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玹不知道對於其他的空間擁有者來說是不是也會像自己一樣困擾於連接進入場地的方法,也可能是她擁有的太多太雜了,導致在按理說最簡單的步驟上出現了前所未有的難題。


    而夢魘在她腦海裏演示的兩遍過場,等於說是直接簡單粗暴地以神體拉著她在學走路,是目前為止最短期速成的辦法了。


    她站在夢魘身側,無視陸行舟掛上的古怪笑意,深吸一口氣告訴自己一定要一次過。


    秋玹想要把陸行舟關在死亡的空間裏。


    這個說法或許太過於自大了,但事實上不是完全不可能做到的。尤其是祂不知道是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還是純粹想要裝腔作勢唬人才會重新以化身示人,可以說如果成功的話欺瞞就等於是被暫時困在“陸行舟”這幅軀殼裏。


    更何況,空間裏現在還有一個夢魘。


    死靈拉扯住祂,空間困住祂,在這樣的情況下,秋玹想給夢魘一個機會。一個真正可以擺脫自身的“夢魘”的機會,一個真正自由的機會。


    她不用擔心夢魘會不會因為顧慮太多而猶豫不決,自由近在咫尺,祂不可能不把握住。


    沒有人可以把時間困於掌心,陸行舟不能,她不能,甚至連夢魘自己都不能。


    少年模樣的支配者笑嘻嘻地在口中倒數,秋玹手中一把抓握住那根透明而無形的細線,突然身形一晃消失在了原地。


    “看來她還是聰明人,至少知道逃跑到試煉場給自己爭取機會。”她一消失,陸行舟就立即停下了嘴裏的倒數,看上去之前就是完全憑心情在胡謅一樣。事實上,祂根本就不需要遵守什麽所謂的給時間逃跑之類的條例,現在也不過是類似勝券在握下玩弄獵物不直接吃掉的獵奇心態。


    夢魘化為的迷霧攢動發散著,後一秒,迷霧中似乎是隱隱顯出了一張臉來。


    那臉半人半豹,又在兩側長了根相似猛獁象的象牙來,現在正牢牢緊盯著陸行舟的方向。


    那支配者抬手捋了把黃發,自然垂落下有模有樣地學著人類拉伸的動作伸展了兩下手臂,“那麽我現在就出去找人嘍。別著急,我們之間還有時間慢慢玩,你說呢?”


    他閑庭信步往前走,卻在後一刻猛然停在了原地。


    一直在旁邊蓄勢待發虎視眈眈的亡靈終於失控似的一股腦撕咬圍聚了上來,陸行舟皺皺眉剛想要揮揮手解決幾隻煩人蒼蠅那樣解決掉它們,卻在目睹到死靈中心的人影時眼眶中的白色亂碼似的瘋狂閃爍了好幾下。


    秋玹站在枯骨中心麵無表情看著祂,朝著陸行舟釋放了維係著整個死靈空間脈絡的聯係。


    漫天死靈的背後,幾抹金屬生鏽後特有的鏽色斑駁迅速沿著看不見的死靈邊界往四周擴散蔓延。一時間瘟疫席卷境地,腐爛衰敗接踵而至,僅有的幾處縫合空隙徹底鏽死了失去色彩。


    她徹底封死了死亡的空間,外麵的東西進不來,裏麵的也出不去。


    趁著瘟疫蔓延的最後一絲空隙,秋玹身形一動從間隙裏擠了出去,口中說著:“這次是真的再您的見,王八羔子。”


    視線轉移的最後一瞬,由夢魘化身而成的迷霧人與獸結合的臉咆哮著義無反顧朝陸行舟衝了過去,再隨後眼前一花,看到的就是監獄醫療室裏獄醫那張不善的麵龐。


    她知道這次行為有可能造成的結果就是死靈空間徹底被摧毀,然後夢魘與欺瞞兩邊俱傷,隨後欺瞞還是會更加暴怒直接真身殺到試煉場來把她弄死。


    但是情況已經好很多了,空間裏不存在“時間”這個概念,所以運行流轉方式與外界是不同的。所以這段時候,留給夢魘的“時間”足夠讓祂去找尋尚且可以合作的支配者。等到時候試煉場因為承受不住多名支配者真身而崩潰毀壞,沒有人會聯想到秦九淵頭上。


