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玹抬腿踹了她前麵不可置信的小平頭一腳,“愣著幹什麽,鼓掌。”


    小平頭如夢初醒,又呆呆地看了幾眼站在煙氣中心的科林,手指別在唇下吹了一聲響哨,用力拍起了掌心。在他的帶頭下,d區的犯人們也從不可置信的情緒中醒來,反應過來後甚至都顧不上b區的臭臉,歡呼口哨聲幾乎要響徹天際。


    如果說之前在工作車間裏秋玹的那次決勝是讓d區真正燃起希冀的苗頭,這一次科林的勝利,就是當著整個聯邦監獄的麵讓那些處於上位的犯人徹底看見d區。


    他身上所代表的就是所有人,這場勝利即為整個d區的勝利。


    這也是為什麽秋玹讓科林第一個上場的原因,這樣的個人團戰中,第一場勝利所蘊含的實際意義要比想象中多得多。


    艾琳抿著唇,遙遙朝這邊比了個口型。秋玹勉強看出來了,她說得是“行刑官”。意為選這樣一個實力超出d卻甘願留在d區的行刑官上場並沒有什麽可值得驕傲的。


    秋玹當然不會在意這種話。d區也好,b區也罷,就像之前入獄時所說的,她需要的隻是一個能夠接觸監獄裏絕大多數犯人實力的機會,隻不過恰好,無論哪種比賽方式,她想要贏。她現在恰好在哪個區,就會竭盡全力讓那個區贏,跟是不是d區沒什麽關係。


    或許也是有點關係的,湘、皇後團、大哥、孕婦、愛心幫幫團中的成員……這些人,她也想讓他們同樣贏一回,這並不衝突。


    科林背靠在欄杆上喘了幾口粗氣,緩了一會兒後抹了把臉抬頭看向b區下一個上場的犯人。


    他曾經看到過幾次那人與他人之間的交手,那同樣是一名已經升到b區的行刑官。


    短發女人歪了歪頭,向前伸出手掌擺了一個同科林相差無幾的起手式來。她的主修方向與科林相近,隻不過有一點不同,她能夠操縱植物。


    按道理來說,在聯邦監獄這種三不管鳥不拉屎的地方,資源環境極為貧乏短缺,是不會有那些太過於正常的藤蔓綠植可以給她發揮的。但是這名行刑官的能力有些特殊,特殊到她自身可以幻化為青樹翠蔓。


    聯邦監獄裏不乏有或天生或後天注射異變而成的“變種人”,這些會對正常社會造成極大威脅的危險人士毫無意外被遣送關押到曆史上最臭名昭著的監獄裏任其自相殘殺。所以對於行刑官之間的這種體能上異變他們可謂說見怪不怪,畢竟那個凶惡老哥蔚突變的人狼到現在還躺在醫療室的隔間裏接受血清注射呢。


    科林麵色慘白一瞬,還是抬起了手腕再次結印。


    無孔不入的暗物質元素在對上同樣控製全場的藤蔓時卻失去了該有的作用。其實倒也不是說憑科林的實力真得不能打,隻不過他上一場已經消耗了大多數體力,現在再麵對一個階位高出的行刑官,撐到現在已然強弩之末。


    法師喘著粗氣,幾乎遍布全場的翠蘿悄然纏繞上他小腿。


    “我們認輸!”


    秋玹率先喊出這句話,科林閉了閉眼睛似是不甘,但心裏也清楚若是憑這樣的狀態再打下去很快就要迎來又一隻裹屍袋。


    短發女人還算遵守規則停了手,科林被一擁而上的d區犯人攙扶著下場,秋玹深吸了口氣。


    計劃中第二場她準備讓花臂大哥上場,雖然大哥實力肯定不敵那些b區犯人,但過兩招的能力應該還是有的。有了這幾招的試探,他們就能夠清楚對麵的對手實力大概在一個什麽樣的層次。


    而現在已經用不上這樣的試探了,因為大哥打不過的。


    小平頭也同樣打不過,而那兩個主動自己報名來參加團戰的犯人,秋玹對於他們的實力並不是太確定,但也能大致了解是處於一個什麽階段。


    “讓我上吧。”


    花臂大哥突然上前一步朝她點了點頭,“剛才那兄弟打的時候我大概看清楚了是個什麽路子,我會盡力的。”


