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師弟!是你!真的是你,我還以為你……”石大川再也說不下去,隻用一隻布滿繭子的大手抹著通紅的眼眶。


    石大川掙紮一陣竟是無法站起身來,驀然慘呼一聲複又跌坐在地。


    “石師兄你怎麽了?”


    “不打緊,師父讓我在這裏麵壁,沒有他的允許不能返回,我已經在這裏麵壁了七日有餘,跪了整整三天,我實在受不了,這才坐了下來!”石大川憨厚笑道。


    “什麽?師兄,你……你為何要對自己如此刻薄?”丁逸聽到石大川如此一說,心中的愧疚之意更甚,不過這一點他倒是能想得到,以石大川的性情為人,如此做法倒也在情理之中。


    “我不要緊,小師弟,那一日在靈隱寺我見你和小師妹二人中了了真大師的般若罡火,跌入廢墟當中,當時可恨我修為不濟,本想去救你們可是卻……不過還好,你平安無事就好!對了小師妹怎樣了?”


    丁逸聽到石大川說起了林月瑛來,心中不禁一片黯然之色,幽幽道:“瑛兒姐姐身中般若罡火,受傷嚴重,現在仍在那伏龍池中不能離開半步,不過我已將玉清門仙天玉露替她服下,想必再過不久定然便會相安無事,隻是此刻雖有仙天玉露救治,她仍是無法離開那伏龍池,不然便凶險萬分……”


    “哦!”石大川聽到此處,終於是長長呼出了一口濁氣,心中似是重重的放下了一塊大石頭,不住的點頭道:“那就好!那就好!不論如何,我們這次總算是有驚無險,感謝老天,感謝老天!我相信小師妹吉人天相,一定能夠順利度過此劫。”


    望著石大川那憨厚的麵容,豆大的汗珠布滿了他那樸實的臉龐,丁逸麵露愧色,歎氣道:“石師兄,對不起,都是因為我才害得你身受師門責罰,真的對不起!”


    石大川撓了撓後腦勺,苦笑道:“小師弟,你怎麽還說這樣的話,隻要你平安無事,我就算在此麵壁一生也心安了,這點苦我還是能受得的,隻是今後,小師弟有何打算?”


    丁逸的目光緩緩的投向窗外,望向那一片湛藍的天際,天地蒼穹,浩蕩博廣,可他的心卻如寒冰,冷徹心扉。


    天下之大卻沒有他的容身之處。


    遙望蒼天碧空現,心如殘秋誰人憐?情愁鎖心間!我欲拔劍問蒼天,何為情?何為緣?隻願此生再相見!


    “既然仙門不能容我,我也無怨,隻是爹娘的事,我一定會查個水落石出,今日我便向瑛兒姐姐作別,怕是今後也難有機會回到劍派中了,我相信瑛兒姐姐她醒來後一定會明白我的苦衷,會原諒我,相信我和她還會相見……”


    “你真的要離開劍派嗎?”石大川大為吃驚道。


    “不然呢?”丁逸的麵上浮現出一個淒然的苦笑,長歎道:“怕是今後,也為敵手了!不過為了當初的誓言,為了晴兒妹妹,我卻無悔!”


    “唉!真想不明白,為何好端端的會鬧到如此的地步,其實有時我真的很羨慕師弟,快意恩仇,不管怎樣活的精彩,而我卻不行,我自小身受師父恩典,將我帶到師門中,不然現在的我說不定還在那個小山村角落當個饑寒交迫的小夥計呢。”


    石大川說完長歎一聲,“不論師弟身在何處,我都希望你還能記得我這個師兄,今後若有我效勞之處,我仍會義不容辭,你記住!”


    “石師兄,請千萬保重!師弟走了!”丁逸眼圈微紅,當下便與石大川作別離去。


    眼望丁逸那孤冷的背影漸漸消失在山林深處,石大川的眼眶濕潤了,人生中有過與自己親弟弟的一次離別,直到現在還不斷的衝擊著他的內心,而這一次與丁逸的別離令他再次被喚起了心中那無法抹去的痛,是為親情的離別之痛,是為友情的離別之痛,眼見那一片迷蒙的山間雲霧慢慢將丁逸的身影淹沒,他的心中一片深深的惆悵和蕭瑟,不由喃喃道:“小師弟,你一定要平安無事!”


    …………


    是夜,漫天星辰默然注視著蒼穹大地,波瀾壯闊的星海之下,皆是一片蒼茫。


    淒涼而又無情的風吹動著他那單薄的衣衫。


    冷!


    風冷,心更冷!


    “瑛兒姐姐,我走了!不知今後何時相見,但我相信你一定能夠明白我的苦衷,也許我們所經曆的原本就是一場夢,一場讓人憂,讓人痛的夢,但是我們也有過美好的時光,不是麽?”丁逸拭去了麵上的淚水,卻發現無論如何也無法拭幹。


    “我會深深的記住,你為我所做的一切,不論我們前路若何我都不會忘記!瑛兒你聽到了麽?”


