參與了“尼德霍格計劃”的行刑官們,完成了比秋玹想象中還要驚人的事情。


    而她再回頭去細細思索過往的那些個試煉場,竟發現白禾溪的人在角角落落的試煉場中都留下了痕跡。其中鏈鋸人跟著自己所到的那兩個世界,更是憑借一舉之力將整個計劃推向了高潮。


    息寒亭之前在奧賽爾的話也沒有完全騙人,她的“團隊”確實在研究主動召喚支配者的項目。而他們召喚支配者不是為了什麽再重新見到親朋好友,而是為了傳達一個信息。


    他們每個人,都隻喚選中自己的那名支配者的稱號。不間斷地上訴,隻為了傳達這個信息。


    ——不是所有支配者都按部就班地遵循那個賭注的,已經有神祇迫不及待地想要撕毀賭約開戰,並向下傳遞消息,讓所有行刑官站隊。


    他們無所謂上麵的神祇是否會回應自己的呼喚,他們根本不需要神祇的回應,他們隻是為了將信息送出去。


    就好比是,你在路邊看見一隻螞蟻在朝你揮動觸角,你可能不會去搭理並且深思背後的涵義。但若是有一群螞蟻聚在一起,中間圍著的空地上還燃著對於螞蟻本身來說過於龐大的樹枝,構成的圖案正好是你名字的一部分。


    這時你就會忍不住停下腳步,去看看那堆螞蟻到底想要做什麽。


    另一種方麵上,這也是為什麽在下界廣為流傳的所謂召喚支配者的儀式還會有那麽多人去嚐試。因為曾經有人成功過引起神祇的注意,那堆燃起來的樹枝,可能就是由死人的頭骨,獻祭整座島嶼諸如此類的陰間東西構造而成的。


    息寒亭的實驗不能說不成功。


    支配者榮耀的慘劇就是一個幾近完美的開端。


    死亡曾經肆無忌憚地對榮耀出手,甚至把人逼到隻能蜷縮在自己所掌控的世界裏療傷,這種事情放在以前是沒有支配者會在意的。因為大家都知道死亡那家夥是個什麽性子,祂為所欲為慣了,鬧出這種事情來也不稀奇。


    唯一的差錯在於,死亡不應該在這種情況下做那個“出頭鳥”。


    祂的出手無異驗證了多年來各行刑官連續不間斷地想要傳遞上去的那個訊息,榮耀的教訓讓剩下的支配者們深以為然。就算動搖不了萬界輪轉之上那些高傲的神祇,由此埋下名為“尼德霍格”的毒種卻是可以做到的。


    “那雅呢?”


    秋玹突然想到了什麽,“雅本來也是跟你們一起的嗎?”


    “槍王不是,但我們需要找個理由讓暗星跟藍河開戰。”息寒亭站在秋玹邊上,底下的混亂已然接近白熱化。她垂著那雙足以比擬日月餘暉的眼瞳冷眼看著,分不清其中的情緒。


    “我們都已經聽鏈鋸說了槍王的事情,本來這其實跟暗星也好藍河也好都沒有關係的,但是我們要找的東西,恰好在哈克河穀的地下。而要想進入河穀,就得同時麵對兩大公會勢力的起疑。我們想著,幹脆一不做二不休,將槍王的死髒在白亦的頭上,誘發了這場戰鬥。”


    “什麽東西值得你們這樣去找?”


    息寒亭意味不明地看了秋玹一眼,她沒說話,另一邊白禾溪轉過頭來,嬉笑道:“還記得我們的原住世界嗎?我跟你的。”


    秋玹眉心抽跳一瞬。


    “你猜怎麽著?在數萬個已知或未知的位麵時空裏,那裏是僅有的幾個擁有特殊可被更改的磁場,設定更改後可轉換為另一個‘絕境’一樣的存在,足夠支撐住數名支配者真身降臨的世界。這樣的小世界並不多,地球算是其中一個——你能明白嗎,秋玹?像這樣的地方,就是最終決戰會被設立的地點。我們一共找到十一個像這樣的世界。”


    他說道這裏的時候,秋玹大概就明白了白禾溪他們是什麽意思了。而想明白之後,她一時都有些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而在這十一個可被更改轉換為‘絕境’相似磁場的世界中,我們能夠找到並確定的對應管轄者,隻有三個。兜兜轉轉後,我們將目光鎖定在了其中一顆水藍色的星球上,並找到了它所對應的管轄支配者。”


    秋玹麵部表情已經麻木了。


    白禾溪:“是一名稱號為‘黑暗’的支配者。”


    秋玹:“……………………”


    息寒亭:“哈。”


    鏈鋸人突然目光瞥著過來看了一眼。


    白禾溪看上去並不在意幾人各異的神色,他手指將臨時記錄冊屏幕劃得飛快,一邊道:“最終會將目標設定在這上麵,一是因為支配者黑暗曾經有過被召喚成功的記錄,二是因為不管怎麽說,我們要比其他行刑官擁有那麽一點的所謂主場優勢。”


    “雖然地球被修改完成之後已經不能用原來的眼光來衡量它,但是不管怎麽說,一些基礎地形地貌我還是有所了解的,說不定可以在將來的某一時刻起到關鍵作用。而我們的人調查到,在召喚儀式中增加支配者所染上關聯氣息的物件,將會大大提升成功的概率。”


    秋玹幾乎已經想到那個所謂的,沾染上支配者關聯氣息的物件是什麽東西了。


    白禾溪:“你聽說過海神心髒嗎?”


