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海惡煞勉強站起,氣勢全消,嘶啞說道:“我輸了……但我老大,一定會來找回場子。”


    “哦?”蕭羽嘴角一勾,“你還有大哥,也是惡人?”


    “當然,他可是武林公認,最大惡人!”


    蕭羽平靜說道:“那便這樣,我放你離開,你盡可以尋些幫手回來,看看你的依仗,是否真的強大。”


    說完,蕭羽輕抬右手,北海惡煞便覺陌生力量,將自己推得許遠,驚駭之後,連忙轉身,向著遠處逃去。


    計飛撓撓頭道:“老板,咱們真的要等這個莽漢?”


    “走吧。”


    蕭羽重新坐上牛娃,當先而行。


    “他自去尋,若真是緣分,咱們便會上一會;無緣再見,自此天涯相別。”


    “嘿嘿……”計飛搖了搖頭,“若真是聰明,便不該回來。”


    以幾人腳程,跨越無量山,也不過是短暫半日。


    北海惡煞所言的大惡人,並沒有緊隨而至,但蕭羽一行,卻是遇到另一位有趣的過客。


    這個人,騎在馬上,馬鞍是舊的;踏在馬鐙上的靴子,也是舊的;他的馬背上掛著一柄劍,劍鞘也是舊的;但他的衣服,卻是新的,嶄新的。


    當然,這並不是讓蕭羽等人,覺得有趣的原因。


    而是他的氣息,猶如滄海一般,平靜卻又蒼涼,淡然卻又浩瀚。


    在未相遇時,蕭羽便曾出言,一會兒遇見的劍客,他在劍上的造詣,會比小一更強,甚至超過林哲也。


    因此,當看到這個騎士時,小一和林哲也,顯然都在蠢蠢欲動。


    “你們好,能交個朋友嗎?”


    這邊的劍意蠢動,意圖爭鳴;那邊來者卻是含笑灑脫,溫和如暖陽,舒適如溪流。


    蕭羽笑了:“不知你是何人?”


    那人柔聲說道:“墨香都。”


    “墨香都……”蕭羽同樣笑容溫和,“天荒劍?”


    “你知道我?”


    “苔草無延碧,詩畫餘墨香。風雨憐劍瘦,鬼語泣天荒。”


    蕭羽念罷,搖頭說道:“傳言你每每出劍,哪怕對手再強大,哪怕你再不被別人看好,但是活到最後的,往往還是你。如今一見,我也信了。”


    “你們知道了我的名字,我卻還不知道你們的。”


    墨香都笑得很溫和,他的身上,沒有絕頂高手,那般豪邁天地的氣勢,但是即便與林哲也相比,誰都莫名覺得,他的劍意浩然,不為遜色。


    “我叫一,小一。”小一十分罕見,第一個說話。


    林哲也望著墨香都,輕聲說道:“林哲也。”


    墨香都眼神有些變化,卻未說什麽,笑著點頭示意。


    蕭羽等人隨之,也是報出名字。


    計飛探頭過來,好奇問道:“為什麽,你的穿著有些不搭?”


    “舊馬鞍坐著舒服,舊靴子穿著舒服,舊劍鞘絕不會損傷我的劍鋒。”墨香都笑著說道,“而新衣服,也總是令我覺得精神抖擻,活力充沛。”


    “很強勢!”計飛品味了一下,伸出大拇指讚道。


    蕭羽笑笑問道:“不知墨兄,欲要去往何處?”


    墨香都指著麵前遠方:“武當。”


    “武當派?”


    “張真人百歲壽辰,我想去討上一杯水酒,定會益壽延年!”


    “既是如此,那我等便不打擾墨兄了。”蕭羽拱手說道,“希望日後,有緣再見。”


    “若能再見,我定請你們喝上幾杯!”


    墨香都躬身施禮,灑然而去。


    望著墨香都的背影,蕭羽目光深邃。


    “武當山嗎?”


    數日後,當他們依照銀沙劍新的指引,竟也是到了武當山的腳下。


    近日,便是武當張真人的百歲壽誕,山腳下的鎮子中,早已住滿了各大門派弟子,以及江湖浪客散人。


    然而,他們隻是山下徘徊,很少有人先行上山。


    “他們在等待少林,或者其他五大門派,一起上去拜山。”


    計飛打探消息回來,如此說道。


    “嗬嗬,虛情假意,必要人多勢眾……”


    蕭羽點頭,帶著眾人,在四方驚異的目光中,悠然當先而上。


    武當山天柱峰的山腰處,有一個小池子,名為“解劍池”。


    武當三麵絕頂,千丈之高,光滑如鏡,飛鳥不越,靈猿難度。要進入武當派,隻有一條通天的小路,而這一條小路的唯一路口,就位於“解劍池”。


    “解劍池旁,兵器留守,人入武當。”


    蕭羽想著江湖傳聞,輕聲說道:“原本僅是一汪小小清泉,卻是因勢而名,無人不知。”


    “那小池中,真有各類神兵利器?”計飛在旁問道。


    “即便是有,又是如何?”蕭羽笑道,“那些不聽武當道士勸說,想要硬帶兵器上山者,最終皆是留下了兵器。這等雅事,總要尊重相敬。”


    計飛忽然感慨:“與世無爭,淡泊名利……此界之中,真有如此的門派?”