    盡力也不會有什麽用,畢竟除了科林那種自願留在d區的行刑官之外,原本兩個區之間的差距宛如天塹。


    但秋玹也不會說這樣的話,隻是應了聲“好”。


    她對接下來的比賽本身不抱什麽希望,隻是想著接下來上場的犯人最好不要被那個短發女人直接一穿五帶走,如果真是那樣的話那她會極其難打。


    秋玹的心理底線在五個人。預想的流程是在前六個上場的犯人中最好能夠打敗兩到三個b區犯人,這樣的話最後自己或許有可能可以拚上一拚。


    看他們怎麽發揮了。


    她跟d區所有神經緊繃的犯人們站在一起,看著花臂大哥一步步堅定走向放風操場。


    果然,大哥打不過的。


    令人措手不及的藤蔓好像可以從整個操場的方方麵麵突襲至跟前,大哥又是那種體內沒有帶著什麽變異基因的犯人,頂多就是能打一點,但對上一個現在已經升到b區的行刑官自然是不夠看的。


    他身型被席卷著扔出安全高度,小平頭皺眉在場外大喊“我們認輸!”


    大哥奄奄一息趴在地上,很快被醫療室的人抬走了。


    “下一個你上吧,打不過沒關係,盡量耗她的體力。”秋玹朝小平頭抬下巴,小平頭吞咽了口口水,滿臉寫著壯士訣別的悲壯。


    “老大,如果到時候我被那女人纏住或者是捂住嘴喊不出救命,你可千萬要替我喊認輸啊!千萬要喊得及時!”


    一直在背後充作背景板的神父似乎意味不明哼笑了一聲。


    小平頭瞪他一眼,又原地深呼吸了好幾口氣,邁著好像要一去不返的步伐能有多慢有多慢地走向放風操場。


    五分鍾後。


    “啊啊啊啊啊啊!姐姐姐姐求求你了別打了別打了嗚嗚嗚嗚!!”


    十五分鍾後。


    “我錯了你放過我吧嗚嗚嗚嗚!啊啊啊別打了成嗎求求你了!”


    二十分鍾後。


    “我真的是被逼著上場的,你有病啊一直追我!我求求你別追了啊啊啊!”


    秋玹:“……”


    小平頭在逃跑閃避方麵真的有著得天獨厚常人難以企及的天賦。


    在此之前沒有人想到他說得“我盡量撐久一點”會這麽久,雖然他幾乎一下都沒有攻擊到b區那個短發女人,但那女人竟然也同樣沒有幾下攻擊是實實在在打到他的。


    放風操場將近一個足球場那麽大的占地麵積,他竟然就在上麵足足衝刺了二十分鍾,期間不乏有各種姿勢難看但很有效的高難度閃避動作。短發女人狠狠一抽手腕化成的藤蔓,臉都幾乎要氣得跟藤條顏色一樣發綠。


    秋玹覺得自己不用幫他喊認輸了。


    不過終於在時間過了二十分鍾以後那個行刑官似乎是覺得麵子徹底掛不住了,腳步一停氣到幾乎失去理智。短發女人狠狠剜了四處鬼叫著逃竄的小平頭一眼,突然閉上眼睛雙手按地,自她部分軀幹幻化而成的青樹翠蔓好像要順著幹涸地麵直直紮根到放風操場的地底下去。


    小平頭意識到情況不對,停下鬼叫的動作回身,麵上凝重起來。


    幾秒鍾後,粗壯藤蔓編織而成的巨樹幾乎橫跨了整個操場的距離,生生從幹涸貧瘠的地麵上頂破生長開來!


    秋玹猛地起身,喊“我們認輸!”


    但現在看起來比起規則,短發女人更想要小平頭死。


    千鈞一發之際,小平頭那遠超常人的逃跑能力占據上風,在一開始察覺到情況不對的時候,他就已經預備好了後續退路。當下毫不猶豫擺動雙臂竭盡全力往場外邊緣衝刺,從地底破開的巨樹盤根虯結,宛如有生命一般席卷著萬般怒火朝他撕咬盤結。


    最後兩步。


    小平頭猙獰扭曲著表情,高速晃動眼角餘光似是瞥到了腳下一抹悚人影子。他頓了一下,在所有人意料之外,竟然又回頭多繞了兩步路來到放風操場另一處邊緣。


    “瘋了,想什麽呢?!”


