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時,原本表麵看過去空無一人的官道上,幾個看不清樣貌的人靜默站立在那裏,眼神直直盯著這邊的方向。


    一共五個人,卻無一例外全部都是行刑官。


    秋玹在心裏掂量一番自己在同時麵對這五人再加上身後虎視眈眈著的鏈鋸人的情況下,有多少的把握能夠全身而退,得出的結論大概是百分之一。


    她深深地長吸一口涼氣。


    “你們的過路費是多少啊?”秋玹不動聲色後退一步,卻在下一秒徑直撞上了身後堅硬如磐石的身軀,她躲開一些,原本距離自己身位幾步之遠的鏈鋸人不知什麽時候也已經逼近到了身前。


    這個鏈鋸跟那些行刑官是一夥的。


    現在的情況她隻能得出這個結論。在一開始的幾次碰上鏈鋸人的經曆中,秋玹本來以為這人也是個獨狼,獨來獨往不跟人組隊的那種,沒想到在奧賽爾卻能做到這樣的程度。


    “我們不要過路費。”


    這時,那五名行刑官的其中一個說話了。那是一個看上去上了些年紀的女人,歲月風霜在她眼角留下痕跡,但整個人從內而外散發的氣勢卻並不比周圍任何人低調多少。


    秋玹一凜,心道完蛋了,這鏈鋸也不知道是有多恨自己,甚至不惜跟別人組隊也要來幹掉她。


    她勉強提起嘴角假笑兩聲,一直背在身後的手心裏滑出短刀出鞘。


    現在的情況她絕對處於劣勢中的劣勢,但是如果此刻主動出手,先占據一個先手優勢說不定可以拖延爭取到那麽一點時間,然後一直順著麵前的官道跑路,應該能夠……率先抵達下一條連通著的道路?


    秋玹大概在腦中過了一遍方案,一邊嘴上隨口說著“那你們要什麽”之類的敷衍台詞吸引注意,暗地裏手中握著的短刀對準了站在最前方的那個女人。


    女人麵上沒什麽多餘的神情,隻是道:“要你加……”


    就是現在!


    被夾於中間對峙著的人影驟然消失在原地,等人們再次看清軌跡之時,詭譎雙刀已然悄聲逼近眼前!秋玹算是看出來了在這幾個人中,為首的那女人是擔任著“話事人”一類的角色,隻要能夠先發製人控製住她,那或許之後還有一線生機。


    “老實點!我……”


    “要你加入我們的隊伍。”


    “……”


    “……”


    秋玹:“?”


    一時間整片官道附近的區域氣氛都死寂起來,所有人沉默著看向最中心那個刀刃都已經擱到別人脖子上的人。而握著刀的人與被要挾著的人大眼瞪小眼麵麵相覷,最終還是被刀指著的女人率先呼出了一口氣。


    女人:“你想要幹什麽?”


    秋玹:“幫你擦擦汗。”


    不知是不是秋玹的錯覺,此刻那人看自己的眼神有些怪異起來。“你還記不記得現在是冬天?”


    “看你,都冬天了還熱出汗來了。”秋玹麵不改色地順著杆子往上爬,“我這不是關心你……哦哦,看錯了!我還以為你脖子上的是汗呢!”


    她十分順手地在女人衣領上擦了擦,被後者冷著臉一巴掌拍下去了。


    “你現在隻有兩個選擇。”女人抱臂看著她,“要麽加入我們,要麽死。”


    秋玹歎了口氣,“我可以問問為什麽嗎?”


    “你一踏進那個橫梁的範圍,就有人指名道姓要你過來。”女人這回沒有回答,卻是站在側後方的一名臉上帶著雀斑的青年說的話。青年說完這句後似乎是有些緊張地看了眼女人的反應,見她並沒有嗬斥的意思,才接著說了下去。


    “你不用知道那人是誰,因為以後會見到的。如你所見,我們是這條官道的占領者,地盤一直劃分到奧賽爾裏層的東南邊緣。加入我們的組織之後,每個月隻需要上供二十杯血或者是酒,就可以享受組織的保護與居所。”


    秋玹沒說話,而青年本來還學著領頭女人抱著手臂悠然等待的樣子,見沉默的時間愈發久了對方也貌似無動於衷,就不禁開始著急起來。


    “你知道奧賽爾有多少人每天求著想要加入我們的組織嗎?你知道在這個鬼地方能夠僥幸擁有一處晚上可以放心睡覺的地方有多難嗎?我們都已經主動來找你了,這可是別人做夢都想要有的機會!”


