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玹壓低嗓音,“你認識我嗎?”


    抱著手臂,沈驚雪往旁邊瞥了一眼,“雖然你也長得挺好看的,但是我還要回老家結婚呢,這位小姐,我們不合適。”


    秋玹白他一眼,想了想,從隨行空間裏的一堆寶(破)貝(爛)裏費力掏出一枚玉墜。那淺翠色的玉奇醜無比,也不知道是雕的什麽東西就像是被縫合怪扯碎之後又用破爛針腳縫起來的殘疾河童,還在腫起來的凸起上穿了根大紅大紅的繩子。


    “記得這個嗎,你親手給我開的光。”


    據說還是改良版太陽能的,戴著這枚玉墜就可以在超自然或是某些自然力量下隱藏自己的“氣”。


    沈驚雪盯著那玉墜眉頭緊得能夾死蒼蠅,半晌,他一臉“你在跟我開玩笑吧”的表情擺手。“這位小姐,不能因為我拒絕你的搭訕就這樣侮辱我的品味。你看看我,你仔細看看,我是能搞出這種醜東西的人嗎?”


    三個世界前還口口聲聲喊著它“得意之作”,現在就一口一個醜東西了,男人。


    是巧合嗎,還是npc的模板不夠用了所以重複刷新?


    還是……


    秋玹眼神一轉,就看見旁邊有兩個人蹲在被他們這些半吊子挖出來的坑裏,幽幽看著這個方向。


    葉情,和秦九淵。


    “說,完,話,了?”


    秋玹:“……”


    “我覺得差不多了,要不下探杆,直接開始定點爆破吧?”陳鳴蹲在一個半米多的坑下,伸手探了探土,微微側頭對身邊一個行刑官這麽說道。


    後者搖了搖頭,“我們這邊沒有專業的爆破師,定藥的度很難掌握,萬一到時候塌方了就麻煩了。”


    “就是要這種效果,劑量先小一點,慢慢來好了。”陳鳴道,“如果盜洞打得太完美反而會引起懷疑,不如將計就計,表現得笨拙一點他們就不會懷疑我們身份。”


    這支十四人的隊伍裏有四個行刑官是來自位麵差距較大的文明,雖然語言方麵沒有障礙,但是現在正一臉迷茫看著大家動作。其中有個姐們也是不容易,第一天晚上她因為睡著了也同樣被拉入禮堂了,但因為文明差異她根本就不知道什麽是成親拜堂什麽是嫁衣,甚至連身下躺著的棺材也沒認出來。好不容易從“盒子”裏爬出來,迎麵撞上滲人毛臉,眼一閉竟然又直直躺了回去。


    地上的泥土被他們翻得一片狼藉,再三確認了炸藥劑量,一個行刑官摸摸鼻子硬著頭皮下了眼,臉上帶著死馬當活馬醫的自暴自棄。


    “我點了啊,大家散開點。”


    轟的一聲悶響,眾人隻覺得腳下站立的土地大麵積顫動起來,動靜大得跟地震有的一拚。


    “不是,你到底用了多少量啊,這動靜,你是把整個墓都給炸平了吧?”


    還好陳鳴撐起來的隔音屏障還在發揮作用,不然就這爆破的動靜百分百能夠傳回村裏,到時候所有人都能夠知道他們在做什麽。


    “我控製了用量啊!可能是火藥質量的問題吧,聲音大點就大點,要不然你們自己上!”那行刑官也開始火大起來,本來大家就都是純靠自己瞎摸索,現在倒開始互相埋怨起不專業來了。


    他們將帆布卷起來把餘土兜走,伸了脖子往下看。


    出乎意料的,那行刑官的定點爆破竟然真的還可以,沒有明顯的大麵積塌方,土層擠壓得也還可以,除了簡陋一點挑不出什麽毛病來。


    探杆伸下去,那行刑官因為第一次的勝利而喜形於色。“還沒觸底,怎麽樣,接著炸?”


    “行。”


    有了第一次的經驗,他這次定眼速度更加快了。陳鳴提醒道:“估計快要到夯土層了,你悠著點,別塌方了。”


    “有數。”行刑官擺了擺手,臉上帶著些勢在必得的自信。


    秋玹突然有了種不太妙的警惕預感。


    “你先等等……”


    “出事了!”


