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州。


    東州東臨星辰海,西臨中州為青丘山脈南北阻隔,南止九嶽山脈。其內大多一馬平川,中有一大江縱貫南北,為中部千裏水木沼澤所斷。上為孤江,下為死水。孤江北引淚孤海水,南灌水木沼澤,乃東州河洛之母,萬水之源。


    若問這平原地貌的東州有無山嶺?自然要屬那西邊的青丘山脈。不過除此之外,在東北方亦有一連綿千裏的山巒,名曰觀星山脈。觀星山脈橫陳東州東北部半島之外,將浩東半島阻隔在星辰海上。


    此刻夜幕深沉,星空璀璨,殘月南懸。就在這連綿千裏的山脈中有一高聳如塔的巨峰,曰——星羅峰。


    星羅峰上雖四季晴朗一覽無遺,但卻高不可攀凡人不可極也。其上靈氣充裕如和風沐柔,當中築有高台一座,四方立有衝天巨柱,拱衛上空一巨大的星辰流光河圖,此曰——觀星台。四周方圓百丈環建宮闕亭台,名曰——鬥星宮。


    此處,乃是山海修真者世家,百裏氏的隱修之地。


    星羅峰百裏家族乃玄修世家,擅長觀星辰變幻,感大地之氣勾勒星圖,悟造化之因果大道,迄今已立萬載歲月。其所修心法神通皆如冰封霜雪般致寒至陰,如此也造就了百裏家對於至陰之氣極為敏感。


    百裏家雖隻不過萬載道延相傳,卻不容小覷。其族中數百年前曾出過一位險些渡過九九天劫的大能先輩——百裏無衣。


    百裏無衣天資聰穎,修道三千載參悟因果,料天下事如同仙神一般無有不驗!忽一日他欲於觀星台渡那九九天劫,就在其挺過第八十道天雷之際。長空之上,虛空劫雲之中竟顯露雷蛇萬弧,似神罰欲要從天而降!


    神罰未下,百裏無衣已是遭受重創,霎那間他便中止渡劫,隱匿領域之內從而避過天劫。傷重後的百裏無衣隻留下一句。


    “我百裏無衣自命天縱之才,能料天下事,卻料不得自己,天道何修?造化何演?因果凡力豈可窺呼?可歎可笑...”


    自此之後百裏無衣便銷聲匿跡不知所蹤!


    如今百裏氏當代家主百裏岐長期閉關,膝下有一子一女,長子百裏長空已是凝星五層修為,如今族中大小事務皆由其代為掌管。


    此刻百裏長風,正立於觀星台上,那水藍色的寬鬆長衫正糅合著鬆散飄逸的長發隨風招展。他身高七尺有餘,身型消瘦卻肌膚如玉,麵龐棱角分明,雙目浩渺如星辰望向滿天星鬥。


    此刻他那佩戴著星羅金指(類似護指套的法寶)的修長十指正不停騰挪點算,於星空中繁星之間,觀星台上空拉出道道金絲光線相連,閃爍流光浮影揮動星辰河圖!


    “嗡~!”忽然!右上方一道流光絲線拉扯的星辰竟然劇烈震顫起來,帶動周遭金線不停抖動!


    “砰!...!”似琴弦崩斷聲響起!金絲星辰河圖一角的星點瞬間化為烏有飄散夜空,熒光星辰墜落向北方。


    百裏長風怔怔地望了眼自己仍在顫抖閃爍熒光的雙手,四方巨柱之上隨之響起族中護法弟子們的驚疑之聲:“少主,發生了何事?為何星圖運轉突然畸變?”


    夜風拂動著他那飄逸的長發,百裏長風俯瞰流星劃落的北方天際。天之橋外一片漆黑,似蟄伏著無盡陰煞之氣,正欲破土而出!


    見此,百裏長風劍眉一凝,驚疑而出:“好重的陰煞之氣!難道是凡俗戰事煞氣太重,引來邪魔?”


    不過片刻,他便大袖一揮雙臂頓時展開,瞬間拉出十方金絲如弦,化作九尺星盤飛懸於空。


    百裏長風一躍而起,踏足金絲流光星盤之上,回首望向觀星台下七名弟子與那巨柱之上的四名護法弟子號令道:“下界陰氣滋長,恐有妖魔出世,星辰七子隨我下界降妖伏魔,汝四人謹守觀星台,若星圖異變,即可助我等歸位!”


    說罷,百裏長風背負雙手腳踏星盤,乘風馭空帶起道道星辰流光而去。仰望浩瀚星空,隻見得道道星辰流光自星羅峰巔如銀河般流淌於茫茫夜空之上,向北而去。


    ......


