲遲不見宗主的身影,遂疑惑地看向了吾帝:“老祖,為何不見宗主?”


    吾帝抬頭望了望日頭,見時辰將近,他亦是不解,撚須沉吟道:“吾亦不明,或許隨後便到,耐心等候吧。”


    天樞長老聞老祖也不知,也隻得如此了。


    而就在此時,身後峭壁棧道處,傳來了小凡的歡喜聲。


    “戀星姐,還好你渡劫即時呢,要不然就趕不上送公子......”


    此刻,白戀星、小凡等人正紛至而來。


    如今,洛羽的道侶白戀星已於兩日前閉關渡劫功成,已是聖堂一層。


    她正在小凡的引領下,身後跟著魏無憂、白無城等人,順峭壁棧道,來到了吾帝身旁。


    白戀星向著吾帝等人微笑欠身一禮:“戀星見過老祖,見過諸位長老。”


    眾人一見是宗主的道侶白戀星親至,連忙還禮雲雲。


    吾帝更是和藹可親的笑道:“天女為我宗五行劍仙之後,宗主之妻,既為本家,你我也勿遵那俗禮?”


    其實吾帝等人也是不知該如何與白戀星見禮,這若以長輩自居吧?又不合適,畢竟人家是宗主夫人,且還是幻天宮的天女,身份尊崇。可以下位者吧?好像也不適合?因為白戀星是蕭在天的女兒,與君子劍那可是師兄妹相稱,而君子劍錢接引又要比吾帝低一輩...


    如此,吾帝才有了那一番說詞。


    天女自是領會,微笑點頭:“不知老祖可知羽的行蹤?”


    小凡在宗內,向來是橫行無忌慣了,估摸著除了洛羽,她誰也不怕!


    聞天女詢問,她連忙冒失地走到吾帝身前,期待地仰頭瞅著正在撫須的吾帝,催問道:“公子遲遲未出現,你是老祖,一定曉得,快說快說...別摸胡子啦”


    說著,小凡還動起了手,竟在眾人震驚地目光下,伸手拉住了吾帝的大袖!


    小凡乃宗主劍侍,且吾帝又平易近人,豈能責備小凡無禮?


    他笑嗬嗬地拍了拍小凡的手道:“莫急莫急...”


    魏無憂見自家老祖竟然對小凡‘敢怒不敢言’,頓覺這小凡是個天大的靠山啊!


    於是他靈機一動,偷偷靠近,在小凡身後幾近獻媚地悄聲嘀咕道:“小凡姐呀,您是誰啊?您和天女殿下那可是宗主最親近的人,連你們都不知道宗主行蹤,咱老祖又知道個嘚啊!您說本大聖說得是不?”


    這馬屁拍得小凡那叫一個舒爽無比,表示頗為滿意。


    而吾帝雖然不好對小凡怎地,但...


    隻見他瞪向了還在那偷樂的魏無憂,笑斥道:“無憂!老夫看你是越發得意忘形了,竟妄稱自己為聖,還大聖?哼~簡直不知天高地厚!”


    “額...”魏無憂莫名生出了一種不好的預感!


    隻見吾帝已沒好氣地指向了峭壁處,喝令道:“去麵壁思過五日吧。”


    “啊?”魏無憂大驚失色:“弟子無過,我...我還要去千山域海...”


    可還不等其說完,吾帝已一揮衣袖,便掀起一陣怪風。


    那苦逼驚呼的魏無憂,已被風卷殘雲一般吹至峭壁根下,隨即符咒火光一閃,便被一堆崩落的碎石給死死壓住。


    此刻,隻露出一顆腦袋的魏無憂,在眾同門偷笑下,是灰頭土臉的怔在了當場,愕然嘀咕道:“本...本大聖咋就和大聖一樣...被壓了呢?”


    隨即他猛然驚醒,焦急地向著小凡呼救道:“姐,您得救我!快...快快摘了石上火符咒,我保護師傅西天...哦不,護宗主去千山域海降妖除魔!”


    小凡與天女等人自然也聽過洛羽講的西遊故事。見得魏無憂入戲太深,他們頓時笑作一團。


    隻見小凡不僅不救,還記恨著某人丟了自己小石的‘大仇’,落井下石地指著魏無憂,看向隱有笑意的吾帝道:“老祖,你看他桀驁不馴的模樣,我看五日不夠,得五百年才能去了這潑猴的野性。”


    “嗯...有理。”吾帝撚須點頭,顯得極為認可。


    魏無憂瞠目結舌:“完了...”


    ...


    不說此刻的魏無憂如何,隻說此刻的吾帝正俯瞰著誅仙門前的巨大龍艘。


    見煙雨閣妙水柔執事和清九仙皆已出現,他猜測道:“時辰已至,誅仙門也該開啟了。”


    白戀星也是如此想,遂看向了龍艘閣台上的那位紅衣倩影。


    ...


