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賢等人在籌備著冬捺缽的行動,而燕燕自然是對此一無所知,她正準備著自己的婚禮。


    自那日蕭思溫在虎古麵前允了韓德讓的求婚之後,自然也開始給燕燕準備嫁妝了。


    前有罨撒葛、喜隱成親,後有隻沒、胡古典成親,這幾場婚禮提升了上京城的婚姻氣氛,在他們婚禮的前後,就有不少皇族、後族子弟都湊在這時間也熱鬧地成婚。


    蕭燕燕和韓德讓既訂了婚約,自然也在籌備婚禮。隻是他們這樣的門第,自然不會草草成婚,事前的準備短則幾月,長則一年,都是必要的。


    所以燕燕這段時間很忙,忙著給自己備嫁。其實真正說起來,她的兩個姐姐胡輦和烏骨裏出嫁都有些過於匆促了,雖然嫁妝看上去亦是豐富無比,然而匆匆準備的和精心挑選的畢竟不同。


    所以到了給燕燕準備的時候,不管是她父親蕭思溫還是她的兩個姐姐,都一定要在她身上補足遺憾,要把嫁妝足足備齊。


    燕燕的嫁妝自然是在她小時候就開始準備了,契丹女子出嫁,是從生到死所有的東西都要準備好的。衣料、首飾、器皿、家具自然是年年準備,但是臨到嫁時,更要選擇大量時新款式重新采購。再加上良田店鋪,陪嫁仆從、奴隸也要重新挑選,自然全家上下忙得不可開交。


    妝台前,侍女良哥捧著一頂鎏金銀冠虛放到燕燕的頭上,那銀冠是為燕燕婚禮時戴的,她兩個姐姐嫁入皇室用的是金冠,而她嫁與韓德讓,隻能用鎏金銀冠,然而也是金光燦燦,外表上根本看不出什麽區別來。尤其是這銀冠上麵的花卉、鴻雁等紋飾更是韓德讓親手繪就,又讓內府匠人精心打造,看上去精致無比,透著靈氣。


    燕燕對著鏡子,左顧右盼,把自己戴著冠的每個角度都看得仔細無比,神情又是害羞又是得意。此時,她的嫁衣已經叫了三十個繡娘在連夜趕工了,繡工繁複無比,胡輦叫了自己心腹侍女親自監工著。


    青哥拿著嫁妝單子給她報:“紗冠二十四件,金花氈冠二十四件,鹿皮長靴三十六雙,國服、漢服各一百二十件……”又說庫房中存有上品紫黑貂裘五件,胡輦看過後說單數不美,過幾日她會從王府庫房裏再選三件送來,湊成八件,寓意吉祥些。


    燕燕聽得心中暗自得意,抿嘴微笑。


    青哥又說已經備了銀簪、步搖、耳墜、耳?、瓔珞、臂釧等首飾各二十八盒,再拿了一張長長的單子遞給她,說道:“這上麵是城北市場裏購入的宋國物品,邢窯白瓷、越窯青瓷、磁州窯褐花瓷等瓷器都齊全了。漆器方麵,溫州漆器是最有名的,這次還買到了一對戧金銀朱漆盒,手工極為別致新穎,顏『色』也喜氣。宋國京東路的東絹、蜀國蜀錦各入了千匹,又從幽州購入羅、綺萬匹。再加上麋香、蘇合香、沈香等香料,珠貝、玳瑁、珊瑚、瑪瑙等珍寶,裝起來,堪堪有百抬。”


    良哥也遞了一張長單給燕燕:“這些是家具清單,除了日常的床、榻、案、椅、箱之外,就是多了一張象牙床,是吳越國商販用海船送來的,虎思大叔做主買下了。”


    青哥又遞過來一張單子:“還有這些喪葬物品,送終車、覆屍儀物、駝、祭羊等。”


    燕燕大驚:“連這個也要準備?大姐、二姐結婚的時候也有嗎?”


