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覺不覺得那個新人不對勁?”


    “你也看出來了?”


    幾個小時前,尚停留在地麵上的時候,秋玹蹲在泥地裏拿鏟子扒拉土,旁邊沈驚雪眯著眼睛在那裝模作樣半天,悠悠說出這麽一句話來。


    米莎不對勁,不是指她昨天晚上所經曆的跟所有人都不一樣的“夢境”,而是她的話與所為。


    昨天後半夜,當所有經曆了穿著嫁衣逃生的女性行刑官說完了自己的遭遇之後,米莎說,她所看到的跟所有人都不一樣。


    米莎睜開眼睛的時候不在禮廳的棺材裏,而是在村裏的某一處小道上。


    同樣是夜晚,她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正在騎馬。因為她本人並不會騎馬,再加上夜晚的金林村實在是太黑也太詭異了,所以在馬上惶恐了好一會也不敢下來。於是在這段路程裏,那匹馬好像是自己認識方向一樣,帶著她走到了一個地方。


    他們出了村,來到了後山。


    “等等,你確定你們出村了?”當時陳鳴皺了皺眉,問道,“你剛才還說周圍太黑了根本什麽也看不清,那你又是怎麽知道你們出村了呢?”


    “因為、因為走的路就是我們白天去後山的那一條,有很多樹,樹枝還把我衣服劃破了。”米莎慘白著臉惶恐道,“我當時怕得不行,趴在馬上沒敢下來,不知道走了多少時間,我就來到了一片地方。”


    那駿馬帶著米莎到的地方,就是他們現在打下盜洞準備下地的這塊地。


    聽聞她話語的眾人都陷入沉思,而不知道是不是秋玹的錯覺,她總覺得對麵幾個剛才口口聲聲說著自己沒睡著的男性行刑官臉上的表情很難看。


    “你猜怎麽著?”在所有人都不曾關注的角落裏,沈驚雪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果然,男人沒一個好東西。”


    秋玹瞥了他一眼。“那三個男人說謊了?”


    “不是他們三個人,”沈驚雪扣了扣指甲。“是這裏所有的男性行刑官,都說謊了。”


    你猜怎麽著,那些男性行刑官,他們不是沒有睡著,而是沒一個人把自己進入“夢境”的事情說出來的。


    在第一天,第二天,男人們同樣入夢了,而且他們經曆的事情不是躺棺材,而是騎馬。


    如果不是沈驚雪還有秦九淵的細節補充,那麽在場至少有一半的女性行刑官,都不會知道這件事情。


    這幫人腦子是不是有問題啊,如果有行刑官不想跟別人分享信息隱瞞細節也就罷了,但現在的情況是能允許他們瞞下這麽大一件事情的時候嗎?秋玹在心裏罵了好幾句,又仔細跟沈驚雪秦九淵核對了一遍細節,才懷疑到米莎頭上。


    無他,米莎睡著後經曆的所有,都是那些男性行刑官才會經曆的事情。


    如果不是因為她裙子底下真的多了點什麽東西,那就有問題。


    如若暫且將米莎歸為是跟那些瞞下事情的男人們一夥的,但她為什麽又要在昨天晚上說出來,並且把男性行刑官所經曆的夢境說成是她自己的呢?


    秋玹還記得,第一天陪著那群學生來考古的時候,在那片矮樹林裏,那個被迫帶新人的男人警告了米莎一番,讓她不要惹事否則就殺了她。那個男人又發現了什麽,才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來?


    他們記下了這一切,所以才有了今天的一係列操作。


    沈驚雪一個人先下地,然後傳符過來說再下四個人,四個人數限製是算好的。他們知道到時候肯定會按照兩個行刑官帶兩個學生的配置,下到墓道裏沈驚雪跟秋玹兩個人應該能夠應付保證那兩個學生的安全,而隻要再把米莎拉下來,就方便他們進行後續計劃了。


