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們說得都是真的?”那個看上去家境優越的女孩子沉默了好一會,才這樣開口問道,“這裏真的是個死亡遊戲?我……我們再也回不去了,是嗎?”


    “嗯。”


    “可是為什麽是我們?”穿著皮衣外套的男人也轉過頭來加入了這場對話之中。“我在我的那個世界待得好好的,也沒有什麽得罪的人,為什麽就突然這樣毫無征兆地來到了這種地方來?”


    “都是一樣的,我之前也是這樣過來的。”秋玹頂著一部分人詭異蔑視的目光與那些新人坐在一起,語氣間是出奇的耐心,甚至細聽下帶上了一點溫柔的情緒來。“我也沒法以過來人的身份給你們太多經驗,我隻能說,如果你想的話,就努力變強然後活下去,僅此而已。”


    氣氛沉默了幾秒,突然,四個新人中的一個看上去還在讀書的女孩子埋下頭去發出了一聲極力抑製的抽泣聲。這聲音就像是投下的一枚傳染性病毒藥劑,一時間,無言惶恐的情緒在四人之間蔓延。


    “……那你、你會幫我們嗎?”家境優越的女孩子躊躇了一會,最終這樣期期艾艾地問道,隨著她話音落下,另外三人都紛紛投來了暗自期許希望的目光。麵對著這樣幾乎是孤注一擲的目光,秋玹歎了口氣,終於還是說了句:“抱歉。”


    “如果我看見的話,能夠幫忙的話,我會幫的。但是我現在也實在是自身難保,所以今後的路,大家各憑本事吧。”


    她沒有義正言辭地說著什麽一定會幫忙之類的承諾來,一方麵是她解釋的理由那樣,而另一方麵,大概是由於她現在仍沒有將這四個人在心中完全洗除嫌疑。


    船長說,在這次的靠岸中,將會有東西趁著最後一次的停靠補給混上船,並且“它”會給愚人船帶來災難性的幾近是毀滅的厄運。


    秋玹無從得知這“毀滅的厄運”指的是什麽,但是二十一個人的篩選範圍說難不難說簡單也談不上。


    ——或許全都殺了將會是最簡潔最有效的解決方案。


    但人終究還是要留個底線的啊。


    她歎了口氣,左手以沒人注意的角度捂上自己尚未痊愈的腹部,盯視著那一邊的混戰不再說話了。


    “傷還沒好嗎?唉你好好休息,等會快結束的時候我們過來你這一邊,我們站一起。”老梁在打鬥中抽空來這邊看了一眼,口中說著與焦關城曾說相似的話語。秋玹滿口應下連道“好好好”,一邊瞄準了方向避開小組成員耳目站起身來向另一個方向抬腳。


    “你要走了嗎?”


    穿皮衣的男人連忙回頭看她,這一句話將那剩下的新人目光也都吸引了過來。秋玹就當沒看到他們眼中最後的期冀,背對著揮了揮手就朝餐廳的位置走去。


    柳青正站在門口的拐角處等著她。


    “怎麽樣,白禾溪還沒來嗎?”掃視了一圈甲板都不曾看見白禾溪的影子,這下秋玹倒是真的在疑惑他到底有什麽是非要拋下柳青一定要做的事情。


    “副會長有他自己的事情,讓我先來找你。”


    “嘖,這人也太不靠譜。”本來秋玹雙手抱臂是想和柳青一起譴責他的,但是話才說到一半,就見柳青突然想起了什麽,神色黯淡了一瞬。


    “我隱約聽說……隻是聽說啊,不一定是真的,你千萬別和副會長說!”