    秋玹沒說話倒不是在刻意拿喬,她隻是在心中將所有人選都比對了一遍,想要找出是誰如此煞費苦心地引她過來這裏就為了讓她加入這個組織。


    鏈鋸人在剛剛就已經大概排除了,因為那個青年之前脫口而出了一句“你以後會見到那人是誰的”。說明那人現在並不在隊伍中,她也暫時見不到對方。


    那麽會是誰?是在卓爾城的那些勢力的其中一個,還是底下縱橫交錯的關係網?


    “你想好了沒有?”女人放下手臂,神情又恢複了之前的漠然。“要麽加入要麽死,所以你的選擇是……”


    “我有個問題。”


    “說。”


    秋玹抬頭看了她一眼,“你們這個組織,可以帶家屬嗎?”


    ……


    說是組織,其實會發現這些人更像是一支在天災中形成的冒險小隊。


    他們的主要根據點是第三十七號官道往後的幾百米距離,一棟看上去與其他建築並沒有什麽不同的聯排石頭房。


    秋玹跟著一行人走進去的時候根本就沒有看見多少人,還是那個青年告訴她組織全部人數一共有二十個。而且二十個人無一例外,全部都是行刑官。


    說道這裏的時候,秋玹大概能夠猜到他們是一個什麽樣的集體了。


    在這個試煉場,尤其是在奧賽爾,當個體的能力不足以支撐著自身活下去,那麽抱團取暖便顯得尤為重要了。


    之前那個女人詢問的時候她說了個謊,說自己那個即將帶過來的“家屬”也同樣是個行刑官,因為不這樣說的話他們根本不可能允許秦九淵進來。


    女人不置可否,隻是淡淡留下一句“如果那人能夠獲得人數百分之五十的通過票就可以留下。”


    後來秋玹才知道所謂的通過票其實就是跟組織裏的其他成員進行“不造成嚴重程度傷口的比試”,而她自己則沒有經曆這一環,因為青年說她是被領隊“保送”進來的。


    領隊的代稱用得是“她”,說明那個千方百計把自己拉進來的人是個女性。知道這消息的時候秋玹甚至連吉瑪家那個負責掃地的侍女都排除進去了,但就是沒有一個人是能夠對得上號的。


    目前看來隻能等待那個“她”自動現身。


    秋玹在抵達所謂的居住點還沒到幾分鍾的時間,就被女人趕出去幹活“為組織做貢獻了”。她的原話是“我們不養沒用的廢物”,說著就讓秋玹和其他兩個人一起負責守在官道上收保護費。


    其他兩個人,具體指之前跟她說話的那個青年,還有,鏈鋸人。


    走出那扇門的時候秋玹臉都綠了,就算現在知道因為同處於一個組織的緣故鏈鋸人還不至於當場活吞了她,但走在那座小山旁邊就總有種下一秒自己就會被卷入挖掘機的悚然感。


    還算好,起碼女人還給她留了個人。


    “其實我有個問題。按照你們的說法,每個留在組織的人一個月要上繳二十瓶酒或血,但是如果我已經有能力獲得二十杯血了,為什麽不直接換給橫梁自己從奧賽爾出去呢?”


    “你以為那麽容易啊。”據說叫做“梁”的青年搖頭看她,“就算有能力拿到,難道在通過官道走向橫梁的路途中你有能力從一群難以計數的餓鬼手裏護住它們嗎?更何況我們這個地方幾乎是離中心橫梁最遠的地方,要經過的路是別人的幾倍不止。”


    說道這裏,梁頓了一下,“而且事實上,我們並不需要出去。”


    “什麽?”


