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川!你想幹什麽?”


    蘇星河滿麵怒容,忍不住厲聲叱喝,隻是卻礙於玉清門與靈隱寺的貴客在場,實在不好發作,隻好強忍住心中的怒意。


    石大川望著越紫箐那一臉的怒容,一顆充滿深深擔憂的心卻完全在丁逸身上,全然不顧蘇星河的一片盛怒,毅然道:“師父,丁師弟還在幻境當中,怕是凶多吉少……”


    “住口!”


    蘇星河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怒火,怒斥道:“盛世仙典當下,又有貴客在場,休要胡言亂語,快隨我下去!”


    “可是!師父……丁師弟他……”


    蘇星河劍眉倒豎,未等石大川說完,便一手輕彈間,灌出一道浩白的煙雲,徑直便將石大川緊緊縛住,低聲叱道:“劣徒!還不快速速隨我回去!”


    蘇星河原本心情便不大好,如今心中更加的憤怒,隻因在場所有天蒼劍派中元老級的弟子們心裏都有一道無法愈合的傷痕,那就是四大弟子當中徐問之事,而如今其他兩大正道的掌門主持皆都在場,若提起丁逸來勢必又會當麵被揭開了傷疤,天蒼劍派為三大正道的翹首,無論如何都不能當著其他兩派出醜,如此一來便大為有損門派的形象。


    三大正道雖都為浩土正派,可明爭暗鬥之下也不在少數,也都為了翹首的地位,是以蘇星河怎能不怒,連連叱喝石大川退下。


    而此時,石大川心念丁逸的安危,一時間竟也不顧蘇星河的怒喝,眼看便要飛身向那漩渦當中而去。


    自打丁逸來到了鬥雲峰中,二人便時常一起在廚房裏忙碌,兩年來更幾乎是每日裏談笑風生,使得門派中極為枯燥的時光變得充滿了樂趣,兩人友情已深,而石大川卻更甚,他曾經向丁逸說起過,他的家中還有一個弟弟,年紀就如丁逸這般大小,由於後來遭遇了百年不遇的大旱,顆粒無收,家裏原本便窮困,此刻更是無法生存,於是自己的父母便分道揚鑣,分別將他們兄弟二人寄養在他處,以求出賣勞力讓他們保住一命,從此一家分崩離析。


    不久後,石大川成了一名小茶攤的小夥計,在距離天蒼山不遠的一處小村鎮中端茶遞水維持生計,恰逢當年天蒼劍派每隔一年的下山濟世積德行善,蘇星河正好到石大川的鋪子裏歇腳,偶見石大川廚藝不錯,當下問明了他的身世,心中動了惻隱之心,這才收他到了劍派中。


    石大川雖有了安身之處,卻無時無刻都在掛念著他的弟弟,而如今忽見丁逸性情年齡都與自己的弟弟相仿,早也將他當做了弟弟一般看待,此時見到蘇星河怒意阻攔,心中更是焦急萬分,全然不顧蘇星河的一再阻攔,就是要前往雲龍幻境中尋找丁逸。


    蘇星河怒極反笑,立時道:“怕是由不得你!”言罷兩指將那縛在石大川身上的雲煙化為一道雲鎖,硬生生的將石大川拖下了廣場而去。


    一邊的越紫箐見狀,方才知曉,原來自己的愛徒原來直到此刻仍是對丁逸無法忘懷,心中的憤怒甚至要比蘇星河更深,當下蛾眉倒豎,厲聲叱道:“瑛兒,你竟敢哄騙師父!跟我走!”


    豈料越紫箐的憤怒卻在片刻間轉化為一片震驚,隻見麵前自己的那個愛徒,卻毅然默默的搖了搖頭,似哀似怨輕聲道:“師父,弟子要等丁師弟!隻看他能夠平安無事就好!”


    此言一出,越紫箐整個人如遭雷擊,沒想到自己最為疼愛的小弟子竟然為了一個來曆不明的小子而違逆自己,將近二十年了,這……還是生平第一次,而這第一次便是當著如此眾多弟子的麵前,更何況還有其他門派貴客在場。


    “師父!弟子一向敬重您老為人深明大義,丁師弟此時還不見蹤影,定然深陷絕境,弟子深知那幻境非同小可,不如就讓弟子去找他吧!”林月瑛已是心急如焚,那一雙哀憐的眸子裏已閃動著晶瑩淚花。


    “你……你……你這孽障!”越紫箐已然氣急,隻用一隻發抖的手指著林月瑛道:“那小子究竟給你灌了什麽迷魂湯,讓你這樣癡迷?”


    林月瑛不住地搖著頭,神情卻驀然一片堅決,顫聲道:“他不曾給徒兒灌什麽迷魂湯,徒兒此刻隻擔心他的安危,難道師父就因為他是徐問師叔的弟子而棄他於不顧嗎?”


    “啪!”


    一陣火辣辣的疼痛忽然在林月瑛臉頰上蔓延開來,一滴滴的清淚終於滾滾而落,一雙眼眸中充滿了難以置信的目光,吃驚的望著麵前的越紫箐那怒不可遏的麵容。


    一隻素手緩緩的撫上熱辣的臉頰,她的心中宛如刀割,她不敢去相信一向最為疼愛自己的師父竟然會出手狠心的打了自己,她還是自己的師父嗎?