    蕭羽淡淡笑著,沒有答話。


    當他們到了解劍池旁,正見此地把守森嚴,大概數十名武當弟子於此守衛。


    前麵兩名飄逸脫俗的年輕男子,站立如鬆,威勢非凡。


    其中一個,正是之前路遇,天荒劍——墨香都。


    “原來是墨兄!”


    蕭羽長笑一聲,下牛說道:“沒想到,武當竟將墨兄請來,作為迎賓。”


    “蕭兄見諒!”墨香都坦然笑道,“實不相瞞,其實武當乃是我的師門,張真人,正是在下恩師。之前未言,卻有不該,還請見諒。”


    “哪裏哪裏。”蕭羽毫不在意,“怨不得墨兄技藝超凡,竟有這般威震天下的尊者為師。”


    墨香都施禮後,指著身邊男子,介紹說道:“這一位,正是我的師弟,張盡方。”


    雙方見禮,這個張盡方舉止有度,不卑不亢,既有恭敬,又是淡定,極有風範。


    說及解劍規矩,蕭羽主動拿出銀沙劍,身後幾人自也是一一兵器離身。


    之後,蕭羽一行繼續前進,不出百步,便有武當弟子,恭恭敬敬將眾人兵器送回。


    長年以來,解劍池有禮敬重,武當也不會不明事理,待賓客上山之後,自會送還,隻是借由此儀式,來往客氣。


    經過衡山金盆洗手一事,蕭羽等人名聲,已是名揚天下,這等亦正亦邪,行事全不顧及大派臉麵的高手,最是讓名門正派忌憚。


    因此,看幾人和和氣氣解劍上山,武當自然投桃報李,給予優待。


    區區山路,可疾行快過,也可徐徐遊曆。


    半個時辰之後,漫步緩行的幾人,這才到了紫霄宮前。


    紫霄宮是武當山會客的大殿,綠瓦紅牆,飛閣流丹,光彩奪目,殿中的神鑫內供奉真武神老年、中年、青年塑像和文武座像,兩旁侍立金童玉女、君將等,銅鑄重彩,神態各異。


    武當派信奉的主神是真武大帝,武當山傳說也是真武大帝發跡的聖山,而江湖上多有傳言,武當張真人,即是真武大帝之轉世托生。


    因此,“真武”二字,就是武當的精神,武當的魂。


    武當迎賓弟子,將幾人領到了紫霄大殿——也即紫霄宮的主殿,顯然將之視為貴客。


    江湖聲名赫赫的武當七俠,便在殿中相候。


    “蕭公子大駕光臨,宋錦湖有失遠迎!”武當掌門在前,含笑相應說道,“師尊在後山打坐入定,壽辰之日方會出關,若有怠慢,還望見諒。”


    蕭羽同樣施禮笑道:“宋掌門客氣,是蕭某不請自來,叨擾貴派才是。”


    幾人寒暄一番,年歲最小的七俠莫音川過來,指引迎賓說道:“貴客長途跋涉,想必也是困乏,不如先到客房小憩一下。”


    蕭羽等人隨遇而安,跟隨前去休息。


    兩日後,當黎明的首道曙光,刺透黑暗雲層,以五大門派為首的眾多勢力,以及江湖之上,各路草莽豪傑,齊齊踏上了武當山路。


    其日陽光明媚,白雲出臨,武當風景,美不勝收。


    然而,當在解劍池時,卻發生了與景相悖的亂象。


    “我等習武之人,劍不離手,刀不離身,平日也還罷了,如今群雄登山,人多雜亂,若有了閃失,武當可是賠得起來?”


    有人在人群中呼喝,顯然別有用心。


    守在解劍池旁,含笑相迎的墨香都,可是江湖闖蕩十數年的名俠,立刻識破其人心思。


    想必同來之人,不少如他,非是為了拜壽,而是心懷不軌。


    墨香都笑容和煦,文質彬彬說道:“諸位都是江湖成名的大家,有身份有地位,我武當自不會怠慢,然而既然來了本山,還請客隨主便,遵守本派規矩,否則也隻好請諸位打道回府,隔日再來便是。”


    有人還要聒噪,墨香都笑容不變,卻自有一股強大氣息,沛然而起,令人為之側目,不敢輕侮。


    旁邊張盡方見狀,也是出言說道:“各位,我武當派如何,江湖早有定論,應該不會在些許小事,讓諸位難堪。”


    “對於誠心賀壽者,武當掃榻而迎,另有打算之輩,卻需慎言慎行。”他雙目如電,掃視群雄,“真想不解兵刃,便入山中,也可——隻需勝過我兄弟二人!”


    聲音震耳,勁風鼓蕩,顯然他那股精純內力,並不遜色於墨香都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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