    青哥掩嘴一笑:“當然有。咱們契丹人的風俗,姑娘出嫁講究的是從生到死的物件都要帶齊,才算周全。”


    燕燕感慨道:“那會兒家裏一團『亂』,我哪裏顧得上這些啊。”放下單子,又問道,“書籍呢,采購得怎麽樣了?德讓哥哥愛看書。”


    良哥回道:“市麵上有的孤本、古本都叫他們送來了。倒是宋國的雕版書少了些,他們還得派人快馬加鞭去南邊買。最好是能列個單目,他們購置起來也便利些。”


    燕燕拍手,歡快地道:“也行,咱們去找德讓哥哥列個書單。”想到韓德讓,她就想去找他,於是扔下這一攤子東西,興興頭頭出去了,誰知道韓德讓偏又不在,說是去了離宮找皇子賢了。


    良哥見燕燕無趣,連忙建議說不如找兩位王妃去擊鞠。燕燕想起春捺缽回來後大家一直忙,也已經很久沒有一起玩了,近來三姐妹又和好了,這倒是個好主意,於是便先去找烏骨裏。


    此時烏骨裏剛好診出有了身孕,高興得很,正準備吩咐瑰引去宰相府和太平王王府報喜,不想被喜隱攔下了:“且慢,這事還是緩緩。”


    烏骨裏詫異不解,喜隱卻道:“你知道前些日子,隻沒受宮刑的事情吧?”


    此事烏骨裏自然是知道的,聞言忙點了點頭,忽然想到一事,捂著肚子驚道:“你以為……”


    喜隱看著她的神情,本欲不說,但最終還是沉聲道:“雖然罨撒葛對外宣稱是主上酒後一時衝動,可隻沒受了宮刑,明扆身體又差,今日不知明日事,他那一房眼看著就要斷了血脈,誰知道這到底是述律一時衝動,還是他們兄弟早有預謀,為的就是斷了人皇王一脈的傳承。”


    烏骨裏大驚:“你是擔心我們的孩子也被他們算計。”


    喜隱點了點頭:“還是小心為妙。”


    烏骨裏看著還未顯懷的肚子,心中發愁:“可總有顯懷那日,到時候……”


    喜隱抱住烏骨裏:“你別怕,我來想辦法,大不了……”他眼中厲『色』一閃,“我們先下手為強。”


    烏骨裏聽出他的意思,嚇了一跳:“你想幹什麽?喜隱,你可不要冒險,上次的事……”她一想到那次兩人入獄之事,心中猶有餘悸,李胡被殺的慘狀更是成為她好長時間的噩夢。


    上一次出事,死的是李胡,若再出事,死的可就是……


    一想到這裏,她嚇得緊緊抱住喜隱:“你,你可別,我有孩子了……”


    喜隱看她嚇得臉『色』發白,心中後悔告訴她這些事,當下忙抱住她安慰道:“你放心,我也隻不過是往最壞的方向去想罷了。隻沒剛出了事,除非主上想和所有的宗室翻臉,否則他不至於再次動手。”


    正勸著,卻聽得侍女來報,說是燕燕來了。喜隱見烏骨裏猶自不安,笑道:“燕燕來得正好,你跟她說說話,也解解悶。”


    烏骨裏一臉憂心地看著喜隱:“那,孩子的事,能讓燕燕知道嗎?”