    d區有圍觀的犯人不受控製吼了出來,小平頭幾乎是腳尖踩著巨樹盤結高高彈跳而起,雙手在空中舉起抱頭,擺出一個顯然是示意無害舉降的姿勢。


    後一秒,巨大轟鳴悶響一聲聲在所有人耳邊炸開。本來摧枯拉朽巨樹的藤蔓虯結被連根轟碎,在餘燼的烈火中翻滾哀嚎。


    正處於衝擊中心的短發女人四肢迸裂,無聲淒叫著倒在放風操場的中心。


    除了硝煙未散的氣息,在場沒有人說話。


    秋玹頓了頓,學著四周的犯人一起舉起手抱頭靠到一邊,小平頭已經被獄警拖了下去,顯然是也要同樣承擔後果懲罰,


    一隊警衛小跑著進入操場中心,眼中不帶任何情緒地瞥了眼在血泊中斷裂四肢隻留下一具軀幹蠕動的短發女人,冷冰冰開口道:“犯人18903,涉嫌襲警、發動獄中暴亂,按聯邦法則論處。”


    當時,在最後關頭,小平頭衝刺的位置是往那一隊站在場外的獄警去的。


    而短發女人的能力超出場外範圍進入警戒線,所以被判定為暴亂襲警。


    在這所監獄裏其他任何行為都可以被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放過去,唯獨暴亂襲擊,唯獨越獄,是最不可能被寬恕的原罪。


    她很快被拖下去不知道送到哪裏去處理了。剩下的犯人雙手抱著頭死寂一片,為首的那個獄警掃視一圈,像是已經在臉上自動補全了下麵要說的警告。


    無非是殺雞儆猴。


    一個月前a區那場震驚上下的越獄使得所有監獄高層感到杯弓蛇影,哪怕是重生節期間警衛力量更是直接加強數倍,現在隻能說那個行刑官是撞槍口上了。


    而這也是秋玹第一次直麵這樣的武力鎮壓,就算之前無數次行走在密密麻麻對準的槍口前麵不改色,在今日這樣直觀的麵視下,也不禁油然而生一種類似兔死狐悲的感慨。


    他們這樣的犯人憎惡獄警,而那些獄警又何嚐不恨他們。


    社會的邊緣人士,無視紀律教條的狂徒,遊走在法律之外的暴虐者。


    在曾經犯下的一樁樁或許引以為傲沾沾自喜的完美犯罪中,所傷害到的有可能是獄警們的親友、他們的愛人。更甚,或許有些人就是因為這個所以才會來這種地方當獄警,不惜把自己的後半生生命也都浪費掛在這所監獄裏,就為了看住守住他們這些法外暴徒。


    今日大家是站在監獄犯人的視角來看整場故事,而站在這座巍巍監獄的背麵,又何嚐不是另外一種人生?


    秋玹對此不予評價。


    短暫的示威過後,比賽重新開始。


    b區後一個上場的,是世界原住民,一個據說是犯了走私器官罪名的女人。她極為擅長使手術刀,幾片薄如蟬翼的刀片在她指間恍若無物又深藏殺機。


    d區上場的是一個戴眼鏡的男人,秋玹對他印象還挺深,因為在第一次她問道“你們是想要玩還是想要贏”的時候,他是第一個d區舉手說想要贏的犯人。


    同樣的,這次的團隊賽,他也是第一個主動舉手說要參加的。


    “就還是老路子,盡量拖時間消耗,打不過沒關係,盡量爭取給下一個上場的犯人留點機會。”秋玹道。那眼鏡男人點點頭,嘴裏同樣是幾乎d區每個人上場前都會說的,“我會盡力打的”。


    b區那個看起來手掌間空無一物的女人笑了笑,似乎是在等對方主動進攻。


    眼鏡男人肅穆了點神情,雙手握拳穩於胸前,同樣手掌間空無一物。


    體術。純粹的體術,應該是修煉到高處不依賴外物的體術。


    秋玹暗道,下一秒,女人步伐虛晃著突進到跟前,看似空蕩蕩的掌心迎麵對上男人的拳風。幾道寒芒閃過,那薄如蟬翼的手術刀片竟然夾於她十指每一處指縫當中,在揮動帶起間才能窺見一絲屬於鋒芒的銳利蹤影。


    眼睛男人不卑不亢以拳風相抵,那被眼鏡掩蓋的平凡麵目似是在一瞬間有所不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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