    決堤的傷感宛如海浪般洶湧撲來,將他衝擊的一片狼狽,縱然有萬般的無奈,縱然有萬般的不舍,可是卻在冥冥之中卻顯得那樣蒼白無力。


    緩緩將她攬在懷中,那心如刀割的痛卻是那樣的強烈,他不甘,他不願,他不相信這是命運,不相信這是天意,隻因他的心真的無法割舍。


    冰冷唇輕吻在她的額頭,那淒冷的淚水落在她的麵上。


    “瑛兒!你等著我,你一定要等著我!我們不會分開,不會……”他發瘋一般擁著她,吻著她,久久不願放開,他不信蒼天真就如此無情,心中那一絲無法泯滅的不甘與期望終於衝破了他脆弱的意誌,無法平息的火焰仿佛在一瞬間將他吞沒,讓他不能放手。


    “我發誓!我一定會回來,你等著我,你等著我!”


    丁逸慢慢將她放入池水中,霍然起身,狠狠用衣袖擦去了淚水,那一雙如孤夜中寒星般的眼眸,望向那一片無盡的夜幕當中。


    良久良久,丁逸收回了目光,再次深深凝望著林月瑛,毅然道:“瑛兒,我走了,你等我回來,一定等我回來!”


    丁逸邊呢喃著,足下慢慢向伏龍池外退去,當下強忍心中那一陣陣刺痛,毅然轉身,便欲向漫漫黑夜中離去。


    驀然間,一個聲音突然自他身前不遠處的夜幕中傳來,“想走?你走不了了!”


    丁逸心中一驚,忙抬眼望去,卻見一個身影緩緩自夜色當中顯現而出,那一襲青綠色的儒袍隨著周遭的山風在不住的蕩漾著。


    看到眼前之人,丁逸不由心中大驚,下意識的後退一步,脫口驚道:“關前輩?你……”


    來人竟赫然便是玉清門掌門關滄海!


    卻見手按長髯,麵上浮出一片頗有深意的微笑,身畔那杆青葉拂塵兀自閃爍著明明滅滅的青芒。


    “小子,你還不知罪?你真的以為你身犯數罪,我等就可以姑息?”關滄海驀然麵色一沉,探出兩指淩厲指向丁逸,怒不可遏道。


    “你……你到底?”丁逸麵色一片蒼白,忽然覺得麵前的關滄海並非是白天那個身有大家風度,處處顯露出身為正道巨擘的那個關滄海。


    便在此時,關滄海身後那漆黑的夜空裏,數道遁光直向此處疾掠而來,其當中一道遁光速度最快,身在空中時,人還未至,便早已傳來一聲破空厲喝:“孽障,還不快速速束手就擒!”


    那聲音赫然便是越紫箐無疑。


    霎時間,數道遁光已然各自幻做人形,佇立在當場,丁逸抬眼望去,卻見除了雲鶴真人之外,蘇星河、越紫箐、了真和尚、包括先前而出的關滄海皆是麵色一片鐵青,直將丁逸圍在當中。


    “妖孽!你知罪嗎?還不快快認罪伏法,尚還念你與本門有一絲緣分,爭取從輕發落!”蘇星河怒目而向,踏前一步,背上的驚龍仙劍,發出陣陣低鳴,似乎隻待主人催動。


    “阿彌陀佛!幸好得關仙友相告,不然倒真讓他走脫了。”了真和尚亦是逼上前來,怒目而視,叱喝道:“本寺之事終須要有個公道,姑且不說那天罡修羅境毀於一旦,為此了凡師兄亦是坐化圓寂,而那異族妖女更是置天下蒼生於不顧,發動天雷,死傷無辜性命!當真是罪孽深重,魔障!你還不速速說出那妖女的下落更待何時?”


    “勸你快快束手就擒,以免身受皮肉之苦!如說出妖人下落,我等尚可考慮將你從輕發落!”關滄海向丁逸凜然怒視,早已沒有了先前那慈祥長輩之態。


    “哼哈哈!哈哈哈!!”


    一聲淒厲的狂笑劃破漆黑的夜空,久久盤旋不散。


    “孽障!我想起瑛兒此時的境遇,就恨不得將你碎屍萬段!事到如今,你還敢如此猖狂!”越紫箐早已麵色一片鐵青,身上衫裙無風自鼓,靈竹仙劍赫然已懸浮當空,劍鋒直指丁逸,激射出陣陣淩厲的寒光。


    “我現在終於明白那蒙麵之人和師娘所說的話!”說著那一雙充滿譏諷和嘲笑的目光緊緊的盯在關滄海的麵上,“原來果真如此,所謂的正道當真不過是一些偽君子當道罷了!白日裏以前輩巨擘自居,背地裏翻臉卻比翻書都快!這下我算是真的領教了!平素裏看似正義淩然,謙虛文雅,實則表裏不一,陰狠毒辣,說的便是關掌門吧!虧我還將你當做救命恩人,呸!原來你那時為我不吝仙天玉露一定也是有著什麽用意吧?怕也是想讓天蒼劍派欠你一個大大的人情,將來好利用這一點……”


    “妖子!你廢話少說!今日你若再不知悔改,我定要讓你身受我這青葉拂塵萬針穿身之苦!”關滄海麵色一片陰沉,那青葉拂塵玄青的光芒變得更加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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