    夜色陰沉,如濃墨重染彌散覆蓋著天地。巨大的殘月孤零零地盤懸在天之橋外上空,躲藏陰雲之後,光線暗淡,大地仿佛九幽冥界一般。妖異的黑色迷霧所過之處皆冰霜附著隨即枯萎,就連草木和磐石都開始潰爛,空氣中彌漫著令人窒息的腐朽之氣。


    “哢~!”雷鳴電閃,周遭瞬間蒼白,巨大的方形坑窪驟然顯露,黑雲覆蓋蠕動,斷石之上靜立一滿身黑氣如墨液的人形身影,霎那間回歸漆黑!無盡的黑暗之中淒厲的風聲呼嘯著,似遊魂厲鬼欲要掙破地獄的枷鎖重返人間一般。腳下微微顫抖著,黑影婆娑著不甘地撕破大地的阻隔,劃破夜色的安寧。


    “砂!砂!...!”枯枝般腐朽的手臂,穿破腥臭的泥土伸向天空。巨大的萬人坑上破土之聲不斷響起,絲絲黑氣墨雲纏繞的屍體掙紮著爬出‘地獄’來到人間。破碎的甲胄下的肌肉不斷收縮,喉嚨裏震顫著怪異的聲響,一張張深陷的眼眶緩緩撐開,凹陷的眼球閃爍著幽芒無神地望著斷石上的那道雙臂張開的墨色身影。


    “哢~!”又一道閃電亮起,三萬道死去的身影詭異地靜立在大地之上,令人不寒而栗!


    凜冽的夜風裹挾著雨點呼嘯肆掠,一道飄逸的身影腳踏金色光華如流星般自長空而來,當閃電平息後一同隱沒在夜色中。


    望著眼前無盡的‘燕軍’與那蒸騰不息的黑煙墨雲,如遊魂般在屍海中纏繞遊梭,百裏長空風頓時倒吸一口涼氣:“好重的陰煞之氣!殘魂鬼泣,逆轉因果!”


    身後‘喑喑’如星鳴聲響起,七道飄逸的藍衫身影相繼來到他身後,一人驚疑道:“少主,此地陰煞之氣極重,定是妖魔邪修作祟!”


    不消片刻,隻見三萬‘燕軍’仰天嘶吼,如九幽鬼泣般帶起墨雲四溢,黑氣乍空!


    見此百裏長風頓時驚醒,十指瞬間翻動,手臂揮舞如拂動瑤琴一般,與身後七子拉出道道金絲光華,鎮封煞氣的同時斷喝道:“何處邪修,竟敢違逆天道修此邪術?!”


    百裏長風話音一落,天地之間便忽然回歸寂靜,風消,音止,墨雲依舊。


    濃墨般的陰雲散開,現出斷石之上一道漆黑的身影如九幽鬼泣般,閃爍幽芒桀笑望來:“天道?天道在我,在我墨靈一族,你們...才是逆天邪修!”


    百裏長風頓時一驚,傳音星辰七子道:“汝等繼續鎮封陰煞之氣,此人由本少來拖住。”


    見七人依令行事,百裏長風望向那漆黑的墨靈族人,凜然道:“原來你是墨靈一族的魔修餘孽,哼!我百裏氏世代參悟因果大道,修陰補正之術,乃山海名門正道,又豈會是你等妖魔邪修?可笑至極。”


    隻見那漆黑身影不管不顧任由那星辰七子施為不說,竟然詭異的笑了起來:“~既如此汝祖怎會受那神罰?又怎會渡不過天劫?因為你們才是異端邪修,不為天道所容!”


    百裏長風聞得此言,頓時一指青丘方向:“一派胡言,豈不聞五行宗蕭宗主飛升之事?”


    漆黑身影似是也望了望他所指的方向,沉寂片刻譏諷道:“五行宗不也被你們這些所謂的名門正道給滅了嗎?誰是正誰是邪?亦正亦邪何人定?飛升之術何其誘人,不過是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汝等不過是一邊忌憚強者,一邊又窺伺他人之物的偽君子罷了。亦如十萬年前,忌憚我強大的墨靈族!”


    聞得這墨靈族餘孽狡辯之言,百裏長風劍眉顫動怒喝道:“強詞奪理,邪魔受死!”


    說著他便飛縱而起,雙臂交錯展開,十指劃過帶起道道金色冰晶流光,於半空之中交織而出一張丈許的星辰鏡麵罩射而下!同時斷喝:“星羅封金咒!”