    龍艘之上。


    此刻,妙水柔正裸足行水而踏高閣露台之上。


    她雖身份超然,卻還是對著西側峭壁上的雲雲眾修,感激地微微欠身點頭,隨即便轉身紅綾水袖一揮如舞,嬌喝敕令道:“巳時至,開仙門。”


    純淨的流水光華,已在其一舞紅豔水袖下,向著龍艘前端那金雕龍首纏繞而去。


    不消片刻,龍首雙目生藍,巨口裂張開口,已噴吐而出一麵巨大的金紋光輪,照射向了誅仙門前的朦朧水霧。


    霎那間,迷霧如旋而動,水氣如浪波散四方,漸馳而成一座巨大的數十丈霧環狀深邃星門。而在星門中央則顯露而出,正代表著千山域海局勢走向的星辰幻像。


    其上繁星點點暗淡,唯有上方七顆星宿依舊璀璨。


    見通往千山域海的空間傳送門已然開啟,星辰幻像也呈現在了誅仙門前,局勢堪憂啊。四方成千上萬的山海修士,早已議論紛紛,神色凝重。


    可不過須臾,那星門幻象內,孤懸在外的兩顆璀璨星辰中,其中一顆竟在陣陣劇烈顫動之後,隨之如流星般劃落殞滅...!


    霎時,海峽內一片死寂,隨即便是如海浪般的喧嘩急呼聲四起。


    顯然就在方才,千山域海又被墨靈邪族攻破了一座大山,形勢已危若累卵!


    此刻,七星隕其一,形勢已刻不容緩,岌岌可危。


    巨大的龍艘高台上,妙水柔望著誅仙門前,那暗淡的星圖影像,正麵露絲絲擔憂:“此次墨靈族來勢洶洶,看來已非我族山海衛可抵...”


    清九仙那清古的麵容上,再也沒有了往昔的風輕雲淡,已被愁眉所取代。


    他望了眼龍艘前端站立的幾道身影,疑惑道:“形勢刻不容緩啊!如今雖時辰已至,仙門既開,然此行之首天機道子卻還未至,執事可否令青雲翹楚先行前往,也好穩定一二局勢...”


    妙水柔思量了片刻,遂無奈點頭:“也隻好如此了。”


    隨即她便示意向了身後等待的一名踏浪使,那踏浪使欠身還禮,便行至一側。


    見四方驚嘩嘈雜聲依舊,遂沉聲喝令四方道:“仙門已開,起祭~山海。”


    此聲一落,四方道眾已肅然起敬。


    那地位尊崇的清九仙,已於高閣前展開了一麵流光金旨卷,遙望四方,聲幽幽,如頌歌萬古曰:


    「自,上古開天,山海定世,道炁延今,凡遇天地危危,山外必契祀神泯,以祭浩然。


    縱,燹骨成山,積血匯海,亦不可墮喪仙門、牽荼蒼生!


    故,爾眾青雲,罪水千山,而生山海衛。


    衛者,血灑域海;青雲者,忘死千山;爾眾者,湧護仙門。


    遂,吾輩不分先後尊卑,戮力同心,奮起健行以衛山海。


    拋漿瀝血......以洗,無根汙名;成,山海鐵衛;征,墨靈苟邪;誅,魔煞戕戮;破,居胥之門;封,神罰罪地。


    爾今祭告山海,縱身死寂殞,猶...英魂可倚。」


    念罷...清九仙已望向了船頭的魏無傷等人,喝令道:“千山戮戮,山海危危,爾等既為青雲客卿,當即刻馳援域海,望諸君早奏凱歌。”


    “遵,煙雨法旨!”船頭魏無傷等人恭身以還。


    與此同時,龍艘前端已出現了一道流水般的虹橋,直通傳送門內。


    臨行之際,妙水柔叮嚀而問:“此次我道勢危,刻不容緩,天機道子未至,爾等需先前一步。諸君可擇本宗翹楚一人與行,以衛周全。”


    此聲一落,那西側峭壁之上的五行宗、穀影宗、幻天宮皆紛紛傳來了弟子們的應喝聲。是爭先恐後,絡繹不絕。


    秋水宗寒千本就帶師兄木閆邪前往,自然無從再選。他已向著秋水宗方向和妙水柔等人無聲的一禮,便轉身衝入傳送門內。


    而魏無傷一見寒千率先進入,頓時凝眉看了眼身旁的龍丘飛皇。


    龍丘飛皇似乎早已知曉,在微微點頭後,便匆匆隨後跟上,朗喝四方道:“大丈夫生而護山海,死當作古成丘,何需他人衛?”


    說罷,他已衝入了傳送門中。


    魏無傷正站在流水虹橋中心,他那飄蕩的絲竹白衫身影已回望向了五行宗方向。


    見得一張張期盼的麵容,聽得隱隱傳來魏無憂的爭先大呼聲後,他沒有選擇任何人,反倒灑脫地一開百花折扇,遂掃視向了峭壁上林立的身影,風流不改當初,浪蕩而笑:“今番本公子再入千山,此間萬千仙子,可願花容以賀,壯我行色?大老爺們兒...就免了啊~”


    霎那間,西邊峭壁上哄笑聲震天,隨即此起彼伏地傳來了鶯鶯燕燕的祝福:“望公子,百花盛千山,凱歌待君還。”仙子們的祝福聲正環繞紛落於耳中,而魏無傷卻再次望向了五行宗所在處,那正隱在人群中的一道紅霞纏身的倩影。


    他露出了從未有過的深情笑容,呢喃道:“若生而歸來時...生米可熟否?”