    秋玹默默從餐廳的自助窗口摸了一塊被釘上鐵釘的木菠蘿開始邊吃邊聽。


    “副會長曾經好像就是因為臨淵的副會長所以才加入臨淵的,啊不好意思我說得有點亂,這樣吧接下來我就都用本名。就是白先生在沒有成為臨淵的副會長之前,是因為原來那個臨淵的副會長才選擇加入的。”


    “薑小姐之前跟我提過一嘴,說是臨淵的老人都知道,白先生當時在瘋狂追求副會長,隻不過副會長好像因為自身的情況不想談戀愛。後來有一次,副會長自己一個人去過試煉場,但是等到她回來的時候,就好像……瘋了一樣。”


    “瘋了?”秋玹口齒不清地嚼著菠蘿,適當性地給出了一點對講述者的回應互動。


    “嗯,”柳青皺著眉點點頭,“當時她做了無數次全套的恢複療程與身體檢查,但得出的答案無一例外是除了表麵皮膚的一點傷口之外無其他傷害。而副會長整個人卻像是失了神智一般,雖然人都是還認得的,但是就整天將自己關在房間裏,嘴裏還不停念叨著沒有人聽得懂的話。當時白先生與會長去請了很多絕境裏有名的主修治療的行刑官,但是對於這種情況誰都沒辦法解決。”


    “再後來,一直拖了很久,直到下一次試煉場的最後期限到了,副會長不得不再去傳送。大家約好了在最後一天期限的淩晨,會長與白先生親自陪著她去過試煉場。但是等到最後一天期限來臨的時候,約定好的地方卻空無一人,等到他們急忙忙去事務辦理中心找,才發現副會長已經自己一個人提前去了試煉場了。”


    秋玹胡亂點點頭,齜牙咧嘴地捂上自己突然被木菠蘿酸到牙疼的左臉,匆匆灌下一口菠蘿汁,再次錯不及防地被澀到。“我想我已經能夠猜到後續發展了。”


    “嗯,”柳青垂下眼睫,“然後,她就再也沒有回來。”


    “你知道的,一般試煉場中的時間與絕境時間是有差距的,通常十幾半個月的試煉往往在絕境才不到一天。但是那次他們從淩晨等到下一個淩晨,等了一個月半年,等到自己的下一場試煉期限到了不得不傳送,副會長還是沒有回來。”


    “其實這種情況很常見,大家也都時刻做好了心裏準備。我們都知道副會長死了,回不來了,但是白先生依然固執地在等,誰都沒辦法勸他。等到終於有一天,不知道他是怎麽想開的,會長宣布白先生成為臨淵的副會長,然後……然後就一直這樣了。”


    “你可能會覺得白先生這個人有時候嬉皮笑臉的會很不靠譜,但是我總覺得、覺得……唉。”柳青歎了一口氣,沒繼續接下去,又道:“這次白先生之所以會帶我過這個試煉場,就是因為當時的前副會長就是在進行‘無知’試煉的時候變得不對勁的。白先生一直在等待著有人能夠抽中無知試煉場,好讓他徹底查清當年的事。”


    沒收住吃太多,秋玹滾了下喉頭,一時有些發噎。


    “所以,我並不怪白先生拋下我不管。相反,如果這件事是真的的話,我倒希望他能夠盡快查清真相,好讓前副會長安息。”


    柳青這樣說著,目光眺向遠方。突然想起了什麽又不放心似的叮囑了一遍她:“那個,你千萬別和副會長說啊!”


    “有數。”秋玹點點頭,隨即一口飲盡杯中剩下的液體,拉著柳青走向人群揮舞著大劍的身影。


    “亞薇特。”隔著幾個人喊了聲女人的姓名,年輕的騎士小姐轉過身來,抹了把額上的汗珠將大劍扛在身上。


    “你去哪了啊我到處找你,這位是……”


    “我朋友,麻煩你也罩著她一下。”秋玹拍拍柳青的肩,後者怯怯地看了一眼女人肩上的大劍,輕聲打了個招呼。


    “嘖,你怎麽還拖家帶口的。”亞薇特皺眉在二人身上掃了一圈,還是看似不耐煩地答應了下來。“行行行,知道了。不過先說好了啊,我就隻能回報你到下次靠岸之前,別以為這麽輕而易舉地就找了個免費保鏢。”


    “放心吧。”秋玹拉著柳青上前跟她站在一塊兒,右手悄聲無息地掏出機械槍打在了身後一個偷襲的行刑官側腰上。“沒有下一次了,這是愚人船最後一次靠岸,你如果想要超出最後五十名的話可就要抓緊了。”


    “你說什麽……”