    “你發現了嗎,我們這個組織至少在奧賽爾的邊緣,是活得最像‘正常人’的。這批人裏每個月都會派出幾個帶著大家上供的酒前往卓爾城,或是去換購食物資源,或是去辦理交易事項。而這批人每個月卻都會主動回到奧賽爾來,因為對於我們來說,我們的一切都在奧賽爾,在這個地方能夠活得比卓爾城輕鬆。”


    這還是秋玹第一次聽說“在奧賽爾活得比卓爾城輕鬆”這樣的說法來,這時,她第一次為這個組織產生了些好奇。


    梁說道:“隻要有門路,隻要方法用對,事實上在哪個地方都一樣。畢竟我們這些人跟原住民可不一樣,我們所需要在乎的隻有活下去,活下去……活到試煉結束的那一天。”


    秋玹笑笑,“那你覺得這場試煉真的會結束嗎,不是說迄今為止沒有一個人摸索到了主線嗎?”


    梁卻不說話了。


    “我們所有人都被困在了這座牢籠裏。”


    秋玹與梁行走的動作猛然停頓了下來,秋玹頓住是因為不敢相信這話是鏈鋸人說出來的,梁詫異是因為鏈鋸人竟然會說話?!


    兩人不約而同對視了一眼,而那個獨自走在他們側方的高大身影就像是沒看見兩人的驚異。


    “牢籠沒有出口,所以裏麵的人在試盡辦法絕望之後,唯一的路隻會剩下不管不顧地發泄與自相殘殺。”


    “臥槽……”梁走在秋玹身邊,他根本就沒怎麽注意鏈鋸人說的話,滿臉都寫著不可思議用氣音小心對秋玹說話。“今天真是見了鬼了,不僅‘她’竟然破格把你招進組織,連這位都開口說話了!他就來了一個月不到的時間,我們一直以為他是個啞巴!”


    秋玹無言,“你以為這樣說話他就聽不見你說他啞巴了嗎?”


    話音剛落,側前方小山一樣的身影回過頭來,戴著的猙獰束縛口罩上方狹長雙目掃視他們一眼。


    梁:“我錯了大哥!我是啞巴,我是!”


    好在鏈鋸人並沒有想要跟他們計較的樣子,在說完那句關於牢籠的比喻之後,就真如曇花一現又默不作聲地獨自前行了。剩下梁跟秋玹兩個人墜在後麵,梁也不敢再說悄悄話,隻是小聲跟秋玹科普一些組織的規矩常識。


    很快三人就來到組織所占領的那條官道範圍,梁招手讓秋玹過去跟他站一起,兩個人選擇的地方是背後一棟廢棄樹屋裏能夠居高臨下看清全景的地方。


    “這活相比之下應該是屬於簡單的。”梁趴在樹屋的窗口前指了指下方官道的位置,“隻需要找個地方盯著,一有人進入範圍或者是想要借著官道去橫梁的時候,我們就下去收‘保護費’。這個價根據第一眼估測的來者實力自己定,一般要估算在那人看上去能夠承受的心理底線上麵一點……沒關係,幾次過後就會有經驗了。”


    聽他說的感覺有點玄學,畢竟以貌取人的多半都沒有什麽好下場。但是這些人顯然又是做慣了這些事的,勢必有自己的經驗之談吧。


    秋玹靠在窗口前,突然推了推旁邊的梁。


    “鏈鋸人站在那裏沒有關係嗎?他目標大,這樣很容易就暴露了吧。”


    此刻鏈鋸沒有跟他們在一起,而是獨自一人貌似十分隨意地靠在了官道背麵的一塊土坡背後。這掩飾其他人做起來還好,但架不住鏈鋸身型是常人兩倍,那片土坡根本就遮擋不住他。


    “沒關係,做我們這活的需要有一個明麵上的‘威懾’,這也是為什麽容姐讓鏈鋸人來的原因。”


    三人等待了差不多要有兩個小時的時間,期間秋玹一直在盯手上的戒指。已經過去那麽多時候了,沒道理自己進來奧賽爾半天了秦九淵那邊還沒有結束暴食大賽,但現在對方顯示的位置就是一直沒有變過,她開始有些焦慮起來。


    梁察覺到一點情緒,有些疑惑,“怎麽了?”


    “沒什麽。”秋玹將手收回,麵無表情盯著下方係著的那塊紅飄帶。梁見她不想說也沒有多問,隻是眯著眼睛打起瞌睡,並且讓她幫忙盯一會等之後再交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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