    此刻,五行宗所在巨大凸石上,渾身遮蓋在紅綾鬥篷下的龍牙使茹芊兒,仿佛與之心靈相通,聽到了魏無傷的孟浪之言一般,亦呢喃細語:“嗯...我君平安。”


    四目相對,魏無傷終是大笑轉頭,快意高歌,邁步於誅仙門前。


    「自古...多情男兒握山河,唯酒,唯夢死操戈;唯願,佳人紅妝待出閣,再見,再為我歌...」


    其歌赳赳起,柔情綿綿落,隨影漸入誅仙門...


    最後穀影宗的玉障、珈男亦帶領著金兒、銀兒,進入了傳送門,前往千山域海。


    至此,進入馳援千山域海者,青雲翹楚四人,護衛兩人,替者一人,共計七人。從人數上來看,相較曆代進入的人數,已不在少數。


    一時間,誅仙門外,可謂士氣大振,期待萬分。


    然而,因青雲翹楚進入千山域海的壯舉,而群情激昂的氛圍卻並沒有持續多久。


    就在七人進入傳送門還不到一炷香的時間中,那孤懸在外的第六顆星辰,竟然隨之劃落!


    一霎,死一般的寂靜。


    如今的千山域海已唯有五座大山殘存,若這最後的五顆星辰殞落,那墨靈邪族的腳步必將直逼誅仙門,魔染山海!


    這...是十萬年來從未有過的事,可見局勢已然惡劣到了極點。


    此刻,無論是煙雨閣人,還是宗門世家,亦或千萬雲修,皆神色凝重默默無言。氣氛更顯得異常沉悶,壓抑得讓人透不過氣來。


    局勢危急,那煙雨閣停靠兩側峭壁下的船艘,已開始向著龍艘靠近,隱隱成三排高低列陣,將誅仙門死死擋在了海峽內。


    與此同時,龍艘與無數船艘組成的水陣之上,已是水浪華光漫天起,將誅仙門和這海峽給死死罩在了結界之中。


    隻許進,莫想出。


    自這結界籠罩四方的一刻起,眾修已然明白,他們都沒有了退路。


    隻有破釜沉舟,死守誅仙門一路可選。


    此刻海峽內,誅仙門前,氣氛已然凝重至極,久久不散。


    而就在這時,忽然有人驚呼著,指向了誅仙門上的落仙鐵:“快看,橋上竟然有人!”


    果然,此刻的誅仙橋上,刺眼朝陽下,正有一道青衫身影,漫步其上。


    “落仙橋...人豈可行走!”


    “不是說落仙橋不能渡嗎?”


    待走至中央處,那隱約挺拔的身影竟一屁股坐在橋上,垂頭雙手搭在了鏽跡斑斑的鐵鎖護欄前。


    朝陽沐灑青衫身影,讓人見之刺眼難辨其容。


    隻見來人微微抬起頭來,看向了四方,嘴角忽然翹起,傳來了七分隨意,三分慵懶的聲音:“諸位早啊?都吃了沒?”


    這一聲凡俗鄰裏間的招呼聲,頓時將無數修士給問懵了。


    紛紛暗道,這都什麽根什麽啊?我等都準備玩命了,還吃個屁啊...?


    不等眾修多想,落仙橋上的身影,已不知從哪掏出了一隻雪白的大肉包,正大口大口的吃著,同時口齒不清的說道:“誒~別搞得這麽壓抑呀?待本道子吃飽喝足,再去送死...額~不...應該是大殺四方也不遲啊!”


    說著,來人還舉起右手中的酒葫蘆,仰頭喝了兩口。


    聞聽此言,加之長空雲盤流動,陽光婆娑斑駁之下,眾人終於看清了橋上身影的模樣。


    不是那天機道子洛羽,又是何人?


    “是公子!”五行宗處,傳來了小凡的歡喜聲。


    “天機道子...!”


    一時間,歡呼聲震天如驚雷滾滾,驚得洛羽手中那被肯了一半麵皮,卻不舍得先吃的肉餡,竟瞬間調皮得擠壓跳起,隨後墜入水霧之中...喂了魚鱉。


    “肉...我的肉...!”洛羽愕然地望著身下早沒了蹤跡的肉餡,一臉追悔莫及...欲哭無淚!不知道的,還以為掉落的不是那肉餡,而是他身上的一塊肉呢!


    見貴為一宗之主,更尊位天機道子的洛羽,竟為失一包子肉餡,而流露一副苦逼的模樣,四方已是哄然大笑...。


    一霎凝重的氣氛,隨之緩解,如撥雲見日。


    雖然某人出場的有些特立獨行,且於眾人看來顯得有些滑稽。但不得不說,洛羽這一係列言行舉止衝淡了人心危危,讓眾修瞬間擺脫了那讓人壓抑到窒息的沉悶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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