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各懷著不同焦躁的人對坐著沉默一會,秋玹勉強從自己的情緒中抽離,掀起眼皮看了夢魘一眼。“如果有人把你的能力偷了,你能發現不了?”


    夢魘:“……”


    “說不定祂還在死域裏睡大覺呢,畢竟憑那家夥的性格……呃,應該……”夢魘垂死掙紮試圖挽救,“那家夥祂……嗯、應該……這樣吧,你還是趕緊跑吧。”


    秋玹朝那團上下攢動的迷霧翻白眼。


    “唉,怎麽辦啊?”夢魘長呼出一口濁氣,“欺瞞那狗東西還在到處找我呢,我也沒法帶著你一起跑……不過隻要不回絕境應該還是有辦法的,畢竟你現在是在別的支配者的主場世界裏,要想動你還是不容易的……對了,你現在是在誰的試煉場裏?”


    秋玹麵無表情:“死亡。”


    夢魘:“哦這樣啊。”


    夢魘:“……”


    夢魘:“要不你直接自殺吧。”


    秋玹後仰倒在一片金屬零件上,在心裏默默整理那條線。現在可以得知的是,趙以歸不知道用了什麽方法,總之,他就是成功從支配者“死亡”手裏偷來了祂的能力。而在愚人船上,或許是已經獲得了掌握能力的方式,或許是為了轉移支配者的怒火,所以他將亡靈刀交給了船上另一個行刑官李磊。


    他心裏應該有兩個備用方案,如果當時李磊能夠成功憑借亡靈刀殺了秋玹的話,就由李磊背鍋。如果秋玹成功反殺,那嫁禍對象就間接轉變為了秋玹——兩者沒什麽區別,反正他需要的隻是一個幫自己背鍋的人,那人是秋玹的話更方便他實施後續計劃而已。


    但是後來趙以歸死了,秋玹確定自己親手殺了他。即便仍存在萬分之一的僥幸,他也沒有及時進門回絕境而是徹底被滯留在愚人船上,就像卡桑卓那樣,遲早會一點一點被世界同化。


    問題就在於,殺了趙以歸,就等於徹底失去了證明的籌碼。秋玹也由此成為了代替他,直接承受死亡怒火的人。


    夢魘還在一旁喋喋不休,“對哦,自殺也不行啊,你死了以後直接歸到死域裏去了誒,那死域也是死亡掌管的地界啊,所以你還得落在祂手裏……唉,你說這都什麽是事啊。”


    “限製是什麽?”秋玹冷不防開口。夢魘愣了一下,“你說啥?”


    “支配者降臨各個低層位麵是會有限製的吧,不然你也不會每次都跑到我空間裏來見我。”秋玹坐起來一點,側著身子以免壓到身上的傷口,“像之前在山莊的時候,即使是自己的主場世界,欺瞞也僅僅是憑著‘陸行舟’的殼子才自由行走的,真身降臨也會有間隔時間……所以限製是什麽?”


    夢魘卻罕見沉默了。


    秋玹頓了一下。


    她知道,就算再怎麽樣,夢魘也是支配者中的一員。當初告訴她殺死支配者的方式已經可以說是站到所有不可知論“神明”的對立麵了,就算他們之間再有過什麽舊交情,也不值得祂做到這一步。


    說得再難聽一點,“信徒”會因為獻祭自身以得到哪怕是一眼的垂青而感恩戴德欣喜若狂,而那隨意一眼對於“神明”來說不過可有可無。


    就好像某一天你突然看見樓下螞蟻窩燒起來了,你覺得好奇所以去看一眼,一眼過後,又有什麽值得你放在心上的呢?


