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來二去,耶律賢便有些心動,如今他身體一天不如一天,長期以來的壓抑痛苦,幾乎要將他擊倒,在這種情況下,即便有玉簫的溫柔相伴,他對於昭敏的依賴仍然一天比一天更重。


    於是接下來的這段日子,彰湣宮中日夜都是成群的僧人作法念經。而昭敏更是被封為三京僧尼都總管兼侍中,這種隻有宰相才會兼的職位讓一個僧人得了,更是令得滿京權貴都爭相奔走於昭敏門下,讓他一時炙手可熱。


    燕燕早知此事,有心與耶律賢理論,誰知耶律賢卻閉耳不聽。燕燕不想為此事與皇帝失和,再說昭敏雖然得寵弄權,但畢竟沒有真正影響到大局,她隻能強行忍下。


    誰知過了幾日,雙古來報說是皇帝又發病了。


    燕燕立刻丟下奏折,問:“迪裏姑怎麽說?”見雙古猶豫著不敢說,燕燕眉『毛』一揚:“怎麽了?”


    雙古就道:“近段時間,主上發病,都沒有叫迪裏姑去,而是召了昭敏法師來作法。如今彰湣宮中,僧侶日夜作法,煙熏火燎。而且……”


    燕燕見他猶豫,問他:“而且什麽?”


    雙古才道:“而且主上在日前加封昭敏為三京僧尼都總管兼侍中。甚至撥了許多內庫銀兩去修建佛堂。昭敏持主上手書,侵占良田,在朝中橫行無阻,目中無人。”


    燕燕麵沉如水:“昭敏如今就在彰湣宮吧?”


    雙古忙應是,燕燕就站起來,說:“去彰湣宮。”


    她來到彰湣宮時,阿辛正守在門口,看到燕燕過來,頓時嚇了一跳,慌忙跪下,高聲叫道:“奴才見過皇後娘娘。”


    燕燕見他這般鬼鬼祟祟的樣子,情知是故意在跟裏麵通風報信,冷笑一聲便往裏麵闖道:“主上在嗎?”


    阿辛和四端賠笑:“皇後娘娘等一下,裏麵正在作法,閑雜人等,不得入內。”


    燕燕凝神一聽,聽到室內隱隱傳來念佛之聲,再聞到那煙霧之味,皺起眉頭:“迪裏姑可在裏麵?”


    阿辛一愣,搖了搖頭。


    燕燕怒了:“混賬!主上病重,怎可不請禦醫診治,反而寄希望於這些神神鬼鬼的東西?你讓開!”


    此時室內卻不隻是昭敏帶著眾僧作法,更有玉簫還陪在耶律賢身側,這才是阿辛不顧皇後威儀,拚死上前拖延的原因。


    耶律賢方才發病,此時正倚在玉簫懷中,閉目聞著香爐中的煙氣,似乎覺得舒服了許多,就聽得侍從來報說皇後來了,眾人立刻臉『色』大變。


    服侍玉簫的小內侍忽列連忙上前,拉起玉簫急道:“小妃,皇後來了,快隨奴才到後麵去。”


    玉簫還不明白其中含義,猶豫地看了一眼痛苦的耶律賢:“可是主上如今……”


    忽列急了:“快走吧,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耶律賢正閉目痛苦皺眉,聽到方才的話,忙揮手示意玉簫離開,玉簫無奈,由忽列帶著匆匆從後門出去。


    昭敏閉目念經,仿佛沒有看到這一切。


    玉簫剛走開,燕燕便闖了進來,見一群僧人念咒熏香,整個房間煙霧繚繞,到處貼滿了符咒,不由怒氣更盛,揮著煙氣道:“把窗戶打開。這是宮裏,弄成這樣成何體統。”


    雙古與幾個小內侍連忙應聲,動手去打開窗戶。


    那一眾僧人見狀,都不知所措地停下,看著昭敏。卻見昭敏神情不動,繼續念佛。僧人們得到了信心,便繼續念佛。


    此時燕燕帶來的侍從去開窗,眾僧圍著燕燕,一時間室中佛號大作,竟形成一股隱隱的精神壓力。連燕燕身邊的兩名侍女神情都有些惶『惑』起來。


    燕燕站在眾僧當中,看那昭敏貌似八風不動,專心念佛,實則透著一股有恃無恐的猖狂,不由怒火更盛,再也忍不下去,指著那些符咒法器道:“來人,把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全部給我扔出去!”


    雙古見狀一擊掌,外頭的侍從們一擁而入,就要聽命行事。


    僧人們大驚,念佛的聲音頓時低了下去。


    昭敏這時候才睜開眼睛,雙手合十念了句佛號,才緩緩道:“皇後,主上病痛纏身,貧僧正作法為他消除病痛,請不要隨意打斷。”話仍然說得氣定神閑,無半點慌『亂』。


    燕燕並不看昭敏,隻看著仍然躺在床上閉著眼睛的耶律賢:“這裏是皇宮,不是佛堂。”


    昭敏依舊淡定從容:“貧僧是奉主上之命,為主上祈福。心崇佛法,處處皆是佛堂,宮門山野,皆在佛心。”


    燕燕不理昭敏,走到床前,看著在床上閉著眼睛強忍痛苦的耶律賢,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柔聲道:“主上,你怎麽樣了?”


    這時候耶律賢已經從病痛中緩過來,他捂著頭長長歎息一聲,睜開眼睛看了看,歎道:“皇後,昭敏禪師是朕請來為我祈福的。”


    燕燕怔在那兒,好半日才緩過胸口堵著的氣,冷淡地道:“這裏畢竟是主上寢殿,鬧得如此烏煙瘴氣的,對主上的身子不利。主上有病,還是請禦醫來看,把宮裏弄成這樣,實在是不像話。”


    耶律賢心中早不耐煩,玉簫倉皇離開,皇後過來又直接要砸掉法會。他的精神已經在痛病和『藥』物的作用下變得有些狂躁,他神經質地冷笑一聲,尖利地說:“禦醫,禦醫要是有用,朕還用得著受這樣的折磨?朕是天子,身有病痛,請個僧人祈福,又怎麽樣?”


    燕燕從未見耶律賢如此暴躁,不由愕然。


    昭敏嘴角一絲得意的微笑,開始繼續念經,他的弟子們也隨著一起念起來,分明就是不讓燕燕和耶律賢繼續說下去。這是挑釁,也是驅逐。燕燕豈能不明白。她執掌國政多年,從來都是令出法隨,皇帝也要讓她三分,今日居然被這個僧人當麵挑釁,豈能忍耐,喝道:“朕與主上要說話,雙古,將這些僧人全部趕出去!”


    昭敏一怔,忙看向耶律賢,但耶律賢卻緊閉著眼睛,似在強忍病痛,卻不出一言。昭敏心一沉,雙古已經站到昭敏麵前,伸手做出一個請的手勢:“大師,請吧。”


    昭敏雙手合十朝耶律賢行了一禮:“阿彌陀佛。”就帶領眾僧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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