    見星辰鏡麵蓋頂而下,墨靈黑影忽然仰天桀桀怪笑起來!待得百裏長風那閃爍金芒的雙手,推著流光星辰呼嘯而下直至自己頭頂三尺之時,他隻單手擎天而起,烏光於五指間驟然乍現!


    “嗡!~”一聲仿佛來自幽冥地獄般的嗡鳴聲響起!


    那盤恒四周的墨雲汁液便瞬間有了生命一般,如黑蓮般噴湧而出於上空綻放開來!瞬間向著措不及防的百裏長風吞噬而去...!


    百裏長風驚駭而出:“你是...啊!”


    “少主快走...!”


    ......


    陰風陣陣,黑夜通幽。


    天之橋外,坑殺三萬燕軍之地,大地仍舊浸泡在陰暗之中,雨點自天空墜落。此刻三萬‘燕軍’沐浴在寒冷的夜雨中,卻紋絲不動猶如雕塑一般,隻是那一雙雙閃爍幽芒的雙目與那不斷升騰的黑氣,正昭示著他們自地獄而來,重返人間!


    斷石之上墨靈黑影周身雲霧盤動,他靜靜地望著極遠處夜空之中一道星辰流光穿梭而下,瞬間籠罩那狼狽逃遁的身影,轉瞬消失無蹤!


    見此,墨靈黑影依舊靜立不動,待得身前七具藍衣屍體踉蹌著爬起時,他終於發出肆意怪笑聲伴隨著雨幕融合在夜空之中,讓周遭變得更是陰冷起來。


    “有點意思....。”


    ......


    星羅峰,觀星台。


    觀星台邊四根衝天巨柱之上正有四名身著藍色飄衫綢帶翻飛的弟子盤膝而坐護守四方,護衛中間律動運轉的星辰流光河圖。


    忽然,星圖之內一顆金色的璀璨星辰正光芒大作,閃爍不定。


    衝天巨柱之上,四名星圖護衛弟子瞬間雙目暴睜,隻見一白髯青年大驚失色:“少主危險,速速演射星圖!”


    聽得號令幾人如玉石一般的手指皆閃爍熒光,雙目眼簾顫動,左手掐訣屈指浩瀚的星空,右手微曲搖動身前流光絲線,引動觀星台上方光芒大作的星辰河圖,發出喑喑星鳴之聲!


    “嗡~!”一道星辰光輝自星圖內璀璨耀射長空,拋射向遙遠的北方。


    三息未到,“砰!”衣衫破損,麵容慘白的百裏長風摔落觀星台上!


    四人一見頓時驚呼:“少主!”


    “噗!~!”一口褐紅的血水頓時噴濺而出,玄石地麵瞬間腐蝕沸騰起來,陣陣腐朽的氣息彌散而出!


    還不等眾人驚詫為何隻有少主一人重傷歸來之時!隻見百裏長風大袖一掃,便將腐臭的血汙揮去。


    隨即他麵露狠戾地望向四人道:“今日之事,爾等若是傳將出去,休怪本少無情!”


    說罷,他轉身向著鬥星宮而去。


    待得百裏長風消失在鬥星宮內,四人麵麵相覷,皆暗自疑惑,‘往日飄逸親和的少主,何故性情大變?’


    隻見那白髯青年若有所思地望了眼漆黑的北方,叮囑三人道:“少主發話爾等莫要多舌,我且去看看少主傷勢。”


    眾人知道,這白髯青年非比他人,乃是自小跟隨少主的親隨白風。白風深得百裏長風信任,地位非比尋常,眾人見白髯青年向著鬥星宮匆忙而去,他們也是見怪不怪,便回轉守護觀星台。


    鬥星宮靜閣外,白風正擔憂地望著亭廊內那道顯得很是頹然的背影,問道:“少主星辰七子呢?到底何人傷的你?”


    隻見百裏長風依舊拿起一觚美酒仰頭一飲而盡,隨即望茫茫夜空繁星點點,自嘲笑道:“何人?~白風,我祖父百裏無衣何等天縱奇才,就是比那飛升的蕭在天亦不遑多讓。可到我輩之時呢?我卻需星辰七子舍命斷後,倉皇而逃如喪家之犬!~可笑,可歎啊!”


    說著,他抓起身旁琉金酒壺,仰天一飲而盡。


    白風聞聽此言,頓時驚立在原地......。‘星辰七子各個都是凝星初期,竟連一個都未能回來!那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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