    付出一個死靈空間的代價,困住一名支配者一段時間,秋玹覺得值。


    這對於她而言不僅僅是一個兩者之間價值是否相等的問題,而是一個很好的開端——隻要能夠付出一定的代價,那麽所謂不可知論的支配者,真正淩駕於萬界之上的“神祇”,也不是不可被傷害,甚至是殺死的。


    這其中蘊含的意義要遠遠大過於一個死靈空間本身,更何況新生的“死亡”現在就與她渾然一體,哪怕是空間被毀,之後也有時間一點點再慢慢養起來。


    而秋玹現在要做的,就是早日脫離試煉場本身。


    不管怎麽說這裏都是屬於“死亡”的管轄地,不可控因素還是太多了,要時刻做好多重準備。


    這邊她在心裏自己跟自己玩心眼,沒有注意到獄醫晴文看她的眼神已經愈發不善起來。“你到底在想什麽,我給你換藥還不樂意了。怎麽,你就是想要弄得半身殘疾才滿意是吧?”


    剛剛還在腦中想著要怎麽“弑神”的秋玹回過神:“沒有不滿意,沒有沒有,我錯了對不起。”


    晴文冷哼一聲,給她輸液的動作像是赤腳獸醫在給水牛打針。


    礙於現在的身體狀況也做不了什麽,秋玹被迫在病床上躺了半天,等到終於被推出無菌觀察室的時候,她眼皮一抬與隔間裏另外兩張病床上的人對上了視線。


    老熟人了,叫做“蔚”的長得極其凶惡能夠變身人狼的凶惡老哥,以及在之前那場團戰裏被她一刀刺進胸膛的c區老大斐然。


    除開斐然不算,她跟凶惡老哥蔚,醫療室的老釘子戶了,也無外乎晴文推她出觀察室時臉上表情那麽醜。


    三個被包成蟲嗜木乃伊的人躺在三張病床上互相瞪眼睛,如果不是在傷好之前被扼令下床,現在醫療室早就要再打上一場友好萬分的“觀賞賽”。


    “呦,真難得,這不是我們風頭正盛的老大嗎。”斐然扯起一邊嘴角,後因為壓迫到嘴唇附近的傷口而不受控製齜牙了一陣。“沒想到無往不利的老大也有跟我們這些‘敗者’躺在一起的時候啊,世事無常,你說呢?”


    秋玹都懶得理她,如果不是那場c區老大挑戰賽上被若有若無窺探到的一點前塵舊事,她現在都想直接用物理手段讓她閉嘴。


    那個叫做蔚的凶惡老哥看上去就沉默了許多。似乎自從知道秋玹這個同樣跟他自己同為頑固釘子戶的同伴是d區的老大之後,他就一直陷在這種莫名的情緒裏多時了。


    因為醫療室在監獄裏的特殊性,如果沒有申請是不允許普通犯人過來探望的。秋玹不知道外麵d區情況怎麽樣了,問晴文她也就一臉不奉陪的姿勢獸醫打針結束了又走,就好像每天來秋玹身上紮上兩針是必備打卡一樣。


    情況真正出現轉機,是d區的幾個犯人在清算活動中被人圍著打成重傷,其中一人醒來後看到她的第一句話就是,“老大,全都完啦!”


    秋玹在這個角度都能清晰看見他斷裂錯位從皮肉上戳出來的骨頭,那犯人愣是一臉鐵血硬漢的表情,淌著滿臉血還是在那裏堅持道:“老大老大,完啦完啦都完啦!”