    葉情跟秦九淵則負責留在地麵上,繼續將“夢境”中的細節與現實對上號。


    本來都計劃好了,但是現在,米莎不見了。


    秋玹牙咬著刀刃在逼仄無比的墓道裏爬行著,走幾步就確認一聲身後的兩個學生還在不在,漆黑一片中她臉色難看無比。


    單是米莎一個人還好,就怕到時候會有其他東西摻進來。


    秋玹爬行的動作突然停住了。


    “怎、怎麽了,是到頭了嗎?”她身後用繩子係著的學生詢問道,語氣聽起來有些欣喜。秋玹沒有吭聲,沉默著手掌向下摸了一把。


    這墓道裏極其逼仄壓迫,幾乎貼著身體擠壓著,因此有什麽東西積在裏麵大概率是不可能錯過的。拿手電筒照之前秋玹也做了心理準備,此時還是沉著臉一聲不吭。


    那是半張皮。


    在這種地方用腳想也知道不可能是什麽蛇蛻或是其他動物的皮毛,而其獨有的柔軟微妙觸感無不在提醒秋玹那是什麽。


    半張人皮,沾著些許碎肉下來的那種。


    第一個晚上死的那個學生,現在屍體隻剩下裏麵的鮮紅肌肉紋理,第二個晚上死的朱莉,被剝下來的那張皮倒是還在,少的是裏麵的一隻手。


    就是不知道這半張皮是她們誰的,或者是,另外的人的。


    秋玹翻看完,在確認上麵沒有任何線索之後,僵著臉把它放在了地上。“沒什麽,就是幾塊布而已,你們爬的時候小心點就行了。”


    她總不至於說這可能是你們同學身上的一部分,別到時候兩個人直接當場昏厥,那她還要拖著他們往前爬。


    兩個學生還是信了,即使手掌撐著那塊所謂“布”爬過去的時候還是感到不對勁,但既然秋玹說了那是布,兩人也就自欺欺人這樣暗示自己了。


    半晌,最令秋玹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他們爬行到了一處岔口。


    兩處黑洞洞的道口一上一下,光是手電筒那點光照不到任何東西。而先一步下來的沈驚雪,也不知道是選擇了哪一條路。


    秋玹皺著眉開始來回找那兩個岔口四周有沒有留下的標記,結果發現還真有,在上麵的那條岔口右側,有一道像是用指甲摳出來的淺淺的印痕。


    “我們快去找沈先生吧,我不想在待在這裏了嗚……”說話的是中間的那個學生,自稱有幽閉恐懼症的那個,也難為他在這樣的空間裏爬行那麽久的時間現在才哭了。


    秋玹頓了頓。


    沈驚雪不可能沒帶任何刀具,實在不行他也有那些神乎其技的五行道法,也犯不著那麽掉價用指甲摳標記吧。


    不過也有可能是他在裏麵遭遇不測或是情況緊急,當時根本來不及花時間做記號。


    這麽想著,秋玹動作飛快地開始解係在腰上跟學生們綁在一起的繩子。“沈驚雪可能出事了,我先去上麵那條道看一下,你們待在原地,有事就喊,知道嗎?”


    讓兩個學生自己待在這裏肯定不安全,但如果他們跟著一起進去了沈驚雪出事的那條墓道,到時候四個人集體卡在墓道裏連跑都不好跑。秋玹現在隻能自己先去找沈驚雪,若是真的出了什麽事,隻能自求多福了。


    “可是……”


    學生話還沒說完,眼睜睜看著那個人眨眼的功夫就消失在墓道裏。


    “……我們現在怎麽辦?”


    原本在中間現在在最前麵的學生已經哭出來了,他一邊抽抽搭搭一邊去摸秋玹留下來的手電,拉了拉身後人的繩子。“我們要不現在原路返回吧,多花點時間就多花點,我實在不想待在這裏了。”


    沒有人回答他。


    “喂,你是不是怕了……嗚,你跟我說說話好不好,我們回去吧。”


    學生抹著眼淚一邊回頭,“你怎麽不說……啊啊啊啊!!!”


    ……


    不知道是不是秋玹的錯覺,她總覺得上麵岔口的那條墓道越爬越窄。


    她頭低得越來越低,原本還能勉強容納爬行,現在連手肘關節想要撐起來都難了。到了後來,秋玹幾乎是身體貼著地麵在往前“蠕動”,她暫時停了下來,眉心皺得死緊。


    不可能啊,這墓道再往後連她都過不去了,沈驚雪身形比她還大上一圈,他是怎麽進來的?