    季安手邊雙向傳音器突然響了起來。好歹也是任務目標,為了防止這幫不省心的學生又遭遇什麽飛來橫禍,當時兩批人分開走的時候他們派了兩個行刑官跟著學生團一起回去以防萬一,而現在,就是那兩個行刑官發來的傳音。


    “學生們跟村民幹起來了!人太多了,我們根本拉不住!”


    據秋玹觀察,這些人裏無論是學生也好村民也好,應該就都是普普通通的世界原住民,實力極其普通的那種。就算跟過去的行刑官隻有兩個人,對付這些人也應該綽綽有餘,怎麽會阻止不了呢?


    顯然其他行刑官也是抱著這樣的想法,但是當他們暫時放棄挖掘還是匆忙趕回村裏之後,一瞬間就明白了那兩人的“拉不住”是什麽意思。


    而兩隊人裏麵也沒有人看見,就在翻起橫向爆破的土壤之下,什麽東西流竄蠕動著,看起來就像是有生命一般。


    ……


    秋玹跟著大部隊趕回村裏的時候,眉心跳了一下,一眼看過去還以為是什麽喪屍圍城。


    她從來不知道這座金林村裏麵竟然有這麽多的人,密密麻麻的村民一股腦堵在村前的幾條窄道上,猙獰著麵孔伸長手臂像是要抓取什麽。空氣裏除了特有的人與人擠在一起的“人肉味”之外,還隱隱帶了股血腥。


    見血了。


    季安鼻子好,他率先聞到這氣息臉色猛地沉了下來。畢竟現在可以說他們這十四個行刑官的命都係在這幫學生身上,如果他們有個萬一,那誰也別想好過。


    人們擠開不知道受了什麽刺激的村民往裏跑,剛到了內圈,就看見幾個學生與穿皮衣的村民拉扯在一起,一個女生坐在旁邊捂著半張臉崩潰痛哭。人們定睛一看,發現落在地上的那團紅色是半邊耳朵。


    一個叫喬爾吉的男人吼了一聲,手腕一翻,手裏就多了一把充斥著未來科技感的槍炮。


    “現在都給我停手!”他結實有力的手臂扛著那柄火炮,似是要將這幾天裏被傳送到一個自己一竅不通文明的憋屈都發泄出來。“誰再動一下手,我送誰上天。”


    “那是什麽東西?”


    “從來沒見過。”


    一時被他的氣勢唬住,村民們竊竊私語。隱在人群中,那個之前露過一麵的村委主任老頭陰鷙地看了他們一眼,轉身消失在了人潮裏。


    幾個穿皮衣的村民對視一眼,將手中的鐮刀對準其中一個學生。


    “他們想要對我們的人出手,欺負到頭頂上來了還能忍?”


    “那個寡婦家裏有小琪的手鏈!那你先讓她解釋一下,為什麽小琪死了,她會有小琪的東西!”幾個被人數壓製住的學生憤怒大吼,“你們還弄傷了夏夏!”


    夏夏就是旁邊那個一直捂著側臉在哭的女生,她的半隻耳朵看上去像是被人生生拉扯下來的,斷截麵凹凸不平。一個行刑官歎了口氣,怕她因為傷口感染死掉,耐心地蹲下來給她仔仔細細上了層恢複藥劑。


    喬爾吉手臂一轉將炮口對準那個仍在揮舞鐮刀的村民。“現在不管是什麽原因,我讓你把刀放下,聽明白沒有!”


    那村民本就是刺頭,剛才一時被他吼住了,更何況現在是在他們的地盤上,他們這些外來者還能動粗不成?他獰笑著,朝著身邊最近的一個學生揮動鐮刀。


    一隻手穩當接住他揮下的刀口,秦九淵當時正好站在旁邊,手掌抬著一握,原本握於村民手中的鐮刀就對準了他自己的腦袋。


    “別殺他。”秋玹衝過去想要攔,現在到處都是金林村的村民,如果在眾目睽睽之下殺了他們的人,之後的日子怕是就不能善了。


    “我沒想。”男人無辜朝她聳肩,手掌一鬆,刀柄落在地上發出錚響。村民被這些人無意中流露出冰山一角的武力值威懾,渾濁的眼睛盯著他們,但一時也沒有人上前了。


    “先帶學生們走,陸老師。”陳鳴找到同樣驚魂未定的陸生,讓他把人帶走。陸生咽了口口水緩過神,從地上爬起來,開始一個個點自己學生的人數。


    不遠處的台階上,衣衫襤褸的瞎子顫顫巍巍地拉著自己沒剩下幾根的琴弦。人群嘈雜的聲音太大了,隻能夠隱隱約約聽見那蒼老的語調在唱著:“新娘娶入門,福祿壽喜都入門……”