    本身就不在一個層麵維度。


    “算了,我自己想辦法吧。”秋玹輕歎一聲,“你也趕緊回去,別讓欺瞞找到這裏來。”


    “……限製就是一個世界主場不能同時存在兩名支配者真身,小屁孩。”


    “……”


    那團不停發散凝聚的紫黑色能量體迷霧依然發出夢魘的聲音,“低層世界位麵不足以同時承受兩名支配者真身的壓力,甚至有時候一個也不行。所以我們如果想要降臨小世界,往往會選擇化身或是依附,就像之前的‘陸行舟’就是欺瞞的化形。”


    “而一般來說,我們不會去主動降臨其他支配者的主場世界,因為在那裏化形對於主場支配者而言太占優勢了,一旦被殺死,哪怕殺死的隻是一個軀殼也是很令人頭疼的一件事。”


    “一個支配者手下掌管的主場世界也有無數個,像你們的所謂‘試煉’就是從抽到的對應世界中選擇其中一個罷了,所以即便是同名的試煉場可能你與其他人經曆的試煉也是不一樣的。不過這也算是好事,死亡手下那麽多個試煉場,祂要想找到你可能還要花時間。”


    秋玹:“謝謝。”


    “沒什麽好謝的,”能量體似乎是長舒一口氣。“如果沒有你我現在還關在山莊裏當我的禮儀小姐呢,所以沒什麽好謝的,小屁孩。”


    秋玹抿抿唇,又一次感受到了當時在山莊時懷著孤注一擲將夢魘跟自己綁定在一起去賭那個未來。當時他們賭贏了,那麽這次呢?


    她握緊手掌。


    “那如果,支配者選擇將自己投入下層世界的輪轉,完全變成世界的原住民呢?”


    夢魘冷肅了一些語氣,“這是不被‘規則’所允許的,小孩,你這是從哪裏聽說的?哪怕是以化身降臨世界都會對世界造成一定程度上的損害,更別說是你說的那種情況了。”


    “那如果祂被清空記憶,封閉力量,完全認定自己是世界的原住民呢?”


    夢魘倒吸一口涼氣。


    “這……理論上來說或許是可行,但是祂圖什麽啊?”紫黑色的迷霧快速收縮兩下,“沒有支配者會選擇這樣做的。太危險,也不理智,一旦祂在低層世界被抹殺,就什麽都沒了啊。”


    見對方沉默起來,夢魘突然萌生一個荒唐的想法。“你為什麽會問這個,你是……你是真的見到了這樣一個支配者嗎?”


    沒等她說話,瘟疫空間突然隱隱傳來一陣令人不妙的地裂聲,夢魘率先警覺過來,紫黑色能量體迷霧輕顫兩下。


    “你感覺到了嗎,是另外一個空間。”


    “我知道。”秋玹低咳兩聲,翻手將子母刀握於掌心看。就算進入不了,她也能感知到在死靈空間裏出現天翻地覆的變化,漫天亡靈枯骨瘋狂遊竄,呼嘯交織撕咬糾纏在一起,觸目所及隻有鬼哭狼嚎驚心動魄的嘶吼淒叫,比原來的死域更像是翻滾沸騰的地底煉獄。


    夢魘低聲道:“是死亡發現你了嗎?……但是也不像。”


    “是警告。”秋玹站在迷霧身旁接道,“之前跟斯洛打的時候也是,祂發現了那個‘小偷’,現在在警告著將能力還回去。”


    “那我覺得你還是趕緊還吧,雖然失去了一項能力,但是起碼可以不讓你再被死亡追殺……應該吧。”


    “再借我一點吧。”


    夢魘愣了愣,“你說什麽?”


    “再借我一點力量。”秋玹手掌朝上,燃起一團熟悉的迷霧。“雖然死靈刀不是我偷的,但是它現在在我手裏。”


    更何況,如果真的拱手“還”回去,那吸收了死靈刀的短刀,也要一並還回去了。


    她不可能放棄子母刀,正如她不可能放棄任何一項有可能獲勝的機會。


    夢魘趁機往外瞥了一眼,“我可先說好啊,那個行刑官現在可還在外麵等著你呢,她是真的對你起了殺心的你不可能沒感覺到吧。我因為限製是不可能出去的,你現在在這個情況下出去了,我也幫不了你。”


    “知道了,借我。”


    “嘖,行行行,你趕緊自己把這破事解決了,然後我之後爭取再想想辦法看能不能提前幫你脫離這個試煉場。”