    不可以再往前了。


    秋玹大腦直接下了命令,再這樣下去她就會徹底卡死在墓道裏,別說找沈驚雪,一個人想要往後退都難。


    秋玹開始後退,在這種地方後退比前行要再難上一倍,她腳掌蹬了半天才找到發力點,一點一點地從甬道裏退了出去。沒退兩步,更加詭異的事情發生了。


    之前撐死了還勉強留有一絲空隙的甬道似乎是在慢慢收縮。根本來不及多想,腦中警鈴大作,秋玹手腳並用開始飛快後退。她手掌下方所觸及到的堅硬岩壁仿佛變了個樣子,那種觸感就像是……


    皮。


    原來不是墓道越來越窄,而是墓道一點點在縮緊。


    它“活”了過來,現在正想把獵物徹底絞死在裏麵。


    秋玹算過了,她以自身能達到最快的速度爬進來的時候一共用了二十分鍾,別說現在再給她二十分鍾,就算給她一小時她都不可能完全退出去。


    她冷下神情,看了一眼前方未知詭譎的翻滾墓道,突然咬了咬牙以能達到的最快速度往前爬去。


    要想退出去必死無疑,現在隻能賭一把。


    漆黑冷硬的墓道仍在一點點絞緊,徹底變為了鮮活著的絞肉機。秋玹手掌撐在酷似人皮觸感的柔軟地麵上,四麵八方都再很難找到一個發力點,她現在就好像是在玩那種水上的步行球,透明球體還在不斷縮小直到將裏麵的人徹底悶死其中。


    “雷帝招來。”


    什麽?


    來不及細想,突然上方一隻手徑直伸了出來,拽著秋玹腰帶生生將她拎了起來。秋玹右手動了動,在後知後覺反應過來那聲音是屬於沈驚雪的之後停下了動作,反手抓住翻身而上。


    在她腳尖即將脫離翻滾著的甬道之時,那人皮觸感的“墓道”突然從一片黑暗中伸出了兩團頭發!絞在一起的頭發尖叫著朝秋玹卷了過來想要將她拉回甬道,沈驚雪手指一點頭發驀然灼燒起來,在哀叫翻滾中竟然生生從發絲中漏出了兩隻眼睛來。


    那泛著血絲的眼睛懷著深層的惡意與恨死死盯著秋玹,後者揉了揉手腕,一腳踢在眼睛上將整團頭發踹下了墓道。


    “沒事吧?”


    沈驚雪現在所在的位置是一間極小的隔層,類似於一個懸空的樓梯間,就建在逼仄墓道上方的一點位置,如果不是他拉了自己一把還真發現不了怎麽一個地方。秋玹喘了口氣,回想一秒,語氣有些怪異,“你的雷帝呢?”


    “別提了,我隨口說得。”沈驚雪聳了聳肩,“跟那個魔卡少女的香港男朋友學得。”


    秋玹:“……你涉獵還挺廣。”


    “那可不,我們這行業最講究全麵發展。”


    “算了,說正事,米莎丟了。”秋玹往嘴裏灌了口恢複劑,大致將下來時候的經曆都跟他說了一遍。在提到岔口的時候沈驚雪頓了頓,神情有些不好看。


    “前麵的經曆都對得上,暫時沒什麽好說的。”他道,“但是我下來的時候沒有岔路。”


    “你的意思是……”


    沈驚雪:“你看見的那個所謂的記號,根本就不是我留下的。”


    出大事。


    秋玹陷入沉默,沈驚雪顯然也是想到了這一層,歎了口氣。“算了,反正我們這幾天碰到的不幹淨的東西多了去了,也不差現在這幾個,先別多想了。對了我這裏本來還在想辦法能通知到你呢,沒想到你也進來了。”


    沈驚雪也是在爬墓道的時候差點被越來越縮進的甬道裹著絞死在裏麵,隻是他進來的時候沒有麵臨岔口的選擇,而是直接一通到底的。姑且不去想那個營造出岔口假象並且在上麵留假記號誤導的“東西”想幹什麽,現在問題已經存在了。


    而沈驚雪多留了幾個心眼,通過某些手段找到了現在所處的這個小隔層,暫時翻了上來。不然到時候別說秋玹,他們都得死在墓道裏。


    現在的問題就是,下方的墓道是活的,他們被困在隔層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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