    秋玹覺得她的老大心悸後遺症是不會好了。


    情況如她所預料的那般,自從d區在兩場團戰中完成了團滅bc區的空前絕後壯舉,因為越級挑戰規則的特殊性,他們這幾天來一共加的分不僅讓d區成功脫離負數的境地,還一舉趕超所有區成為了監獄第一。


    而這樣的高調也隨著秋玹進醫療室而成了一種災難。bc區的人聯手來肆意壓製d區的犯人,就算現在神父科林那些人還是在盡職盡責拉著分,但架不住d區犯人實在是太多了。哪怕一個人頭隻有一百積分,在無限的慘敗之中也能夠達到一個十分可觀的負數。


    還有十天。


    秋玹垂著眼皮在心裏計算分數。距離重生節節後清算活動還有十天截止,在十天的時間裏需要把d區積分重新拉回來並且盡量穩定,除此之外,十天後也就是節日結束的那一天,她必須脫離這個試煉場。


    得找到一個a區合適的挑戰人選。


    懷桑,斯洛,原住民高瘦男人……埃維。


    無論當初答應監獄長的是什麽,也是時候該算算總賬了。


    這次就先拿死亡的信徒開刀。


    那個“信徒”頂著一副熟悉的殼子朝這邊床位走來,也不知道在其他人都被禁止踏足的情況下是用了什麽方法才能讓申請條文在監獄管理層方麵通過的。


    埃維走到病床旁邊坐下,變戲法一樣從袖子裏掏了個什麽原生世界也叫不出名字的水果來。


    “這可是節假日才能吃到的東西,我特地讓胖子從外麵帶的,給你補補身體,嚐嚐吧。”


    他明明看到了秋玹當時在放風操場中心的那個手勢,也清楚那就是衝著他來的,但是他什麽也沒說,竟然還就若無其事地在這裏學著某個人的口吻讓她“吃水果”。


    早在團戰日的那一天,就沒必要再與他虛與委蛇下去了。


    秋玹目光徑直越過被拿在手心裏送到麵前的果子,死死黏在那張看了不知道多少遍的臉上。“為那樣一個‘神明’效忠,值得嗎?”


    “你在說什麽啊?”男人臉上是恰到好處的疑惑,“什麽叫為神明效忠?其實嚴格意義上來說,我更加傾向於科學。”


    你管這叫科學?


    秋玹幾乎冷笑出聲,“隨便了。既然你我之間都心知肚明了,也就不需要再你來我往試探了吧。你這樣耗盡心機跟我到這個試煉場,不就是為了殺死我嗎,我可以給你這個機會。”


    埃維搖頭,好像一點都感覺不到尷尬一樣手心裏還是堅持舉著那枚水果。


    “我們不是彼此相愛嗎,我為什麽想要殺死你?”


    “你再說一句這種話我把你腦袋擰下來。”秋玹獰笑,“你是個什麽東西啊,彼此相愛這種詞是用在我們身上的嗎?你那是愛嗎,少在這裏侮辱愛這個字眼了。”


    說道這句話,她突然頓了頓微微皺眉,就好像是在曾經的某一個瞬間也對什麽人說出過類似的話語一樣。隨即很快反應過來,淡淡道:“再裝下去就沒有意思了。”


    “……怎麽會沒有意思呢?”


    那個一直舉著手臂的男人突然笑了笑,欺近身子壓迫過來。


    一柄完全出鞘的短刀抵著他咽喉,他卻像完全沒有看見那樣仍在伏身。秋玹挑挑眉,手下一個用力往咽喉處刺了過去。


    她用得是下了殺手的力道,在這樣的距離下幾乎不可能躲過去。


    男人卻一點都沒躲,甚至是帶著莫名神情又好像主動把自己往刀上送了一點。秋玹緊縮瞳孔,看著主刀完全刺入不堪一擊的咽喉皮肉,溫熱血液幾乎瞬間噴濺出來,那人的臉上不曾有半分失態。


    他手掌捂著被完全刺穿的喉部,幾乎是貼著耳朵,低聲道:


    “你猜猜看這是你第幾次殺我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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