    師徒二人就這般互望了許久,越紫箐的心中也如滴血,她顫抖的收回了手,霎時間,一股深深的後悔和疼愛油然浮上心頭,痛心的道:“瑛兒,為師我……”


    直到此時,整個廣場上一片安靜,每一位弟子都被眼前這一幕驚得目瞪口呆,他們都不敢相信平素裏一向和藹可親的越紫箐竟忽然變得如此憤怒。


    另一邊,距離她們師徒二人不遠的三位正道首領人物也是各自麵麵相覷。


    一道青煙緩緩的自二人身邊浮現,卻見雲鶴真人眯著蒼目,眼望兩人一陣,隨即便向林月瑛道:“瑛兒師侄,你切莫擔憂,如果丁逸果真還在幻境當中,老朽自然會令他平安無事,師伯向你保證!”


    雲鶴真人果真不愧為正道領袖,竟全然不見慌亂之態,仍是氣定神閑,好似就算天塌地陷,也都是神態自若胸有成竹。


    一邊的了空大師驀然雙手合十,低宣佛號道:“阿彌陀佛!不論如何,人命關天!”


    玉清門的掌門關滄海亦是將青袍一撩,捋著長髯道:“貴派先前徐問道友之事我等也略知一二,倒是不知道徐問道友竟忽然冒出一個弟子來,不管怎樣此人也是貴派的弟子,雲鶴道友,救人要緊呐!”


    雲鶴真人聽著兩位正道領袖之言,不由苦笑道:“讓兩位見笑了!這有何難,隻要撤去雲龍幻境,其內所在之人便會回來。此次也不得不破例一回了!”言罷再不多言,卻見雲鶴真人隻將袍袖於當空一拂,廣場上那三隻巨鼎內的白煙頓時緩緩收回鼎內,當空中那巨大的漩渦立時坍縮開去,直到化為一陣青煙,隨風飄散。


    霎時間,人群中爆發出一陣驚呼,每個人都充滿震驚望著當空中一個周身赤裸的身影。


    卻見青煙散盡,那道身影被一支木杖所綻放而出的光芒柔和的托浮著緩緩下落,那少年的身上已是布滿了令人觸目驚心的傷痕,在他下落的同時,三顆色彩各異的雲龍珠也被那木杖所釋放而出的勁力攪動的不斷環繞飛舞在他的身邊。


    紫、赤、金三顆珠子的色彩交織成一道炫麗的光芒,直將天門廣場的上空也照耀的一片流光溢彩,映照在少年那一張平靜而又安詳的麵容之上。


    此時此刻,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因為他們都明白,這三顆珠子的意義所在,每個人的臉上都是一片肅然之色,無論如何能夠拚到如此程度,這得需要多麽大的毅力和堅決才能做得到。


    “逸兒……”


    林月瑛此刻已然淚流滿麵,隻為少年那一顆堅韌不拔的強大內心而流淚,也為他的努力和堅持感同身受而流淚。


    石大川此時不住地揉著自己的眼睛,喃喃的道:“我不是在做夢吧!丁師弟……你究竟……”他再也說不下去,立時不顧一切的催動自己飛劍,忙向當空中的丁逸而去。


    蘇星河雖仍團坐在原處,可那一雙充滿震驚和感慨的雙目卻深深的望向那湛藍的天際,歎息道:“徐問,算你厲害!我輸了……”


    一朵柔軟的白雲,輕柔的托起那飽受磨難的單薄身軀,天陰杖也自徐徐落在丁逸的身邊,光芒漸漸的黯淡了下去。


    林月瑛此時再也不顧其他,在茫茫的蒼穹之間眼前隻剩下了那個傷痕累累的少年,那道湖藍的身影義無反顧的撲上前去,為他,也為心中那一份執念……


    越紫箐嘴唇微微抖動著,卻終究沒有說什麽,一時間心中也在搖擺著,“難道真的是我錯了嗎……”


    此刻一眾人都將這個倔強堅毅的少年圍在當中,這一次的雲龍幻境盛典,丁逸可以說是拚的最為慘烈的一名弟子,他此刻身體上已是被燒灼的體無完膚,傷痕摞著傷痕,胸口上也赫然被霹靂雲龍的巨雷所轟了個正著,由此看出,他還是在一瞬間忍受著巨大痛楚硬生生的自龍嘴裏搶出了雲龍珠來,隻是在一瞬間終是受到重創而奄奄一息,他!是憑著自己的血肉之軀硬是拚出了一份屬於自己的榮耀。


    在場眾人俱都沉默不語,誰敢相信他隻是一個初入門派的小弟子,誰敢相信他是一個遭人冷落排斥,身體單薄的小小弟弟,又有誰敢相信,他是一個受人遺棄,沒有師長教誨且來曆不明的弟子!


    每個人的心中都在深思,究竟是什麽力量能讓他不顧一切的拚到如此的程度?


    也許在眾人的心中永遠也不會有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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