    寡婦家裏有被剝皮的小琪的手鏈。


    秋玹目光在圍聚著的村民中轉了一圈,暫時沒有找到自己想要找的人選。行刑官們算是徹底怕了這幫學生,分出一半的人寸步不離保護他們先回到平房,剩下的人對視一眼,還算有默契地又分成了幾支小隊。


    “現在我們需要的線索有,寡婦家,村裏所有的屠戶還有獵人,嗯……暫時就這些吧?”


    “還有裁縫店和……”秋玹站在人群後麵突然插話,她語音頓了一下,才繼續道。“昨天晚上的‘夢境’,絕不可能就這樣輕易結束的,我們仍要警惕。”


    “有道理,那我們兩兩一組分頭吧,等到太陽落山之前回到平房就行。至於那墓……夜裏進山不安全,隻能明天早上再去了。”


    剩下的幾人紛紛同意這說法,草草分了幾個組,就避開剩餘那些仍不肯離去的村民視線,向著目標地點散去了。


    畢竟收了人家的物資,秋玹是想要跟葉情一起走的,隻是葉情從一開始就表現出對被人帶著這件事情的抵觸。她原來還擔心會被拒絕,沒想到葉情看了她這個位置一眼,淡淡道:“走吧。”


    在那一瞬間,秋玹竟然萌生出一股受寵若驚。


    被葉情意味不明地看了一眼,秦九淵就當沒看到,若無其事地也跟了上去。“順路,一起吧。”


    “你順什麽……”


    “呦,正好,我想去廟裏看看,一起吧。”緊接著,他們側後方一道男聲也跟了進來,是沈驚雪。


    葉情哽了一下,如果她現在還是以前那個家境殷實的富家小姐,她一定不管不顧先劈頭蓋臉把這兩個不要臉的混子罵走。但她現在不是,愚人船上的經曆幾乎讓她蛻變成另一個人,這種蛻變有好有壞,暫時分辨不清了。


    她意味不明地看了眼那兩個死皮賴臉跟上來的人,一言不發離秋玹近了一些。


    秋玹同樣向後瞥了幾眼,突然向著沈驚雪道,“這裏還有廟啊,你去廟裏做什麽?”


    “你不知道?”沈驚雪快走兩步想跟她們走在一起,被秦九淵按著肩膀又生生拽了回來,他嘟囔一句“扒拉我幹嗎”,還是沒有再越界。“一個星期後有對新人要結婚了,禮堂布置就在廟裏。”


    秋玹無語,“在廟裏結婚?”


    “就是啊,這個地方的信仰好像有點不同吧。具體的我也不是很清楚,到那再看吧。”


    有對新人要結婚了,禮堂就布置在廟裏。


    秋玹想起昨晚自己醒過來的那個禮堂,她看過一圈周圍離得近的平房布置,沒有一間是相像的。很有可能,她所遇到的那個廳堂,就在沈驚雪說的廟裏。


    而結婚的話,勢必要定禮服。


    “要不然我們先去裁縫店轉一圈,然後一起去廟裏?”秋玹提議,“我剛看到季安他們去寡婦那裏了,跟他們錯開吧,晚上再交流信息。”


    沈驚雪卻突然一臉意味不明湊近了點,“嘿,嘿,小姑娘。”


    秋玹皺眉,“你別這麽叫我。”


    沈驚雪:“隻是一個稱呼而已,有必要那麽較真?”


    “你再嘴裏跑火車一句就滾。”秦九淵抱著手臂站在後麵,滿臉寫著核善。


    “嘖嘖嘖。”沈驚雪目光在兩人之間轉了一圈,有些陰陽怪氣地咂嘴。好在,他終是沒再說什麽,隻是投降般地舉起手,“好吧好吧,我不叫了。姐妹,姐妹總行了吧。”


    “姐妹,”他臉色突然肅穆下來,看上去開始像是當時終局之戰時手握長劍仙風道骨的天師模樣了。“你真的信任那些人嗎,或者我再換一種說法。”


    ——“你真的以為,我們這十四個人,都是‘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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