    不顧手中仿佛也在嘶鳴淒叫著的短刀,秋玹手心燃起一股更為強大純粹的迷霧。她握上刀柄,其中掙紮呼嘯的亡靈好像也震顫幾分。


    眼前一花,夢魘推著她退出了瘟疫空間。


    腳下甚至還沒有站穩,刺眼鋒芒瞬間突進到了眼前。叫做斯洛的行刑官好像並沒有在意她這種“躲藏”到空間裏的行為,秋玹甚至懷疑,隻要她一直不出來,斯洛真的有這個耐心一直在外麵耗到她出來為止。


    但是她出來的目的卻不再隻是為了斯洛了。


    單手抵上對方手掌,壓迫來的力量一時不隻有斯洛本身帶來的壓迫,還包括自己手上子母刀不斷顫動嘶鳴的死靈威壓。那壓迫是直直衝著原來的掌握者本身,就好像那個被稱為死亡的支配者所降下的警告。


    秋玹掌心裹挾著迷霧,咬牙抵禦住那股寒徹骨髓的絕望冷意死氣,又硬生生往前送了一些。


    夢魘給她的能力幾乎是都超出身體承受上限的一些,沉厚純粹的濃霧不似之前所燃起的過家家苗頭,而是真真正正帶上了昔日支配者夢魘的影子。


    斯洛冷若冰霜的臉上終於出現一點類似驚訝的神情,她抽回被濃霧包裹住的手掌,思索之下又是一擊朝這邊攻過。


    秋玹覺得現在她已經不再是與斯洛打鬥了。


    鋪天蓋地的亡靈自本身的武器上持續不斷湧出,順著交握住的皮膚湧入她骨髓。絕望死氣被手掌握刀處燃起的濃霧吞噬一些,又繼續源源不斷流入,曾經令對手恐懼不已的能力終於沾染上運行者本身。


    其實當時在瘟疫的空間裏秋玹可以選擇直接在空間裏解決這件事情。


    隻需要夢魘幫個忙,將他們兩個鏈接到失控的死靈空間,然後運用夢魘的力量,不說是完全壓製住漫天死靈,至少解決這一場亡靈暴動是沒有什麽問題。


    秋玹不願意,是因為如果在空間裏利用夢魘的力量出了手,死亡很快就會發現是夢魘在幫她。還有一個原因,是因為這樣的話隻能夠暫時解決問題,而不能達到完全的目的。


    死亡的能力是趙以歸偷來的也好,背黑鍋也罷,無論如何,她是不可能再還回去了。


    要想完全掌握一個支配者的能力,憑她現在的實力來說可以說是癡人說夢。


    但是要想將一個支配者的能力隻能為自己所用,或許可以做到。


    還是老路子,夢魘加上瘟疫。


    斯洛的刀氣一如既往鋒利勢不可擋,腹背受敵的情況下就更是難以避開。但這並不妨礙秋玹現在就宛如一個巨大的病原體一般源源不斷往外輸送著“病毒”,左手夢魘右手瘟疫,抵禦著死靈的同時也在不斷發散到體術巔峰的斯洛身上。


    單憑瘟疫的能力,如果支配者“死亡”能夠說服或是威脅“瘟疫”讓其幫忙拿回自身能力的話可以做到。同理,單憑夢魘的能力,同樣也可以做到。


    而如果是兩種能力加在一起來控製住死亡的力量,更甚,所轉換運轉完成,從今往後隻有同時掌握著兩種力量的人才可以操縱死亡之力。那整個絕境,包括萬界輪轉,就隻有秋玹一個人能做到。


    除非“死亡”真有這個實力跑去同時殺了“瘟疫”跟“夢魘”,不然就算有朝一日祂拿回自己的能力,也無法運轉。


    對於秋玹來說,這是一個“徹底融合”的過程。


    就好比那日她親手殺死了自己的危險感應,讓“感知”徹底變為自己身體的一部分。


    那日可以做到,今日就同樣可以做到。


    一個人可以殺一次,就可以殺第二次。


    她抬眸看向麵前幾乎維持不住麵部神情的斯洛,漆黑瞳孔徹底染上了猩紅。主刀裹挾著瘟疫抵擋手掌,子刀就懷著黑霧刺向要害。三股幾乎融合了世上所有陰影黑暗的能量互相撕扯製衡,也給麵前的對手帶去了從未有過的威壓脅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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