    她話音剛落,一個身影突然以極快的速度湊近了她們的隊伍。亞薇特橫眉一豎就想要揮劍,就聽得下一秒尖銳的船鈴響起,水手們紛紛踏上了歸船的木板。


    就在那鈴聲響起的一瞬間,另外幾道黑影突然也以眾人意料之外的速度衝了過來。定睛看去,秋玹眨眨眼睛,難得有些陷入沉默。


    甲板的另一個方向焦關城等人還在不斷尋覓著她的方位,秋玹垂眼避開他們的視線,才終於深吸了一口氣轉向自己在最後一輪所要麵對的隊友們。


    這支小組的成員分別有:亞薇特、柳青、不知道從哪裏晃身而來的秦九淵,以及那四個剛進試煉場的新人。


    也罷,無論是誰,總還是能夠與那些大佬們有一戰之力的。反正這一個個分數任務又不是單純拚武力值,名次排到第一著實有些困難,但至少不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相比起那個修好吊墜盒需要利維坦的心髒那種不靠譜的事情,名次第一倒顯得相對容易一些了。


    “……那個,不好意思,隻是他們都、看起來不那麽友好。”四名新人中,那個看上去家境優越的女孩子最先猶豫開口。“我知道給你們造成了麻煩,很抱歉。但是,我們也同樣想要活下去啊。”


    “這裏的哪個人不想活下去?”秦九淵站在秋玹冷笑一聲,諷刺道:“知道自己是個麻煩,還硬要將別人也拖下水嗎?”


    “你這人有沒有一點同情心啊,怎麽這麽說話!”另一名穿著棒球服的青年憤憤不平道,“大家都是人,你不也同樣都是從新人過來的嗎?明明能夠幫一把的事情,為什麽非要這樣啊?”


    “這你還就真說錯了,兄弟。”秋玹將機械槍收回隨行空間,上前一步側在秦九淵身前。“我們從新人過來的時候也都是自己孤身一人在鋼絲上行走,如果有人肯在這時候伸出援手那自然是心存感激。但如果有人冷眼在一旁看著,我們也不會這樣占據著道德的標準去譴責他,畢竟,要不要幫你隻是情分啊,不是我們的義務。”


    “你、你……你明明剛才的時候還……”


    “好了。”最終一直默不作聲的那個穿皮衣外套的男人打斷他,隨後深深看了幾人一眼。“我們知道了,不過畢竟現在大家就都是一個組的了吧,我們會盡量做到不拖後腿的。”


    柳青歎了口氣,也接受了這一步他們遞來的階梯。“那大家就一起努力吧。”


    “今天!是個多美好的天氣,適合出海!適合聚餐!適合曬太陽!”


    就在愚人船堪堪離開港口重新起航的不到十分鍾裏,剛經曆完了最後一輪分組的人們剛想要回休息室,就聽見從船艙裏由遠及近傳來的聲音。


    隨著一陣羊皮小皮鞋接觸木質甲板踏出的好聽的踢踏聲,一個在瘋人們統一寬大白袍裏穿著一整套完整西裝的男人麵對著朝眾人走來。


    “大家!”他的聲線是那種很好聽渾厚的播音腔,有點像之前廣播室還未被封閉時人們在船上廣播裏聽到的聲音。“如此美妙的時刻!如此美好的光陰,不能浪費!所以大家,一起來釣魚吧!”


    秋玹無言抬眼望了一瞬灰蒙蒙難看得像剛活吞了一百隻死魚的天空,對這個所謂的“美好的天氣”暫時保留看法。


    對了,她暗搓搓地拿手肘輕輕懟了下秦九淵。“喲,淵哥怎麽沒去老隊伍啊,不是說去哪都一樣嗎,來我這幹嗎來了?”


    秦九淵無奈看了她一眼。“我怕我再不來看著你,等下次再見麵時就是我跪在地上哭著求你不要死的時候了。”


    “你會這麽幹嗎?”


    “如果你敢死的話,我就敢這麽丟你的臉。”


    “倒也不必。”


    有著好聽播音腔的瘋人張開手臂似在感受著這“和煦陽光”的照耀,片刻,他放下手臂,微笑著麵朝大眾。


    “各位!按照釣上來的活物計算分數,無論大小一個對應100分!如果有人能夠釣到‘神秘大獎’,那麽將一次性獲得1000分的分數獎勵哦!——那麽現在,遊戲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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