    喜隱猶豫了一下,後悔自己有些矯枉過正,烏骨裏懷著孩子,若是讓她過於憂心,反而不好。當下隻笑道:“她是你親妹妹,有什麽打緊的。隻是……”他猶豫了一下,還是道,“隻是暫時別傳到太平王王府,免得罨撒葛起壞心。”


    烏骨裏點了點頭,放鬆下來。


    喜隱頓了一頓,又道:“為了孩子,小心些總沒錯。”


    烏骨裏笑道:“放心好了,燕燕總不會害我。”


    見喜隱出去了,烏骨裏就叫人更了衣服,端坐著等燕燕。過了一會兒,就聽得走廊裏腳步聲連聲響起,燕燕帶著青哥、良哥風風火火地闖了進來,腳下一個不小心,在門檻處勾了一腳,險些跌倒,幸而被侍女扶住了。


    烏骨裏心中本是憂喜交加,見狀倒是被她逗得不禁失笑:“哎呀燕燕,你都要嫁人了,還這麽『毛』躁,真不知道韓德讓看上你什麽。”


    燕燕聽了這話,翻個白眼說道:“我難得來看你,你就不能說句好聽的嗎?”


    烏骨裏掩嘴戲謔道:“得,我不說。”說著上上下下打量著燕燕,“哎呀呀,反正人都被你弄到手了,難道不是心滿意足了嘛。怎麽,不在家裏準備嫁妝,倒跑到我這裏來?”


    饒是燕燕臉皮再厚,也被說得臉一紅:“瞧你說的,難道我就不能是想你了,來看看你嗎?”


    烏骨裏撲哧一笑:“哎呀呀,我們家燕燕要嫁人了,懂事了,會想到探望姐姐了。好了,人都看了還有什麽事?”說著不禁又笑道,“不會是嫁妝不夠,來向我討添妝之物吧!”


    燕燕卻也不臉紅,得意地一昂首:“哼,我討不討,你都要給我準備得厚厚的,我用得著討嗎?”


    “喲喲喲,”烏骨裏叫了起來,“瞧瞧我這不害臊的妹妹,要東西也要得這麽理直氣壯。”


    燕燕理直氣壯地說:“當然了,誰叫你是我姐姐。”


    姐妹倆說笑一番,燕燕就說:“二姐,趁著秋高氣爽,咱們去大姐家一塊兒玩幾場擊鞠賽吧。”


    烏骨裏本能地『摸』了『摸』腹部:“不了,你自己去吧,我就不去了。”


    燕燕奇怪地問:“奇怪,你不是最愛玩擊鞠的嗎?怎麽一嫁人就裝淑女了?”


    烏骨裏的笑容頓時凝住,好一會兒才支吾道:“才不是呢,反正,我現在不玩了。再說,大姐家我也不愛去。”


    燕燕見狀,也有些明白:“為什麽不去?難道,你是顧慮太平王和喜隱——”見烏骨裏聞言臉『色』微變,忙安慰道,“放心好了,太平王可寵大姐了,你隻管去就是了。”


    烏骨裏此時滿心都是孩子以及喜隱說的事情,哪裏可能和燕燕一起去擊球,忙搖頭道:“不是的。”


    燕燕左勸右勸,烏骨裏隻是不應,燕燕不由得疑『惑』起來:“怎麽今天這樣別扭,倒不像你的脾氣了,你到底為什麽不肯去大姐家?”


    烏骨裏本欲不答,但是她和燕燕從小一起長大,有什麽心事姐妹之間哪裏看不出來,被燕燕扭著袖子擰不過,再加上她懷上孩子本就是喜事,要她不說怎麽能忍得住,當下半推半就,附在燕燕耳邊輕聲說了。


    燕燕聽了,頓時高興地跳了起來:“真的,你有孩子了,我要當姨母了……”見烏骨裏嚇得連忙用手指在嘴唇邊做手勢阻止她再說下去,又詫異道,“哎,這是好事呀!你幹嗎這樣藏藏掖掖的?”


    烏骨裏忙阻止她大聲說話:“別——”見著燕燕一臉無憂的樣子,不由輕歎一聲,“唉,這個孩子,還不知道是禍是福呢。”


    燕燕嚇了一跳:“怎麽了?二姐,你何出此言?”


    烏骨裏欲言又止:“燕燕,你別問了,去玩吧。隻是我求你一件事,去大姐家,千萬不要說出我懷孕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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