    秋玹:“………………………………”


    秋玹蹲在哈克河穀邊邊的爛泥地上,看著幾人做賊似的繞過下方的混亂,幾下就消失在了被各種元素卷起的湍急河流底下。


    鏈鋸人因為體型過大容易暴露目標,也被扼令在上邊盯梢。他蹲在秋玹身邊,想了會,問道:“最後怎麽樣了?”


    秋玹知道他是在問夢魘那個試煉場的最後,幾乎目睹了三名支配者真身降臨的後續如何。除了息寒亭之外,他們還根本不知道自己就是黑暗的行刑官,畢竟在那個時刻她根本沒來得及跟秦九淵展露出任何關係匪淺的跡象來。


    秋玹直言:“死亡沒了。”


    鏈鋸人麵上也是真情實感的迷惑,“死亡是誰?”


    “……”


    秋玹垂眼,恍惚中好似在硝煙彌漫的河穀窺見一枚枚透明而脆弱無比的肥皂泡泡。她又想起近日來獨立傭兵組織莫名其妙失蹤了好幾個成員的傳聞——誰都知道,加入獨立傭兵會的大多數是死亡的行刑官——她磨了磨後槽牙,沒有再答。


    死寂的沉默在兩人之間循環了一會,鏈鋸人頓了半晌,又道:“他們跟我說你是‘時間’的行刑官,那天……那個叫做‘夢魘’的,是你的支配者吧。我沒別的意思,也就是好奇你竟然認識將你選中的支配者——雖然這本就不是什麽好事。”


    秋玹不置可否。


    她盯著湍急的河流默不作聲,心裏想著也就隻有赫菲斯托斯那種鑄造瘋子會把自己的實驗作品存在別人公會的地盤底下來。


    ——不錯,白禾溪一行人這次就是衝著這個而來的。他們不知道從哪裏得來的消息,說是鑄匠赫菲最新研究的那枚名叫“海神心髒”的巨蛇,事實上曾被支配者黑暗使用過,上麵甚至還沾染了神祇化身一部分的氣息。


    他們想要借此機會召喚支配者黑暗。


    秋玹隻覺荒誕。


    但事實上轉念一想,畢竟召喚支配者這種事情還是過於驚世駭俗了,不是誰都能隨便往哪個街上一站嘴裏嘟囔一句稱號就會立馬有支配者降臨到麵前的。


    而比起這些,她更關心的是萬界輪轉那邊是不是也因為“尼德霍格計劃”的推動加上自身誘因,在籌備著開戰。絕境所有的試煉場入口都已經關閉了,決戰之際迫在眉睫,“上麵”更是在逼著他們站隊。


    她緊了緊屈握著的指骨,現在也沒有辦法聯係到夢魘或是秦九淵中的任意一個,而且……等等。


    秋玹攤開手掌,盯著指跟處那枚黑曜石般的指戒看了一會。


    她剛準備拍拍屁股站起來,就聽得一陣由遠及近的嗓音在整個哈克河穀的上方響起。連暗星跟藍河的打鬥都休止了幾分,齊齊抬頭望去。


    赫菲斯托斯肩上扛著一柄巨大的錘子,長靴踏在河穀地貌的碎石邊緣,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們。


    “各位,無意冒犯。”他假模假樣地放下錘子,雙手合十作了個揖。“隻是我十分痛心地在此處光輝聚攏之地發現了赫爾墨斯的蹤跡,天哪!你們能夠想象嗎!行路者的引路星,為何竟成了卑劣盜竊者的保護神!你們在庇護門外的盜賊,詭計多端的行騙者!”


    他話音未落,腳下那塊踩踏著的岩地轟然碎裂。在漫起飛濺的碎石中,魁梧如小山的身型屹立煙塵中,席卷的鋼鏈如撼動天地的毒龍,結結實實抽在赫菲斯托斯站立的位置。


    鏈鋸人:“嘰嘰歪歪的,煩死了。”


    赫菲斯托斯:“唔……大地泰坦?”


    鏈鋸人撕開束縛麵罩,鏈條鋸齒閃著冷光。“是你祖宗。”


    秋玹幾乎想為他鼓掌,最終忍住了。背過身去避開鑄匠學徒的眼線,吞了枚呼吸道具,縱身躍進了湍急的河流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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